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教育社会学理论体系的初步成熟(1 / 1)

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新旧世纪之交,随着我国教育社会学研究趋于成熟,作为研究者个人学术研究结晶的体系化的教育社会学学术专著涌现。其中主要有:傅松涛著的《教育社会学新论》①,吴康宁著的《教育社会学》②,马和民、高旭平著的《教育社会学研究》③,谢维和著的《教育活动的社会学分析——一种教育社会学的研究》④,钱扑编著的《教育社会学的理论与实践》⑤,等等。

一、对“教育社会”的论述——傅松涛著《教育社会学新论》

傅松涛著的《教育社会学新论》力图建构一个逻辑严谨、结构严密的教育社会学新体系。在该书的前言中,作者陈述说,该书以马克思实践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历史科学的前提论、起点论和方法论为指导,在提出和分析研究对象的客观现实与观念理论双重形态的辩证统一关系的基础上,从全面集中地反映教育社会现象的本原全貌和实质规定性要求出发,综合以往关于教育社会学研究对象的“教育社会实体说”“教育社会活动说”"教育-社会关系说""综合说"等观点,首次提出、说明并论证了新的教育社会学研究对象——教育社会,并对教育社会作为教育社会生产活动实体和作为教育社会生活活动实体所具有的双重性做了新颖独到的概括与分析。⑥

该书对其所提出的“教育社会”这一概念做了如下界定:教育社会就是一定数量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为了更好地生存与发展,再现和创造现实社会生活,以教育职业活动为主要联结纽带和手段组合而成的业缘聚合实体,即业缘社会;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的特定生产组合体与生活联合体构成的有机统一综合体。⑦

全书以“教育社会”为核心范畴,按教育社会的结构、运行和功能的客观原貌与辩证关系来展开研究和组织全书,力求实现教育社会学对象、内容和体例在事实结构、思维结构、理论结构与表述结构上的内在统一。①

该书提出并系统论述了“教育社会”这一概念,为建立一个逻辑严谨、结构严密的教育社会学体系而苦心孤诣,由此也难免带有较为浓厚的思辨研究风格,并体现着那一个时代主导性的社会科学研究范式。

二、系统功能论范式下开展的教育事实研究——吴康宁著《教育社会学》

吴康宁著的《教育社会学》作为由瞿葆奎担任主编、吕达担任副主编的《教育科学分支学科丛书》中的一本,1998年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该书致力于教育社会学的学术探讨与理论建构,而不仅仅定位于教材。

在该书的前言中,吴康宁指出,我国教育社会学自恢复重建后的10余年时间里,作为问题研究,虽获诸多成果,然观学科总体,仍处起步阶段。处于起步阶段的学科建设当有二忌:一忌盲目趋附国外取向,鹦鹉学舌,致使所谓研究成果实为编译之作;二忌片面强调“民族特色”,自我封闭,致使所谓研究成果颇有井蛙之嫌。遗憾的是,上述两种偏向在国内迄今的教育社会学研究中几成“正常”现象。他坦陈著述该书所自立的三原则:立足中国国情,理清基本问题;选择借鉴国外,展示学术前沿;把握学科特点,揉合理论、实证。这体现出了进行学术研究的良苦用心。但困难亦可想而知,最大困难莫过于构建较为合理、相对自圆其说的全书体系。他指出,纵览国内外一些同类专著,尽管其章节数量不一、名称各异,但在全书体系上如出一辙,即除绪论部分之外,均以教育学范畴或社会学范畴为线索,逐一展开教育的社会学分析。这些体系尽管或许有助于读者对书中所列的若干实际上“相互独立”的范畴本身获得较多了解,却颇难使读者对教育的“社会学面目”获得整体性认识。原因在于,这些体系存有两大弊端。一可谓随意性极大,所列各项教育学范畴或社会学范畴均似可多可少,缺乏逻辑依据。二可谓统整性较差,尤见于对教育与社会相互关系之论述形式过于机械,即几乎每一章节都要述及特定社会领域或层面对教育的影响及教育的相应的反作用,导致重复之处甚多。于是,作者写作时常陷“黔驴技穷”之境,读者阅览时也易生“千篇一律”之感。

为了不陷入这种困境,吴康宁对教育社会学的理论体系进行了重新构思,指出,其实,只要我们将教育视为一种社会子系统(尽管“解释论”的教育社会学学者对此观点可能嗤之以鼻),便可构建出与上述种种体系有所区别的另外一种体系。其基本思路是:第一,作为一种社会子系统,教育系统的生存与运转必受外部社会制约;第二,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子系统,教育系统当有其自身之结构与过程;第三,作为一种社会子系统,教育系统也必定会对外部社会有所影响。这三个层面,理应各具一定的整体性。由此,他确立起了全书基本的体系架构。①

该书对“教育社会学”做了如下界定:教育社会学是主要运用社会学原理与方法对教育现象或教育问题的社会学层面进行“事实”研究的一门学科,是社会学与教育学的中介学科。②它指出,教育社会学是教育学的基础学科,是社会学的特殊理论学科,是教育学与社会学的中介学科。③教育社会学研究的是特殊的教育现象或教育问题,即具有社会学意味的教育现象或教育问题,或者说是教育现象或教育问题的社会学层面。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又可以说教育社会学研究的是特殊的社会现象或社会问题,即教育领域中的社会现象或社会问题。①

吴康宁强**育社会学的独特视角的重要性,他指出,教育社会学研究最致命的缺陷,莫过于众多的所谓教育社会学研究其实并未体现出教育社会学的独特视角,并未体现出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到底区别何在。这些研究与其说属于教育社会学,不如说仍然属于教育学或教育的社会哲学。一门学科在科学体系中有无真正确立其独立地位,取决于该学科的研究能否真正与其他学科的研究相区别,且有无形成真正的研究范式。据此衡量,应当承认,我国的教育社会学仍处于创建阶段。⑤

该书在体系上分为四个板块,名为四编。第一编为“教育社会学学科论”,先横(第一章)后纵(第二章)地展示这一学科的“基本面目”。第二编为“教育的社会背景”,鉴于这一背景具有包罗万象、因人而异及不断变化三个特征,主要考察社会结构(第三章)、社会差异(第四章)、社会变迁(第五章)以及这三者对教育的影响。第三编为“教育自身的社会系统”,集中分析其中的基本社会角色——教师与学生(第六章与第七章)、主要社会组织——学校与班级(第八章与第九章)、特殊社会文化(第十章)以及核心社会活动(第十一章)。第四编为“教育的社会功能”,首先对教育的社会功能诸论加以反思(第十二章);其次集中探讨教育的社会功能,研究必须回答的两个基本问题(第十三章)。

这无疑是一部凝练着研究者全部学术积淀与心血的著作,代表着我国教育社会学体系性研究的一种新高度,可谓教育社会学研究的一部“集大成”之作。该书秉持对事实研究的坚定信念,强调运用社会学研究的独特视角,以区别于一般意义上的教育学研究。内容体系的架构则较为鲜明地体现出系统功能论的特点。

三、对本土研究的系统梳理与阐发——马和民、高旭平著《教育社会学研究》

马和民、高旭平著的《教育社会学研究》致力于对中国教育社会学本土资料进行系统性的整理与研究。该书力求以此实现我国教育社会学研究的“本土化”,克服教育社会学学科自身的“舶来品”特性(即许多术语、概念、命题与理论等均带有强烈的“外来文化”的特点),并进一步推动和促进我国教育社会学研究的纵向深入和横向扩展。该书旨在激发读者对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进行社会学思考,促使其从社会学的角度探讨教育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凸显教育社会学的思维方式与智慧。①

该书注重研究的本土性、现实性、系统性与学术性,对既有的教育社会学研究进行了较为全面系统的梳理,并进行了进一步的深入探讨。它对中国教育社会学的发展脉络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与呈现。它既注重研究的学术性,又注重对现实问题的分析与解释,力图实现二者的结合与统一。总体而言,该书更为注重运用社会学理论分析现实中的问题,而非对教育社会学理论体系刻意注重。

马和民在该书研究的基础上,于2002年出版了《新编教育社会学》①,对教育社会学的知识结构做了新的建构。全书共分六编。第一编,教育社会学的学科论,分“教育社会学导论”和“教育社会学的研究过程”两章。第二编,教育行为论,分“学校中的角色行为”和“学校中的失范行为”两章。第三编,教育活动论,分“学校教育的主要活动形式:课堂教学”和“学校教育的活动内容:教育知识”两章。

第四编,教育组织论,分“班级组织的社会学分析”和“学校组织的社会学分析”两章。第五编,教育制度论,分“社会变迁与教育制度”“社会结构与教育制度”“社会问题与教育问题”三章。第六编,教育功能论,分“教育制度的功能”“教育与个体发展”“教育与国家发展”三章。这种结构体现了作者对教育社会学知识体系采取的新的逻辑演绎方式。第一编实际上为学科概述,第二编至第六编则采取了“微观—中观一宏观”的分析路径,选择了由对“教育行动”的微观研究逐渐切入对“教育事实”的宏观探讨这一逻辑进程。马和民认为,这种方式可能更有利于学习者理解教育社会学的分析视角与研究方式,也更易于其把握教育社会学理论与学校教育实践之间的密切关系。他强**育社会学是运用社会学的原理和方法对“教育行动与教育事实”进行研究的一门学科。这门学科的重点是培养学习者对各种教育现象、教育问题具备社会学研究和分析的能力,使其建构一种整体的、有机联系的、辩证的思维方式,养成用事实说话的科学态度,特别是发展对教育现象进行“揭穿真相”地解析、批判和探究的能力,并掌握对教育问题进行综合治理的知识和技能。①

四、聚焦于教育活动——谢维和著《教育活动的社会学分析——一种教育社会学的研究》

谢维和所著的《教育活动的社会学分析——一种教育社会学的研究》既是一部关于教育社会学的研究性专著,也是一部关于教育社会学的教材。

该书把教育活动作为教育社会学的基本的研究对象,认为,按照教育社会学的研究视野和研究角度,所有的教育现象、教育过程、教育形式,以及各种各样的教育模式和组织形态等,都可以被看成教育活动的不同形式,或者说,被看成教育活动在不同层次、不同条件下的表现。①该书认为,与所谓的旧教育社会学比较,新教育社会学的根本特点就是,把教育活动作为一种社会活动和社会现象进行研究,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仅仅以社会学的方法和模式去研究各种教育现象。②作为教育社会学研究对象的教育活动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含义。第一,这种教育活动是一种社会活动,包括各种形态的教的活动和学的活动,以及教育的管理活动等。它是一切教育现象、教育过程的基本要素,也是教育社会学研究的基本单位。换言之,在教育社会学的领域中,关于教育关系、教育结构、教育制度以及教育发展等的研究,都是作为社会活动来进行的。第二,这种教育活动是一种以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为基本矛盾的文化活动。尽管这种教育活动如所有社会活动一样,具有一定的客观基础、现实内容和具体形态,能够产生一定的客观效果,而且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在一定的条件下具有经验的可重复性和一定的规律性,但是,这种教育活动中所直接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主体际的文化活动,因此,它重视和强调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理解,并且以这样一种相互之间的沟通和理解作为教育活动的主要形式。第三,这种教育活动是一种互动,而不是一种孤立的活动。从教育活动去分析和研究各种教育现象、教育过程,实际上是从这种互动的角度去进行的。只有从这种互动的角度理解教育活动,我们才能真正理解教育活动作为社会活动成为教育社会学研究对象的意义,也才能较好地掌握“教育是一种社会活动”这一规定的内涵。③

教育社会学与教育学都研究教育活动,但侧重点不同。教育学主要是从教育学基本原理的角度对整个教育活动进行分析,而教育社会学主要是从社会学,特别是教育与社会之关系的角度探讨和研究教育活动的特点以及各种具体形态;教育学更多地是抽象地从一般规律和普遍性的角度研究教育活动,而教育社会学更多地是具体地从教育活动的各种微观形态研究教育活动,或者,将教育活动作为一种社会活动进行研究。①

该书把教育社会学定位为社会学的一门具体学科,而不仅仅是教育学的一门子学科,因此更为注重教育社会学的分析视角,认为这是由教育社会学这一学科体系本身所具有的一些基本概念与范畴构成的,对各种散乱和复杂的教育活动、教育现象进行整理与规范的特定的范式和图式。一般而言,教育社会学的分析视角,通常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由一般社会学的某些基本范畴构成的研究视角;其二是由教育社会学本身的某些基本范畴构成的特定的研究视角。②但在该书的研究与撰写中,作者更为注重如下这一点:教育社会学的研究是一种综合性研究。③

本研究对象,这无疑在我国的教育社会学研究中具有一种开创性意义;其对教育社会学的研究视角也有较为独到的理论把握。正如作者所说,该书的写作和研究在学科定位上并不是十分严格的,在有些问题上,是从经济学或者政治学的角度进行分析和说明的,在有些方面,又借用了社会心理学的模式和理论,当然,在部分章节中,还存在管理学的痕迹,等等。①或者可以说,该书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着哲学思辨与价值探讨的色彩,以至于尽管作者在书中强**育社会学是社会学的子学科,并强调该书中的研究与教育学研究的区别,但还是有论者将该书归于教育学视角的研究性专著。②

五、探究教育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钱扑编著《教育社会学的理论与实践》

钱扑编著的《教育社会学的理论与实践》一书,对教育社会学的界定是,“教育社会学是一门应用社会学的基本原理和方法研究教育的边缘社会科学,它关注的是教育与社会的互动关系”③。钱扑认为,对教育和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的研究,涉及范围从宏观到微观,从总体到局部,凡是教育及其结构所属的组合因子与社会及其所属的各结构层面发生相互作用,由此所形成的一张纵横交错的互动关系网络,便构成了学科的研究对象。

该书分上、下两篇。上篇以探索学科本身的发展为主,试图通过回顾教育社会学产生和发展的历史,以及分析各流派的渊源依存、学术取向,就该学科的整个生成发展脉络做一系统的梳理和廓清;下篇则着眼于教育社会学的专题研究,既有微观分析也有宏观分析。

在该书后记中,钱扑指出,教育社会学虽是一门年轻的学科,但在当今各国的教育发展和改革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呈现出越来越旺盛的生命力。该书不求其全,但求其新,不追求严格意义上的教科书体例,只希望能对学科建设和发展,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的角度,做出一点一滴的贡献。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