共和国教育学70年 特殊教育学卷总序(1 / 1)

2019年系中华人民共和国70华诞。站在70年的节点,我们需要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的发展历程进行回顾、反思与展望。据我们目力所及,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截至2019年年初),国人引进和自编的教育学著作(包括专著与教材)共计4700本,占20世纪以来中国教育学著作总量的80%。其中,国人自编的教育学著作4300本,引进外国著作400本。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教育学人在20世纪上半叶教育学发展的基础上,砥砺前行,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形成了学科发展的经验。时至今日,我们需要梳理新中国成立70年来教育学学科建设的成就和经验并寻找其启示,我们更需要系统开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把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作为中国教育学史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新中国成立70年来教育学学科建设的成就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教育学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自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着力建设中国教育学。纵观70年来中国教育学的建设,主要取得以下五个方面的成就。

(一)由照搬照抄到本土化再到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取得成效

70年来,中国教育学学科建设取得的最大成就在于中国教育学的提出和建设。

新中国教育学的建设是从照搬照抄苏联教育学开始的。叶澜教授认为“引进”是中国教育学从“娘胎”里带来的印记。这就是说20世纪上半叶中国教育学的发展是从引进日本、德国、美国等国家的教育学开始的。在引进其他国家教育学的过程中,中国教育学人在20世纪20年代就注意到仅仅引进其他国家的教育学并不能解决中国教育实际存在的问题,故而提出“教育学中国化”的问题。客观而言,那个时期的中国教育学人在探索解决中国教育实际问题的过程中确实创造了很有品质的教育思想和教育理论。随后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使中国教育学人的探索被中断甚至被破坏。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教育学并没有在原有的基础上建设,而是直接取法苏联。当时,中国教育学人学习苏联教育学主要是通过译介苏联的教育学教材、邀请苏联教育学和心理学专家来华授课、派遣留学生和专家去苏联学习等途径。1956年,中苏关系恶化,学习苏联教育学来指导中国的师资培养和教育实践的路径被中断,中国教育学人开始探索中国教育学。这一时期,中国教育学人虽然提出了“中国教育学”,但是具体的做法却是教育学的中国化(中国化的教育学)。

中国化的教育学得到研究和发展,其不足之处也得到反思。在“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下和“双百方针”的指引下,我国教育学建设者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在对学习苏联教育学的经验和教训进行反思的基础上,开始了教育学中国化的初步探索。1957年《人民教育》7月号以《为繁荣教育科学创造有利条件》为题,发表了当时一些学者对我国教育科学研究工作的意见。这些意见直指学习苏联经验中的教条主义、机械主义倾向,鲜明地提出了教育学的中国化问题,从方法论的高度对如何建设中国的教育学提出了十分宝贵的意见。曹孚在《新建设》1957年第6期上发表了以《教育学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为题的长篇论文,在教育观念上对以凯洛夫主编的《教育学》为代表的苏联教育理论提出了不同寻常的、有力的挑战,从而在教育学中国化的方法论上取得了理论思维上的进展。

然而,正当我国教育学研究者充满热情地为建设中国化的教育学科体系而努力探索时,反“右”斗争开始了。在此气氛中,曹孚1957年发表的《教育学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一文被错误地批判,作者被迫在《新建设》1958年第2期发表检讨文章。[1]这一批判虽然是在内部进行的,但影响也波及全国高等师范院校和教育科研机构。由于反“右”斗争扩大化,高等师范院校一些教师和学者被错误地划成了右派,我国教育学科建设受到严重挫折。1958年至1960年,开始了以贯彻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为中心的“教育革命”运动,教育学领域开始了“大跃进”,开展了一系列的批判运动。这些在思想和学术领域的批判简单粗暴,压制了在学术上持不同观点的人,打击了很多有真才实学的学者,挫伤了当时教育科学工作者的积极性,严重地影响了我国教育学学科的建设和发展。

正是由于反“右”斗争的扩大化和“教育革命”中“左”的浪潮,我国教育学学科体系的建设出现了一种“左”的倾向。这主要表现在教育学的教材建设上出现了一种“教育政策汇编形式”的教育学。1958年4月23日,教育部发出通知,师范学校三年级教育学课原有教材停授,改授有关我国教育方针和政策的内容。[2]这一切使“文革”期间教育学教材编写完全成为教育经验政策汇编,成为“语录学”和“政策学”的温床。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教育学人再一次提出“中国教育学”,并对“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学”“中国教育学本土化”的内涵、必然性、方法论和路径等进行了探索。这些研究指导了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中国教育学人出版了不少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学著作和教材,培养了大批人才。但是,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学仅反映在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局部,还没有反映到教育学的整体建设上来。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教育学人又开始大量译介国外的教育学成果,一些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学著作和教材也吸纳了国外教育学研究成果,但未能完全反映出中国教育实践的需要。

21世纪初,中国教育学人在反思20世纪中国教育学发展的基础上开始建设中国教育学。这一时期,中国教育学人发表并出版了不少反思20世纪中国教育学发展的成果,并对建设中国教育学提出了展望。一些反映中国教育实践需求的教育思想和教育理论得以创生,如主体教育思想、新基础教育、情境教育、情感教育、新教育,等等。尤其出现了以叶澜教授创建并持续领导的“生命·实践”教育学派。学派的形成既是教育学理论发展的重要途径,又是教育学理论的丰富性和长久生命力的不竭之源。学派的发展,从深层次上探索了学科发展的内在的可能性空间。从学科发展走向学派的形成,是实现我国教育学发展的有效途径,也是时代的必然要求。只有创建自己的教育学派,形成真正的教育学家,形成一套完整的教育学本土化的逻辑体系和思维方式,中国教育学才真正有可能与国外,尤其是西方的教育学进行对话与交流。

(二)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得以确立

学科建设必须有指导思想。在社会主义的中国,教育学学科建设的指导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成为指导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基础,与此相适应,迫切需要确立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中国教育学建设中的指导地位。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教育学发展中指导地位的确立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的。这种确立同社会科学其他学科研究领域,如历史学、文学等一样,经历了7年的历程(1949-1956年),也走了同样的道路,即学习、引进和批判相结合。其一,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其二,引进苏联教育学。诚如曹孚先生指出的那样:“马克思列宁主义教育学在短促的几年中,在中国教育学术界奠定了自己统治的地位,这是与教育学方面学习苏联分不开的。”[3]其三,开展对旧教育思想的批判。经过学习、引进和批判,我国教育研究工作者开始从思想上确立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自觉树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开始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去研究教育科学问题……马克思列宁主义观点与理论已经在教育学、心理学、教育史的研究与教学中初步建立了统治的地位”[4]。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中国教育学建设中指导地位的确立,为中国教育学的重建指明了方向并提供了理论基础。

(三)国外教育学的引进成为中国教育学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70年来,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在处理中外关系的过程中,逐渐走出了一条既不是依附又可以相互借鉴的道路。中国教育学的起点是从引进国外教育学开始的。新中国成立后一段时期,中国教育学人又走上了引进国外教育学的道路。这两次引进不是学习借鉴式的引进,而是照搬照抄式的引进。改革开放后,中国教育学人在讨论教育学中国化、本土化和中国教育学建设的过程中,逐渐注意到我们既不能照搬照抄国外教育学(因为照搬照抄解决不了中国教育实践存在的问题),又不能闭门造车、闭关自守,而要开放。这就要处理好教育学建设过程中的中、外问题。通过考察1949年以来国外教育学著作和教材的引进情况,我们发现,引进所占比例并不低,尤其是1977年后,即便是以再建中国教育学为目标,也有近一半的国外教育学著作和教材被引进到国内。教育学研究者在一定程度上已把国外教育学的引进作为再建中国教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已主动学习并借鉴国外教育学的研究成果,注重与国外教育学的发展接轨,其中以美国、苏联、日本为主。然而,对发展中国家教育学的发展成果,我们借鉴和吸收得还不够。1977年以来国外教育学的译者数量占到整个20世纪译者总数的一半以上,这说明在教育学著作和教材的引进上我国已形成相对稳定的翻译队伍,这不仅为国外教育学的研究提供了人员上的保障,而且为形成中外融合的教育学研究队伍奠定了一定基础。

(四)中国教育学的学科群基本形成

70年的中国教育学发展,促使其分支学科不断出现与发展,仅1977—2000年这一阶段就增加了28门教育学分支学科,教育学的学科门类基本形成。同时,教育学学科体系也基本形成并初具规模。中国教育学学科体系的建设在改革开放后基本上是沿着正确的轨道进行的,教育研究领域越来越宽广,教育研究成果已成为教育学建设的丰富资源。教育学的理论基础不断得到拓展,我国初步形成了较完备的教育学学科体系,从而结束了作为一门学科的教育学一枝独秀的局面。

教育学既有了综合性的发展,又有了分化性的发展。从其综合性方面来说,教育学同其他有关学科有了紧密的联系,许多边缘性、交叉性和新兴学科相继恢复、产生、充实和发展;从其分化性方面来说,教育学越分越细,作为一门学科的教育学、教育概论、教学论、课程论、德育原理、教育哲学等学科快速发展。我国已初步形成了教育学交叉学科、教育学专门学科与教育学元科学相结合,多种教育学分支学科相继独立的学科发展格局。我国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不仅为有关决策的形成提供了一定的理论依据,为中国的教育教学实践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指导,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学校教育教学质量的提高,而且也起到了一定的理论预测作用,促进了教育事业的繁荣和发展。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教育学元研究的发展为中国教育学学科建设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教育学元研究是对教育学元问题的研究,包括教育学的概念、教育学的性质、教育学的体系、教育学的逻辑起点、教育学的方法论、教育学的价值、教育学的功能、教育学的学科立场、教育学的学科地位、教育学史,等等。

(五)中国教育学的社会建制得到完善

一门学科的社会建制大体包括五个部分:一是学会;二是专业的研究机构;三是各大学的学系;四是图书资料中心;五是学科的专门出版机构。[5]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教育学的社会建制得到了完善。第一,在学会方面,中国教育学会、中国高等教育学会等成立,在这些学会之下还有若干分会,分会下还设专业委员会。第二,在专业的研究机构方面,国家层面有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各个省市有本省市的教育科学研究院等。第三,在各大学的学系方面,综合院校、师范院校等多设立专门的学院,如教育学部、教育科学学院、教育学院、教师教育学院、教育技术学院等,一些教育学院还设立了各个研究所。第四,在图书资料中心方面,教育学的书籍在各大图书馆有专门的图书分类号。第五,在学科的专门出版机构方面,中国有专门的教育学出版机构,如人民教育出版社、教育科学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等;一些省市也有教育出版机构,如上海教育出版社、福建教育出版社、山西教育出版社等;一些大学的出版社也出版教育学方面的著作和教材,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等。就以上方面而言,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教育学的社会建制得到完善。

二、新中国成立70年来教育学学科建设的经验

70年来,几代中国教育学人就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取得了诸多成就,形成了一些教育学学科建设的经验,具体来说,在于较好地处理了教育学学科发展中的几对关系。

(一)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哲学流派促进教育学建设的关系

教育学与哲学有着天然的联系。在教育学学科化时,赫尔巴特就是以实践哲学和心理学作为教育学的学科基础的。再往前推,教育学首先是哲学家康德在大学的课堂上开讲的。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教育学的建设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是我们需要警惕的是马克思主义不等于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是我国各项事业建设的指导思想。马克思主义本身包含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的一部分。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其他哲学流派不是全盘否定的,其他哲学流派的观点也不是与马克思主义哲学水火不容的。在新中国70年教育学学科建设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我们将教育学的哲学基础完全确立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对其他哲学流派实行全盘拒斥,阻碍了中国教育学的建设。改革开放之后,教育领域思想大解放,其他哲学流派不断译介和传播,教育学的学科建设逐渐兼容并纳各家哲学流派之观点,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这带给中国教育学人的经验就是处理好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其他哲学流派在促进教育学建设过程中的关系。

中国教育学人还需要吸取的经验是避免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指导教育学学科建设时绝对化。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我们进行教育学建设的指导思想,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必须确立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地位。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绝对化。在坚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作为指导思想的前提下,如何还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智慧之友”的本来面目,充分发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方法论意义上的指导功能,是我国教育学学科建设值得思考并需解决的重要课题。

(二)处理好批判和继承之间的关系

中国教育学的发展,在“**”的十年遭到严重的破坏和错误的批判。从这个意义上讲,如何正确认识批判的本质和功能,并处理好批判和继承的关系,对于我国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至关重要。就批判的本质来看,批判实际上就是分析,批判就是一个一分为二的分解过程。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批判也就包含着继承,而继承又不是简单的肯定,是包含在否定中的肯定。从“文革”时期的“批凯”和“批孔”来看,这种“批判”是与马克思主义的批判观相违背的,它背离了批判的本质和功能,割裂了批判和继承的关系。正因为这种“批判”,才导致了对凯洛夫主编的《教育学》和孔子教育思想等的全盘否定,进而对整个教育学的批判否定,这个教训很值得我们吸取。我国教育学的建设必须在认真贯彻“双百方针”的基础上,正确地开展学术批判。我们应把学术批判作为繁荣我国教育学的基础、条件和动力,使其真正地推进我国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

(三)处理好中国教育学建设过程中的中外关系

由于教育学从发生学意义上具有“舶来”的品性,其对国外教育学的“依附”自然难免。不过,纵观20世纪中国教育学的发展之路,我们可以欣喜地看到,在教育学的理论建设中,亦步亦趋的成分越来越少,独立创造的因子越来越多。叶澜教授曾在《中国教育学发展世纪问题的审视》一文中提出,政治、意识形态与学科发展的关系问题、教育学发展的“中外”关系问题、教育学的学科性质问题等,这些问题是影响教育学学科发展的根本性问题。[6]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教育学人在建设教育学学科的过程中,不断地在处理教育学的中外问题。我们曾经有依附、有全面批判,当然,时至今日,我们已放弃了全盘接受和全面否定的态度。研究者多认同立足中国教育现实,寻找本民族与外来教育融会贯通的契合点是实现本土化、摆脱对西方教育学的依附的根本途径。但也有研究者指出,本土化的过程仍然是对西方的“移植”过程,主要表现在本土化的途径仍然以译介为主,本土化的对象仍以借鉴为主,本土化的教育理论内容更是充斥着西方的思潮和思想。针对这种在认识论和方法论上存在的问题,研究者提出了本土化研究的重点和难点,乃是基于本土问题,研究本土性,寻找结合点,并开展具体研究。[7]“生命·实践”教育学派在处理教育学学科建设过程中的中外问题方面走出了一条具有特色的道路。该学派立足中国当代社会和教育中的具体问题,寻求中西方思想文化的滋养。

(四)处理好学科体系建设和知识体系构建之间的关系

在我国建立的教育学学科体系中,各学科的发展存在着较严重的不平衡现象。其中有些学科起步较早,已初步形成了较完整的体系;有些学科本身又分为若干分支,学科研究向着更加深入的层次、更加广阔的领域发展,处于成熟或继续发展期;有些学科是近几年才刚刚开始建设,处于汇总材料、构思体系、逐步创建阶段,正为学科体系建设创造条件;有些学科正处于初创阶段,趋于形成。教育学学科领域中的空白点较多,一些分支学科研究者甚少。这种不平衡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和发展。我国教育学学科建设的水准不高,学科独立性尚差。一般来讲,教育学学科确认标准有三方面:其一,有明确的研究对象和研究范围,有相对独立的概念、范畴、原理,并正在或已经形成学科结构体系;其二,有专门的研究者、研究活动、学术团体、传播活动、代表作等;其三,该学科的思想、方法已经在教育实践中被应用、被检验,并发挥出特有的功能。[8]以这三方面标准来衡量,我国教育学学科体系还不成熟和完善,仅仅初步确立起了应有的门类和框架,在一定程度上尚落后于其他学科的发展。从各门教育学学科建设来看,无论是从深度还是广度来说,都还不能按学科建设的严格原则和标准进行具体规划和落实。在整个科学体系中,教育学学科特别缺乏一整套独特的概念、范畴、命题和研究方法,学科的独立性不强。

之所以出现教育学的分支学科发展不平衡和学科独立性不强的状况,是因为中国教育学人在教育学学科建设过程中还没有处理好学科体系和知识体系之间的关系。我们强**育学分支学科的繁荣壮大,但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教育学说到底是教育知识的学问。学科建设不能用学科体系取代知识体系。知识体系决定着学科体系的样态,而不是学科体系规范着知识体系。

(五)处理好教育学学科建设和教育研究之间的关系

教育研究是教育学建设和发展的基础和前提。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的教育研究工作,一方面是总结和发展自己的教育实践经验,特别是老解放区的教育实践经验,开创我国的教育研究工作;另一方面是翻译出版苏联教育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借鉴苏联的教育研究经验,以指导我国的教育实践。20世纪50年代后期,我国着手建立教育研究机构,并开始进行教育研究的规划工作。20世纪60年代初,我国教育研究机构的建立以及教育研究工作的指导方针和任务的确立,才使我国教育研究工作进入一个初步繁荣和发展期。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解放思想在教育领域的深入,研究者针对教育学发展问题进行了不同层面、不同领域、不同角度的研究,推进了教育学理论的发展,对教育学理论体系的构建起到了重要作用。

由此可见,教育研究工作直接影响到教育学建设和发展的进程。我国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必须切实重视并加强教育研究工作。我们应把教育学的建设和发展置于雄厚的教育研究工作基础之上。

三、新中国成立70年来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启示

通过对70年来中国教育学发展的回顾与反思,我们深深感受到,新时代中国教育学的建设,应以从中国出发的“世界教育学”和“大教育学”为根本追寻,赋予教育学以中国文化的特色,建设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教育学,它服务中国社会和教育实践的发展,促进人的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我们应在对“人”的认识基础上,探索中国教育运行的特殊规律,形成我们的理论框架、研究方法和知识体系,处理好教育学发展中的引进和创新的关系、教育学的发展和教育实践的关系、教育学各分支学科之间的关系,确立教育学在整个科学体系中的地位,发挥中国教育学学科的系统功能,促进教育学的繁荣,并推动中国教育学走上世界舞台。为此,我们需要做到“六个坚持”。

(一)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主

所谓教育学的学科自主,就是教育学研究者创生教育学学科、教育学理论。教育学虽是“舶来品”,但经过研究者多年的努力,其亦步亦趋的成分越来越少,独立创造的因子越来越多。因此,我们可以预料,中国教育学学科建设最终会走上独立创新的康庄大道。20世纪国外教育学的输入,已经为我们独立地创造自己的教育学准备了足够丰富的“质料”,依靠中华民族五千年积累的智慧,我们有理由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学学科。这需要教育学界的同仁通力合作。在此须指出的是,走这样的一条道路,是要摆脱教育学学科建设中仰人鼻息的窘境,而不是说拒绝对国外先进的教育学的吸收。在这样一个日益走向全球化的世界,除了无知的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会不承认学习他国的优秀理论成分对我们的理论创造的价值。

我们应在吸收与独立创造之间寻求一种合理平衡,扎根本土实践与教育传统,把西方的教育学理论作为“质料”来进行审视,以“重叠共识”为基点,进行理论整合。

我们要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主,需要在教育学的学科建设上树立大教育学观,改变教育学的学科建设主要局限于学校教育的建设局面。学校教育应该是教育学研究的重要领域与对象。我们应该对学校教育内在规律做深入细致的分析研究,力争发现与揭示存在于学校教育现象中的普遍规律,通过对学校教育基本原理的探讨,去阐述教育活动的一般原理。但教育学仅仅以学校教育为研究对象,是对人作为完整生命发展主体的一种有意识的忽视,学校教育不是人的教育活动的全部,对学校教育内在规律的分析研究无法全面揭示存在于所有教育现象中的普遍规律,对学校教育基本原理的探讨不能代替对教育一般原理的探讨。因此,新时代中国教育学的建设,不仅要去关注学校教育,而且要超越学校教育,以终身教育为视野,把教育学学科建设拓展到人类教育活动的其他形式,特别要重视社会教育学的学科建设。

我们要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主,更需要在教育学的学科建设上,把中国教育学史作为教育学中的一门基础理论学科去建设,对中国教育学史的学科性质、研究原则和方法等进行深入的思考,以促进中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我们需要梳理中国教育学历史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事实,研究和了解中国教育学发展的全貌,对我国教育学的发展进行整体而深刻的反思,从中探寻出值得借鉴的启示,减少我们在教育学建设和发展中的盲目性,完整地把握已有的认识成果并进行创造性转化,进而提出真正能促进当前我国教育学发展的理论主张并付诸实践,以此促进中国教育学的建设。

(二)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立

坚持教育学学科自立的一个必要前提是强**育学的独立学术品质。既往的历史告诉我们,学科的意识形态化始终是教育学获得独立性、自主性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我们既需要摆脱对政治的依赖,又需要摆脱对西方的依赖,还需要摆脱对其他相关学科的依赖。在总结历史教训的基础上,以探讨教育学的逻辑起点和教育学本身特有的概念、范畴、体系等为突破口,教育学将会一步步走上一条学科的自主、独立之路,实现学科自立。世界教育学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任何时代的教育学学科的自主性与独立性的获得,都是需要一定的社会文化条件支撑才能形成并长久存在下去的。教育学学科的独立、自主绝对不是一种普遍化、无条件的存在状态。因此,希望教育学完全摆脱政治、西方和其他学科的影响而实现学科的绝对自立是不可能的,新时代的中国教育学必须处理好与政治、西方和其他相关学科的关系。

新时代的教育学学科建设,特别要处理好教育学和其他相关学科的关系。教育学学术生产具有跨学科生长的特点,教育学知识体系不能脱离任何一门科学,需要其他科学的参与来发展教育理论和教育实践,教育学要借鉴其他学科的最新成果,以求形成促进教育学发展的巨大合力。教育学已与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管理学、人类学、统计学、文化学、生态学等学科融合而生成了诸多新学科,大大地拓展了教育学可能的发展空间。这就需要我们积极开展跨界协同,打造中国教育学研究的学术共同体。

为了实现教育学的学科自立,我们要特别重视教育学研究方法的研究。教育属于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范畴。教育中的许多问题需要借助科学的方法来研究,进而得出具有普遍性的科学结论。我们要规范并综合运用研究方法,提升中国教育学学科研究的科学性。当前,中国教育学的科学化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我们需要积极引入定性和定量的多元研究方法,提高学科研究的信效度,注重方法运用的规范性,不仅体现出中国教育学研究的世界水准,而且要结合当代社会学科交叉发展的大背景,利用好与社会科学其他学科之间开展交叉研究的有利契机,通过研究手段和研究方法的大力创新,增强自身理论对当代社会复杂教育现象的解释能力,提升对新时代中国教育问题的解决能力以及指导人们教育实践的能力。需要明确的是,在教育学研究方法上我们要鼓励开展教育叙事研究、教育案例研究、教育统计研究等,但教育学以人的发展作为研究的起点和基础必然涉及伦理、价值、意义等层面的具体问题。因而,教育学研究不能简单以“叙事”“案例”“数据”“统计”为标准,试图对教育现象做出深刻的新诠释、新判断和新建构。教育学学科建设必须要以事实为基础、以知识为核心、以思想为归宿。如果我们仅仅以事实为基准,那远离了教育学学科建设的最终目标。

(三)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尊

教育学的学科自尊在于构建起完善的知识体系。从夸美纽斯的《大教学论》问世开始,中外的教育学研究者一直以来的一个理想追求便是构建科学的教育学体系。在当代中国,近年来教育学界的一个响亮声音便是构建科学的并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气派的教育学。[9]无论是一般化地呼吁构建科学的教育学体系,还是在特定的语境下呼唤“中国教育学”的创生,其实质都是在为教育学寻求一种确定的、刚性的知识体系。

这种追求如果追溯其哲学基础,可以还原到本质主义的认识论。在本质主义哲学被奉为经典、神圣的教条的年代,教育学理论和建构的确定性、刚性知识体系追求是唯一的努力方向。但是,近年来,随着后现代哲学的风行,鲜活的教育实践对封闭性知识的挑战,本质主义的哲学观在教育学领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作为一种非常有力的挑战,质疑本质主义的声音所持的哲学观往往被称为反本质主义、反普遍主义。可以预见,随着这股与本质主义、普遍主义相逆的思想潮流的涌动,即使教育学体系建构的堤坝不会被冲垮,中国的教育学界也会出现一种可以与教育学体系建构分庭抗礼的理论追求,那就是摆脱非历史的、非语境化的知识生产模式,追求教育学知识生产的历史性、地方性与语境性。教育学研究领域叙事潮流的蔚为壮观,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这一趋势的反映。

对于这一趋势的出现,不少教育学研究者也许不无深深的忧虑:教育学是否会因此而完全失去其理论底色?事实上,在反本质主义者的头脑中,本质主义的对应词应该是“建构主义”。因为反本质主义给人的感觉是完全否认本质的存在,而建构主义则承认存在本质,只是不承认存在无条件的、绝对的普遍本质,反对对本质进行僵化的、非历史的理解。尤其不赞成在种种关于教育本质的理论中选择一种作为“真正”本质的唯一正确的揭示。在教育这样一个人文、社会世界,不可能存在无条件的、纯粹客观的“本质”,所有的本质都是有条件的,它必然受到社会历史等因素的制约。因此,我们对所谓教育的“本质”,应该采取一种历史的与反思的态度,把所谓教育原理、教育学知识系统事件化、历史化。原理、知识系统的事件化、历史化必然不是完全体系化的,但其丰富的理论内涵依然存在,只是其理论意蕴与特定的社会文化条件结合在一起了,绝不是完全丧失理论品格。

(四)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强

教育学的学科自强主要从自身而言,是教育学学科分化和综合的过程中形成的强大体系。目前的教育学研究虽然出现了一定的分化趋势,但是,这种分化还不够,许多深层、细微的研究对象还有待我们从新的学科视角去发现、认识它们。因此,大范围的学科分化的保持与扩大是必要的。随着学科分化的进一步加剧,一些新的交叉学科、专门学科,如教育环境学、教育物理学等学科,会渐次出现在研究者的视野中。不过,这种大面积的学科分化并不排除在局部发生教育学学科综合的可能。随着学科分化的深入,当在某一层面研究者发现几门学科可以相互融通之时,学科的综合便会发生。只是学科的分化、深入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种学科之间的暗道相通不会被人发现,学科的综合就无从谈起了。

教育学的学科自强体现在教育学不仅要立于学科之林,而且要在中国教育实践中确立其应有的地位。中国教育学是根植于中国教育实践的教育学。我们的眼光既是世界的,又是民族的,我们应该在全球视野基础上,积极地关注、研究和解决中国教育的实际问题,进行基于中国立场、反映中国问题、凸显中国风格、汇聚中国经验的中国教育学建设。中国教育学前行的每一步都必须根植于反映独特国情的中国教育实践,结合新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的变化,结合教育生态的变化,结合教育实践面临的新问题,扎根中国教育实践的沃土,生长出真正的中国教育学。特别值得指出的是,随着人工智能、信息技术的发展,教育变得更加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同时随着技术化向纵深方向发展,信息技术从工具变成教育关系的一部分,教育的目的、内容和形式都在发生着改变,这就导致人机交互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传统的教育关系模式。基于教育实践活动的时代变化,新时代中国教育学的发展必须扎根新的教育实践,研究教育的新现象和新问题,构建顺应时代发展的新的理论体系,尝试从人工智能时代的研究视角探讨教育与社会、与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发现新的教育基本规律。

(五)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信

教育学的学科自信主要表现在教育学人的自信。首先,就中国教育学与国外教育学的对话方面,中国教育学人是自信的。我国教育学界在一系列重大的教育学理论问题上,有不同的见解和观点,形成了独特的中国风格的教育思想和理论。中国教育学人可以与国外教育学人互通有无、公平对话,而不是依赖国外教育学的发展而发展。其次,中国教育学人对教育学实践的发展是有发言权的。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教育学人依据中国教育实践的发展创造了很多本土的思想和理论,如主体教育、新基础教育、情境教育、生命教育、新教育,等等。再次,中国教育学人在其他学科的学人面前是自信的,因为中国教育学再也不是钱锺书先生笔下的被人瞧不起的学科了。教育学的综合复杂性决定了其与其他学科之间的密切关系。最后,中国教育学人在教育学的学习者面前是自信的。因为中国教育学人可以给学生讲清楚中国教育学,而且讲的是中国的教育学,而不是从其他国家照搬照抄来的教育学。这启示中国教育学人要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信。

(六)坚持教育学的学科自觉

70年来,中国教育学的发展历程就是一个学科建设从引进、建立到带着自觉的体系意识去建设的过程。从这一发展逻辑顺延,教育学理论建设的体系化是一个必然的路径。只是我们目前的教育学体系化建设,仍然存在着浮躁的不良倾向。我们不能忙于通过引进西方的相关学科或匆忙地移植其他学科以“填补空白”“抢占阵地”,而应踏踏实实地对大的学科或某一学科的体系应如何构建进行创造性研究。抛弃浮躁之风,更为从容而扎实地对一个个子学科与大教育学的逻辑起点、建构的内在逻辑、体系构架等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将会成为中国教育学研究者未来努力的方向之一。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中国教育学不仅要突出“中国”两字,还要在新时代背景下,从人类命运共同体出发,通过缩小与西方之间的“话语逆差”,增强设置国际议题的能力等方式,建成世界一流教育学学科,在学科竞争力和学术话语权上进入世界前列,整体提升国际教育学界对中国原创和中国贡献的显示度、能见度、理解度、接受度、认同度和运用度。中国教育学既要为中国教育实践提供理论指导,又要在国际社会共同关注的教育问题上做出“中国贡献”,在世界教育学知识谱系中增添“中国智慧”,在国际学术标准和规则的制定中发出“中国声音”,最终促进教育学的整体进步。

四、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价值和本丛书的研究宗旨

站在70年的节点,我们很有必要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这一概念和命题的提出,正是回顾、反思与展望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70年发展历程的学术结晶。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研究具有独到的学术价值:第一,有助于拓展中国教育学史的研究领域。第二,有助于推进中国教育学的学科发展。教育学史在教育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越来越凸显。研究中国教育学史既是为了镜鉴于现实,也是为了推动我国教育学术的传承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实际上给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中国教育学人以前做了什么,现在还需要做些什么。我们系统梳理前人之思,有利于进一步明确中国教育学发展方向,推进教育学在中国的建设和发展。第三,有助于中国教育理论的完善和教育改革的推进。第四,有助于推进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建设和发展。教育学与人文社会科学各个学科的发展都有着密切联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涉及中国人文社会科学各学科发展史的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不仅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历程,而且也有助于推进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相关领域的探索。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研究具有独特的应用价值:第一,有助于推进中国教育系科的改革。教育系科史是本丛书的重要研究内容,通过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一方面可以提供中国教育系科改革的历史经验,另一方面可以推进中国大学教育系科对已有传统的传承创新,形成其发展特色。第二,有助于推进中国教育学教材的系统建设,特别是作为一门学科的教育学教材的建设。第三,有助于整体推进中国目前“双一流”大学建设背景下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在当下高校追寻“双一流”的背景下,教育学在大学中如何存在越来越受到重视。一流大学,应该有一流的教育学学科。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既有利于我们总结教育学曾经的发展状况,又可为当下教育学发展路径的寻求、学科地位的确立、发展危机的解决,提供基于历史的经验和策略。第四,有助于我们在梳理和总结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基础上,让民众更好地认识教育学、走进教育学,提升教育学的社会地位,使教育学不仅成为教师的生命性存在,而且成为一切与教育工作有关的人的生命性存在。

纵观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70年研究历程,虽然研究者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教育学分支学科发展史、教材史、课程史等进行了相关研究,但总体上看,研究还不够充分和深入。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这一主题还未有人研究过,已有研究与之相似的也只是对20世纪中国教育学发展的梳理,尚未将21世纪初的教育学发展统整融合。21世纪初的教育学发展有何变化,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教育学发展至今有何特点,是否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教育学发展到了何种规模,已有研究都尚未论及。具体来讲,需要进一步探讨、发展或突破的空间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历史研究需要拓展和深化。已有研究多是在回顾20世纪中国教育学史时,将20世纪下半叶的中国教育学史以改革开放为界限分为两个阶段进行研究的,但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特别是21世纪初的中国教育学发展史尚未进行专门研究。国人在20世纪20年代就意识到,仅仅移植国外的教育学并不能解决中国的教育问题。有鉴于此,国人提出教育学中国化、本土化的口号,但是教育学真正的中国化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形成的。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在研究国外教育学的引进及其影响的基础上,对中国教育学的发展历程及其特征进行专门研究,进而对教育学主要分支学科发展史和教育系科发展史进行研究。

第二,预测研究需要巩固和加强。历史研究的一个追求就是要预测未来。教育学在21世纪初的中国如何发展,需要根据教育学中国化以来的教育学发展进行前瞻式研究,在此基础上进行科学的预测。我们注意到,已有研究对教育学史进行历史研究的较多,但是对教育学的未来发展趋势进行预测研究的尚显薄弱。有鉴于此,我们认为应该在整理史料、理性反思的基础上进行未来学意义上的研究。

第三,研究方法需要深入理解和诠释。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最好的研究方法当然是历史研究,但是仅仅用历史研究法研究教育学史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突破收集和整理史料的局限,在理解、解释的基础上总结并反思教育学的发展规律。

正是基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研究的不足,我们申报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三五”规划2018年度教育学重点课题“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并获立项(课题批准号AOA 180016),本丛书是该课题的结题研究成果之一。感谢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对本课题的支持。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研究的核心关键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与“教育学史”,前者指明研究范围,后者明确研究对象。展开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研究,需要厘清的主题为:教育学史的性质、教育学教材的发展、教育学二级学科的演变、教育学课程的状况及教育学者的相关论争等。

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本着“为国家著史,为学科立传,为后世留痕”的信念,遵循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原则,准确定位逻辑主线,注重把握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与20世纪上半叶教育学发展的连续性,注重从学科史切入,并将学科史与思想史相结合,注重对重要的教育学专著、教材等进行深入研究,带着历史的厚重感与时代的责任感,开始了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学史的研究和写作。

本丛书旨在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教育学各分支学科的发展进行全方位的研究,梳理各学科70年来的发展历程、取得的进展与成就,分析出现的问题与不足,展望未来的建设与发展。本丛书一方面力图“全景式”呈现教育学体系内分支学科知识体系的全貌,另一方面力图“纵深式”探究教育学及其分支学科内在的逻辑理路。研究坚持逻辑与历史相统一、整体与部分相协调、事实与论证相结合的原则。各卷的研究,突出了中国教育学的发展过程,对其形成、特点和争论等进行了必要的讨论,并以此为主线确定了各学科的阶段划分、进展梳理与学科反思。特别是对70年来各学科的重要专著、教材和论文进行了梳理和评述,既在书中呈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学学科的发展状况,又要凸显研究者及其专著、教材和论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学形成和发展做出的贡献。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各学科的发展现状及已有研究基础不同,因此,承担各卷写作任务的作者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了相应的撰写方式。对于教育哲学学科、教育社会学学科这两个教育学原理学科下属的分支学科,作者在对学科历史发展做总体性叙述后,据学科理论思想采取专题撰写的方式展开;对于其他二级学科,采取了大体按历史分期的方式叙述。发展阶段的划分尽量按学科内在发展逻辑进行,不拘泥于社会历史分期。

在丛书撰写的过程中,我们提出了研究的要求,明确了三个方面的意识:各学科的70年发展史如果是前人没有或少有涉及的,那就要有明确的标杆意识,研究成果应该体现当代中国学者的最高水平;如果学术界已有先期成果,那就要有明确的超越意识,达到新的高度;如果作者曾有过相应成果,那就要有明确的突破意识,寻找新的角度,进行新的思考,突破自己,切忌重复、克隆自己。

具体来讲,本丛书确定了以下八个方面的要求。

第一,丛书各卷研究的时限为1949—2019年,不向前后延伸。研究中把握好重大时间节点。有的学科发展考虑到问题本身的连续性,必要时可适当向前延伸,但不宜过多。

第二,丛书各卷的撰述范围限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内各学科的发展,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教育学发展为主。

第三,不刻意回避教育学发展中的意识形态属性,撰写时不做主观评价,撰写的原则是立足史实、客观叙述。

第四,坚持“以史为主,史论结合”的研究宗旨。研究以史实为依据,在梳理清楚基本事实的基础上,做出准确分析和客观评价。书中所阐述的史实应经得起不同时代不同读者的推敲和质疑,在写作中应避免将历史和现实“比附”。

第五,充分掌握国外教育学学科的发展历史,以及国内外研究的最新动态,使自己的研究有一个高的起点。研究方法上以历史法和文献法为主,兼及访谈和数据分析。

第六,坚持广博与精深的结合。一方面,应立足中华人民共和国70年的发展,全方位呈现自己所写学科的发展进程,不宜只介绍某几个方面;另一方面,写作中要抓住重点,对于学科发展的主要方面,着重笔墨、深入研究,避免史料文献的盲目堆积,在撰写中对于还不成熟的资料与推理以不介绍为宜。

第七,梳理学科发展史,既要见人又要见事。对于在学科发展中做出突出贡献的代表人物及其思想,写作时需有体现。

第八,处理好教育学学科发展和教育事业发展的关系,把共和国教育学70年的研究与共和国70年教育事业发展的研究结合起来。特别是教育学原理、课程与教学论、学前教育学、高等教育学、成人教育学、特殊教育学学科的研究,要处理好学科发展史与基础教育事业、学前教育事业、高等教育事业、成人教育事业、特殊教育事业的关系,要分别以各领域教育事业的发展为基础进行阶段划分、进展梳理和学科反思。

本丛书的出版,对于中国教育学史研究和中国教育学的发展是大事,更是幸事,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从学术价值来看,教育学史越来越凸显其在教育学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我们开展中国教育学史的研究,既是为了推动教育学术的传承,也是为了在传播中促进教育学的发展。

从现实意义来看,学习和研究教育学的人也需要很好地了解本学科的发展史,明确研究基础和学科定位。本丛书以教育学分支学科为经,以学科发展为纬,其研究成果可为学习、研究教育学的人提供阅读书目和参考资料。

本丛书成书之际,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推荐其申请了《“十三五”国家重点图书、音像、电子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在此表示感谢。

本丛书共12卷。总论卷分上、下两卷,由山西大学侯怀银教授等撰写;教育哲学卷由南京师范大学冯建军教授等撰写;课程与教学论卷由山西大学郑玉飞副教授撰写;德育原理卷由江苏大学张忠华教授撰写;教育史学卷由山西大学孙杰教授撰写;教育社会学卷由青岛大学王有升教授撰写;比较教育学卷由西南大学王正青教授撰写;学前教育学卷由山西大学王福兰副教授撰写;高等教育学卷由山西大学侯怀银教授等撰写;成人教育学卷由山西大学桑宁霞教授撰写;特殊教育学卷由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马建强教授等撰写。

本丛书得以出版,要感谢来自各个高校的专家学者,感谢每一卷的作者,感谢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郭兴举、鲍红玉等老师的支持和辛勤工作。由于水平有限,本丛书难免有疏漏,恳请专家和读者批评指正。

侯怀银

2019年9月26日

[1] 即《对〈教育学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一文的检讨》,同期还发表了批评曹孚的文章《怎样理解“教育中的继承性问题”》。

[2]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大事记1949—1982》,219页,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4。

[3] 瞿葆奎等选编:《曹孚教育论稿》,208页,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

[4] 同上书,688页。

[5] 费孝通:《略谈中国的社会学》,载《高等教育研究》,1993(4)。

[6] 叶澜:《中国教育学发展世纪问题的审视》,载《教育研究》,2004(7)。

[7] 吴黛舒:《繁荣背后的反思:中国的“教育学本土化”》,载《教育理论与实践》,2007(9)。

[8] 安文铸、贺志宏、陈峰:《教育科学学引论》,17页,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7。

[9] 侯怀银、王喜旺:《教育学中国化——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学者的探索和梦想》,载《教育科学》,2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