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类需要记忆(1 / 1)

秦江是政协委员,为建立一个被细菌战所杀害的粤港难民纪念馆而写一份议案,是责无旁贷的。

立碑,更是势在必行。

人类需要记忆,需要保留自己的记忆,所以,在人类生活的土地上,才需要有那么多的纪念馆——从恐龙化石,一直到今天的航天航空器的纪念馆。人类的记忆,是区别于动物的特征之一,更是人性的表现。而将这些记忆文字化、具象化,也就更说明人类在挣脱兽性,走向完全的人。当然,人类也需要另一类记忆,这就是他们自己兽行与暴行的记忆,战争与残杀的记忆,让自身从中得到警戒、为之清醒与觉悟。不要以此为耻,就去抹煞它、忘却它,一旦抹煞掉、忘却掉,就可能重演同类的罪行。记忆,就是同兽行的一种斗争方式,所以,才需要有像奥斯威辛、“731”等类的罪行展览馆。人类为此已付出的血的代价,已经是太大了,因此,无论如何,不可以再失去记忆了。兽行的施行者,总是先要抹掉这一记忆,他们杀人,也就是要灭口,灭掉他们罪恶的见证。这是一种消灭记忆的手段。更有甚者,他们还需要你忘掉你是一个中国人、一个越南人、一个朝鲜人,或者说,彻底忘掉你是一个人,好为他们做马做牛,做“马鲁大”——试验材料。这样,他们也就不以为自己在杀人,他们也抹去了自己杀人的记忆。

面对几十万被他们从白人手中“解放”出来的香港难民,难道他们不应以此来表白其“亚洲的解放者”的功绩么?然而,他们却把这批难民统统用细菌战驱赶向死亡——杀人,自然同样会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谁叫他们俯首贴耳给殖民者当奴隶,殖民者当杀,殖民者的奴隶——该叫帮凶——也当杀,管你什么平民百姓,管你什么妇孺老少,杀了,就千净了,就没有了任何记忆。

可惜,化骨池里的骨头未能化净!

可惜,荒野里的白骨半个世纪之后还会被掘出来作证!

没有任何凶残者,敌得过历史的记忆——这记忆,也同样是人类的良知!

用了几个晚上加班加点,秦江把提案写了出来,而后,便到政协委员中去征集签名,人多了,多少也能造成声势。

很快便征集到几十人的签名:

只是,有的人签了名后,仍没有什么信心,有人对秦江说:

——我是为你,为你这一片赤子之心而签名的。但能否引起关注,并真正付诸实施,我可没把握了。如今,人们只热衷于建高楼大厦,什么中国第一高度、亚洲第一大厦,都攀比着上,60层、80层、100层……当然,有商业上的实际利益。可这么个纪念馆,能有多少人热心,就难说了。况且,投资从哪来?投资又有什么收益?一问这,就麻烦了。你的打算是否实际点,不要搞什么掘地三尺,也不要那么大的规模与面积,审时度势,先搞个小的,不必兴师动众。

还有人说:

——别说纪念馆,就是纪念碑,我都存疑。立在什么地方?南石头已是一片居民区、宿舍区,找到一块地方立碑,周围的居民会怎么看待?愿不愿意?如今不说迷信,可谁也不愿知道自己的房子底下,还有成千上万的尸骨。成千上万的亡魂呀……

秦江摇头说:

——不至于吧。

提案递上去了,一级一级,当然得等一些时日,焦急不得。

中国人是有这份耐心的。

可惜秦江没这份耐心,总是不断地去催问提案交办了没有。

提案没有通过。

理由是财力不足,征地不易。意义嘛,不能说不大,可也不能说很迫切,慢工出细活。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抓经济……由此,提案的搁置在没写出来时便已被注定了。

政协一位老人劝告他:

——这种事,得水到渠成。如今,反法西斯斗争胜利50周年纪念活动已到了**,到了**便会冷下去。如果你早半年或几个月提出,或许好办。现在,得等一个大一点的纪念日及活动。纪念馆的方案太大了,先从纪念碑着手,一步一步来。性急喝不得热汤,有了纪念碑,再筹划纪念馆,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就争取纪念碑吧。

设想中的纪念碑,该有几丈高,类似于放大了的方尖碑,给人以凝重、庄严、哀伤的感觉。也要不了多少资金,如今应该是容易办到的。

秦江与冯祺,四处奔走,多方呼吁,总算有了个结果。

结果是在原南石头难民掩埋地的一个企业,最终拿出了一笔钱。这全靠秦江、冯祺二人直接游说。至于上面的有关部门,只能是道义上的支持,分文无有。

因此,建成的只是一块墓碑。

上面刻有“粤港难民之墓”。

背面,是由秦江撰写的“墓志”。

14志记载了自1938年至1944年底,广州沦陷至香港沦陷期间,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大批难民流离失所,先为广州难民被囚于此,后是香港难民大批被关押在此,以1942年为最。难民被日军用细菌战大批杀害,迄今仍无法统计其数字之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中华民族当牢记这历史的苦难,继续清算日寇的滔天罪行,让这惨绝人寰的悲剧不再发生。没有更多的位置留给撰写的墓志,只能写下这么简单几句话。

墓碑,在秦江看来,实在是太小、太不够分量了;整座墓碑连同基座,才两米左右,碑面只有一平方米……

而它却要代表上万,不,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名死难的中国同胞呀!

它本应更大、更高一些……

而所在的位置,也远不尽人意。墓碑建在厂区水塔与家属区中间一块仅几十平方米的空地上。连设祭拜祀,都不够地方。

秦江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冯祺倒过来劝他:

——总算有了个开始,总算有了可以拜祭亡灵的地方。中国有一句老话,“祭如在”,有地方就不错了。

冯祺说得不错。

墓碑一立,消息马上就传开了。虽然位置狭小、偏僻,但是,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后代来说,毕竟有了个寄托。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来到这里,无论走多少路,也要找到这块墓碑,献上花圈、浇上薄酒,跪拜上一段时间,以寄托绵延了50年的悄思。

在墓前,秦江遇到了不少香港人。

——50年了,始终没有当年上了大眼鸡船的亲人的消息,总指望会有个奇迹,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可现在总算知道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烧一把纸钱。虽然迟了50年才找到送他们上路的地方,但也算是还了一份心愿。

一个个都泪汪汪的。

怎能设想这50年切不断的思念?!

又怎能设想这么多死难者有多少亲人50年间忍受的煎熬?

还有,整家整家残于此处的他们又有谁来拜祭?

人们似乎已哭不出声来,他们只让泪水默默地流淌。

他们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在等待爆发……

在这里,秦江听到了更多的悲惨的、惊骇的故事。

他已经无法一一实录下来了。

有一天,他意外地收到一封来自日本的信件。

署名是:丸山太郎。

这便是那位第一个从内部揭露出“8604”部队黑幕与罪恶的日本士兵。

信中说:

听说在南石头已建立了粤港难民的墓地,我便立即提笔写上这一封信。作为一位曾在’‘波字8604”部队向粤港难民犯下了不可饶怒的罪行的一位日本士兵,应当同日本人一道,向死于便华日军细菌武器下的中国难民表示歉意。所以,我决定,不日将前来广州,在墓前拜祭。

在墓前,我将祈愿。中日友好,永不再战。我将按日本的习俗,刹上光头以此谢罪。

“波字8604”部队曾在广州进行过惨无人道、违反国际公约的细菌试脸和细菌战,我作为这支部队的军人,心里一立有一种沉重的罪草感。如果在我有生之年不能来拜祭粤港难民,就是死也不得安宁。

请接受一位日本老兵的忏悔。

信中告诉秦江,最近,又有几位原“波字8604”部队的士兵站出来,揭露出更多、更可怕的历史罪行;材料将很快会整理出来,寄到广州;

他是经过调查团得知秦江地址的。

这是一位老兵的忏悔。

秦江不由得想起,当年远东军事法庭判处战犯东条英机死刑之际,东条英机为了逃避绞刑,先行自杀。谁知,自杀未遂,被送到医院急救。当时,他对看管他的美国军官表示了歉意,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位美国军官追问了一句:

你是为过去那些年的战争表示歉意呢,还是为了今天的自杀?

东条英机的回答是:只为今天。

后来,历届臼本政府,就没有几个就二战中的侵略认罪,连“侵略”二字都不曾使用过,态度最好的,也就只说上一句“添了很大的麻烦”——而这一语典,也是出自东条英机。

仅仅表示一点“歉意”,就能为杀害了几千万中国人的罪行开脱了么?

他们连光头都不愿剃一回。

(朝日新闻)的记者,在采访新加坡资政李光耀时说了一句心里话:

——日本人相当困惑,我们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过去50年来,我们一直对上一次战争有模棱两可的态度。

换句话来说,日本当局仍在蒙蔽他们的子民们——这也是东方的传统吧。

尽管没立起几丈高的墓碑,但它产生的效果是巨大的,尤其在收到丸山太郎来信后,秦江更有了几分安慰。这个墓碑,毕竞可以唤醒历史、唤醒良知、唤醒人性!

很快,他便又收到了来自另一位原“波字8604”部队老兵的揭发材料。

材料追述了他怎么参加这支部队,又怎么来到广州,在“波字8604”部队本部,即中山大学医学院内接受军事训练和卫生兵训练的。

他被分到了第4科病理解剖班,亲自参与解剖尸体,每天多时需解剖四五具……

其中有一段前边我们已见过了:

……当时曾认为第4科无虫班培养生产鼠痰蚤的情况是昆虫班的中国苦力向外界泄露的。那是我奉命调到鼠疫蚤培养部门工作时的事。我发现苦力偷藏起“波字8604”部队的示念m并捉获苦力而被授予助章。后来那苦力被如何处里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象得到。日本战致时我烧毁了那枚“珠助乙级助章”。病理解剑时也有据说是间谋或游击队员的尸体。是在哪里抓获的等等情况是军事秘密,所以规定不得详细打听或同事间互相传说。一看就知道,那种尸体的额头是被枪击中的,是宪兵队射击的。顺头里有一个地方甘头两层重受,有时即使被子弹击中会引起脑震**但不至于死去。确切地说,那不是尸体,而是活体。心脏仍在跳动认为了止血用柑子柑制血管。把血管拉出来在显微镜下观看,只见红血球和白血球都聚拢成簇。心脏跳动时它们就滚动,煞是美丽……

无疑,这已属于活体解剖一类的了。重复实录一遍,只是作为一种强调。但更骇人的事实还在后头。

材料中说到他于1944年调到了鼠疫跳蚤的生产部门。

其中有一间混凝土结构的及子,那建筑物的面积为10坪至15坪(30-50平方米),那里养的是硕大的白歼鼠,饲养了50万只……打开油雄(18立升)的盖子在雄底铺上锯末,再撒上干血。据末之上是一个刚刚够放进一只老鼠的铁笼子,老鼠在笼中不能转动……油雄里吊根柱状液全计,浏童炙疚跳蚤的数1,接着往老氛身上撒干血。房间全是流凝土结构,地板上放里一块水泥板,水泥板上有一只大炉子,松木在里面熊熊燃烧,地面上注满了水,于是胃起很多蒸汽,鼠疚跳蚤枕可以大全繁技。

材料中提到,1944年美军空袭后发出了增产命令。10个左右的油罐昼夜生产……需10公斤鼠疫跳蚤,就得生产15公斤。这是月产数字……准备对同盟国进行一次空前的鼠疫之战。

看完这份材料,秦江马上就想起不久前所调阅的有关资料:1939年4月,“8604”部队派巧人到海南岛定安县进行我疚调查。1938年至飞939年间,日机空袭阳江县,有几次未扔炸弹,扔的是含胶沾体的棉花,均是含有霍乱菌的。其胶沾体是细菌培养液……到1943年夏,霍乱5年周期一到,便像洪水猛善一般疚狂流行起来……这一年患霍乱而死的人,两广、福建一带,总数不下百万。

杭战期间,广东的廉江、湛江一带,常发现风痰病流行……

这类资料,有数十件之多。有历史记载,有档案资料,也有受害人证言……都厚厚一叠堆在了案头上。这次日军老兵的证言,说明了当年在两广、福建,还包括湖南、浙江一带,日军已经具体实施的细菌战,其所造成的罪恶,还没有与“波字8604”部队在广州的大本营具休联系起来。

人呵,有时又是何等丑陋的动物,竟能如此卑鄙地、残酷地杀害自己的同类。地球上的任何其他动物,绝不曾这么做过。

这在如今生活在和平岁月里的人们,能想象得出来么?

新的证言接踵而来。

国内的传媒,以抗战50周年纪念活动已经搞得差不多,热点已经转移为由,没有都接受秦江再度提供的新材料。但海外的报道仍方兴未艾,来自香港的各种报刊仍是连篇累犊地登载文章:

《日军“波字8604”部队又有新罪证——鼠疫战、活体解钊都于过》

而且发表了评论:

《再接再厉揭露日本二战罪行》

还有:

《臭史难密,日任华另一幕行又被揭发,细菌部队枉杀粤港难民透10万人》

(广州专家揭东二战骇人一幕,日军迫港人做细菌试脸)

东南亚、大洋彼岸的传媒也相呼应。

日本东京放送电视台、朝日电视台还来到中山医学院、南石头等遗迹处拍摄电视片,并在日本国内予以播放……正义的力量,总是禁绝不了的。

很快,香港要被中国人从英殖民者手中收回了。可以说,东亚最后一块殖民地即将成为历史。作为二度沦为英、日殖民地的香港,其老百姓及传媒,自然对当年日本标榜的“亚洲解放者”的真实面目看得更为清楚:那是“放假”三日的屠城与**抢劫,那是“还乡政策”下的大规模的细菌战的虐杀,无声的虐杀。当年,日本人对纳粹屠杀犹太人亦表示了愤慨。可他们在屠杀中国人时却一点也不犹豫。难道剑桥大学的日本史教授查理斯·D·谢尔顿,这位当年参加远东审判的美国海军军官,也同样对希特勒残杀犹太人深表同情,但对日本侵略亚洲各国,屠杀黄种人,也视如宰杀缕蚁一般——他们的立场如此一致,就不难理解当年美国庇护下大量战犯包括“731”部队的元凶石井四郎所包藏的祸心了。

这也是“波字8604”部队罪行长达半个世纪得不到揭露的重要原因。

当纳粹法西斯制造的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用毒气杀人的罪行被彻底揭露,举世震惊之际,南石头难民所里日本法西斯用细菌杀人的罪行却深深地掩盖了起来。

而这,同样是东方的奥斯威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死难者建立纪念馆,对后人来说,完全是贵无旁贷的!

秦江下定了决心,余生将为呼吁建立这么一个南石头——中国奥斯威辛的纪念馆而奔走、奋斗,直到最后一口气。

虽然他深知,这将要面临重重的阻力,甚至会招至无数的非议,也可能要耗尽整个的生命——但他不能不这么做,他不能让在南石头被细菌战杀害的无辜的千千万万的粤港难民,永远作为无处诉苦的冤魂,仿徨、漂泊于这现代化都市广漠的天际。

真若如此,他这一生将永远得不到安宁。

当冯祺拿着报纸告诉他,为筹拍《南京大屠杀》一片,小少热心人四下奔走寻求赞助。但在南京当地,跑了30多家企业,竞无一家企业肯出资赞助。这里,不仅仅是嫌麻烦、怕惹事,还有深层意识。后来,连片名也被要求改为《南京1937),连“大in杀”一词也被别的不成理由的理由,如“刺激”等等给删掉了。因此,呼吁建立一个粤港死难者的纪念馆,也就更不那么容易了。

但秦江却认准了,非一条道走到黑不可!

这天,他又一次来到了那个不起眼的纪念碑前。

有人正在碑前拜祭。

不用问他们拜祭的是什么人。50年了,总算能找到拜祭的地方,他们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已难以言状了。各色的鲜花、白色的缎带与黑色的奠字,以及接连不断的鞭炮声,都是要送走一个可怕的噩梦!

这噩梦已纠缠了中国人多少年了。

可他们又能凭此送走什么?

墓地周围,是匆匆而过与此似无什么相关的行人。他们甚至不曾回顾一下,便走得远远的。而附近的宿舍上,秦江竞惊异地发现,有人贴上了一道画符。

这是干什么?

他曾听说,当地居民对立碑很是反感,认为这碑给当地带来了兔气,招来了无数的鬼魂,弄得他们的生活不得安宁。

这道符,无疑是用来“辟邪”的,所以正对着墓地。以保证他们的安宁不为鬼魂所惊扰。

秦江感到了深深的悲哀——这就是今人对待昔日灾难的态度么?

他们可知道,回避历史,是送不走苦难的。当他们轻歌曼舞之际,说不定灾难便会骤然降临——人类的灾难,正是在你忘却它的时候不期而至。

送别亡魂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秦江蓦地想起,要来此拜祭谢罪的日本老兵丸山太郎不日就要到达了,无论如何,得安排冯祺在这里与他见面。

就选定在这里!

立碑的阻力,使秦江又一次感到一种现实存在的荒诞。

无法用理性去解释这一切,人类的非理性每每压倒了理性。

苦恼中,竟接到了那位女博士来中国前夕的最后一封信。

最近,我又将(楚河汉界)读1一遮。这是一篇很衬读的作品,每读一遥都有不同的感受。此次,我最感兴趣的走小狱卒的视角与恶作剧。作品的墓调——存在的荒谬和悲悯——民大程度体现在他和囚犯们的关系上,这两方面由黑格尔的Masfa Lslav。关系转化为萨特的互为地狱的关系。监狱里非人的待遇自不待言,牢里的囚徒反为牢外的“自由身”羡慕和嫉恨。这本身就是一种荒诞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暗示了铁窗内外界线的消失。琦里堵外都成了炙热的地狱,作为没有自我意识的工具,“童心未泯”的小狱卒像珠蚂蚁一样地把人的价位和琴产践玲得粉碎,他的自然联想把入另册的同类比作待描待烹的鸡、泥橄,甚至老蔑。关地窗、关天窗、射石灰水,这一切做得如此简单、自然,“小看守乐开了”——人类天性中的虐待欲,甘界上的确没有比折磨、侮辱同类的行为更叫人开心了。从古罗马角斗场到历史里程碑式的战争、再到因贫穷与压迫而麻木的市井居民之间的争斗和倾札,不正体现着人类天性中的这种爱好呜?看见别人受罪,自己就开心,哪怕自己的处境并不因此而有丝毫改善。小狱卒的三次出击不断加强作品的荒谬、悲悯意识,叙述人对于囚犯生存条件的描写是“入于其中”的手法,对小狱卒的心理、行为描写是‘’出于其外”,有一种超越意识,这种超越意识同时使读者也获得一种鸟眼的高度。

(楚河汉界)的另一特色是模栩手法,作品并没有用政治暗示很强的字眼点明事情发生的具体年代。人物都没有正式名称,只用“胖党”、“瘦党”、“他”(囚犯)、“他”(小狱卒)来区分他们,大大加强了存在主义色彩,暗示着一种混沌的存在,好几处人物到人物的过渡,尤其是囚犯“他”到狱卒“他”的过渡,含栩不清,须细看才施辫明,“他兴致勃勃地提上了一小捅石灰水”,接着就是“他开始觉得有点凉咬咬的东西射来”,用同一代词指不同的两个人,这种有意识的模糊正是作品高明处,惟其模糊才更具可读性,亦所谓难读性转化为审美可读性,丈学作品不同于说故事,应当不时留下一些不定点,让读者的主体意识有活动的余地,从而推动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双边活动。

每个读者都在重写原作,而每次重读更是在改写——所以这次的观感又迥然不同,不觉得诧异吧。

我不日就要启程来中国了……秦江捏住这封信,真可谓莫可言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