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1 / 1)

“我都想要,可我更想要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他神情肃穆,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猛然间,榻上传来一声婴儿哭啼,把我们两个都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一手抱着阿幼,一手拿着拨浪鼓轻轻晃了晃,可丝毫起不了作用,阿幼哭得更凶了,看得我抓心挠肺的,实在不是滋味,可又束手无策。

“让我试试吧!”成章和说着,就把孩子接了过去,使尽浑身解数,也依旧无济于事,孩子啼哭个不停,双手在空手胡乱抓挠。

我第一次瞧见他,这般焦头烂额,又满脸愧疚。

阿幼哭得厉害,两只眼睛很快就肿成了水蜜桃,看得我心疼,成章和偏又是个倔强脾气,非说自己能哄好孩子,死活也不肯还给我。

哄了好一阵子,也没能让阿幼止住啼哭,反倒尿了成章和一身。

我琢磨着阿幼的举动,突然灵光乍现道,“这孩子会不会是饿了?”

成章和也很快反应过来,将早已候在外头的奶娘唤了进来,急得说话也不利索了,“你快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

奶娘抱过阿幼,伸手拍了拍后背,轻轻摇了摇,又唱了支不知名的曲调,很快阿幼的哭声渐渐轻了下来。

成章和瞧见这一幕,很是钦佩,又看向我,像是在同自己置气一般,“你瞧瞧你,连个孩子都不会哄!”

我努了努嘴,没说话,承认自己的无能。

奶娘在一旁和蔼道,“太子殿下,娘娘这是头一回生产,照料孩子的事,自然谈不上经验,往后便会得心应手的。”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奶娘,又看向成章和身上的污渍,说道,“有奶娘在,你只管放心,先去换身衣服吧!”

他没有说什么,匆忙离开了。阿幼在喝过奶水之后,也乖乖地睡着了,小小的身躯躺在旁边,怎么看都叫人心生怜爱。

奶娘走后没多久,成章和竟然又折返回来了,二话不说上了榻,把孩子围在榻中间,痴痴地望着,傻傻发笑。

“你怎么又回来了?天都已经亮了,不是说还有公文没有处理吗,还是说你不放心我?”

他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阿幼,神情惬意地回道,“小皇子才出生,我这个做爹爹的,自然要多陪着他,父皇也允了假的,国事虽不能怠慢,但我想偷个懒,好好陪你们母子。”

他说得但是冠冕堂皇,脸不红心不跳的。可好景不长,阿幼又醒了,再次啼哭,彻底把他惹脑了,犯了小孩子气性,背过身去,不再搭理。

我瞧他实在逗趣,便将阿幼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啊摇,亲昵地安抚。这次阿幼不闹了,水汪汪的眼珠子,十分好奇地看着我,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听到阿幼不哭闹了,成章和终于转过身来,一手支起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着我,突然问道,“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会像谁呢?”

我只顾着安抚阿幼,他说的话我并未听清,想也没想便回道,“自然不能像你,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他微微皱眉,打趣道,“那就像你这样,‘温柔贤良’?”

说完这话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将拨浪鼓往他身上一丢,恼羞成怒道,“我和你之间,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想都别想。”

他一反常态,丝毫不生气,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得意洋洋道,“三年的期限,谢瑶,我总有办法的。”

我对此很是不屑,嗤之以鼻,“成章和,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并非朝三暮四之人!”

“话可别说这么满,你虽没桃花运,可我命中有美人恩啊!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他心情大好,话也说得轻巧,翻了个身,翘起二郎腿,轻轻地晃动。

因为阿幼,我不得不压抑住想上前踹他一脚,把他轰出门去的冲动。

然而,下一刻,从头便有宫人匆匆跑进殿来,慌慌张张道,“太子殿下,娘娘,皇上方才在同大臣议事的时候,突然摔倒了!”

成章和脸色一沉,速速下了榻,又回头同我说道,“等我回来!”

我不知道那头是个什么情况,夜里用晚膳的时候,成章和并没有出现,三更天了,还是没个人影。

阿幼在我的身旁睡得正香,红桑也歇下了,除了几个例行值守的宫女和太监之外,整个宜春宫已看不见什么人影,十分静谧。

我披了单薄的外衫,趁着月色出了殿门,想偷偷去谈个究竟。

谁知才一出门,便瞧见庭院内不远处的雨廊上坐了一人,形单影只。

等我蹑手蹑脚走近的时候,才知道是成章和。他手中拎了一壶酒,酒气凛冽,甚至有些刺鼻。

他怎么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出现,慌张地把酒坛子藏到身后,眼神四处躲藏问我,“你怎么还没睡?”

虽然他极力躲避,但不难看出血红的眼眶和晶莹剔透的泪珠。

“皇上他怎么样了?御医又怎么说的?”

“没什么大碍,静养一阵子就好了。不过,阿幼得交给你了,替我好生照顾,”,他苦笑了一下道,“父皇生病,我就不能偷懒了。”

我分明看见他脸上的泪珠,像是遇见了什么伤心事,却只字不提,我也没有追问。

于是,第二日起成章和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宜春宫,若不是太监及时回禀说他国事繁忙,无力分心,我当真以为他凭空消失了。

他一走就是小半个月,阿幼这孩子生得水灵,长得也快,已经开始能咯咯咯地笑。又因先前成章和特意叮嘱,要我好生照看,于是除去奶娘喂奶的功夫,我都一直紧紧地守着这孩子,寸步不离。

我心中有过侥幸和不耻,兴许我待阿幼好一些,说不定哪天,成章和就会突发善心,将和离书给我,这样用不着三年,我就能和齐修贤双宿双飞了。

说起齐修贤,自从上次一别,我果真就没有再见到他了。手里头有一些他曾在国子监助教时留下的画作,是我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回来的,现在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我想起良娣的话,她叫我忘记齐修贤。只是,要想忘记一个人,一个青梅竹马相伴十几年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思念有时候并不会被年月冲淡,反而只会越来越浓,直到我几乎快想不起他的模样。

趁着阿幼睡着的时候,我便拿起画作想偷偷地瞧上一眼,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良娣来了。

又因与她交好,故此我便吩咐宫人,她来的时候只管迎进来,无须事先通传。

我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藏匿,一脸窘态道,“良娣,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孩子。”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地像春风化雨。

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寻思自己心不在焉的时候,总问这样的蠢话。

阿幼睡在衾被之中,小小的脸颊水水嫩嫩的,模样可爱极了。

良娣用一双新奇地眼睛看着阿幼,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这就是姐姐和殿下的孩子?”

我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我能不能抱抱?”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喜不自禁。

“当然可以。”我说着就抱起了阿幼,送到她怀里。

良娣仔仔细细地端详,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抱得太紧,弄疼了孩子,又生怕一不小心撒了手。

“姐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阿幼。”

“阿—幼,这名字可真好听!姐姐,这孩子虽不足月,可你看他的眉眼,竟已有几分和殿下相似呢!”良娣说着,轻轻地碰了碰阿幼的脸颊,脸上溢满了欣喜的笑容。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我就忍不住看向阿幼,果不其然,这孩子的五官,同成章和的确有相似之处。

这样的发现,不由地让我脊背生寒,良娣偏又是个不知情的,而成章和定然知道真相,恐惧的只有我一人。

莫不是,他外头……

此情此景,我只能敷衍,“是啊!他也是这么说的。”

良娣听后,也是微微一笑,而后将阿幼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摇篮里,神色凝重道,“姐姐,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我便她投去目光,以示好奇。

“上一回齐助教受了重伤,被殿下安置在城郊外的寒元寺中,我是也从旁人嘴里得知,伤他的那把匕首,带有剧毒。他虽九死一生,可这毒性会残留在体内长达数十年之久,稍有不慎,便会发作,痛不欲生。”

“没有解药吗?”我问,虽然表面毫无波澜,可我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胸口闷得喘不过起来。

良娣摇摇头,很是自责道,“解药不过只是克制毒性,若不是我,齐助教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我伸手抱住脸颊,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会没有解药呢?成章和明明答应我,会放过他的。”

良娣见我情绪崩溃,忙上前抱住我,安抚道,“姐姐,这世上医术高超的大夫比比皆是,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不担心,”我兀自安慰道,“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成章和用命相抵,我担心什么?他若是死了,我便陪着他下黄泉。”

良娣再说什么,我却挥了挥手制止了,强忍泪水道,“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姐姐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把自己闷坏的。”

我有多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事到如今,我只能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拍吓到阿幼,更害怕费力起来的坚强,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