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在祖国危难之时,不计个人得失,为抗日救国,不顾一切,满腔赤诚,抱病出川到南京履职的刘湘,不意被蒋介石剥夺精光,成了光杆司令,处境窘迫,只剩下了一个空名。可以想见病中甫帅的心境。
历史上,每当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遭受侵略,国势危乎一线之时,总有一些民族英雄,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事迹非常感人。比如南宋时期的岳飞。岳飞和他创建、率领的岳家军曾经威风八面,直捣黄龙如卷席。虽然岳飞最终因为触犯了最高统治者的私欲私利,被奸相秦桧出手暗害于风池亭,命运悲惨。但岳飞毕竟还有手握重兵、驰骋疆场,挥师打得金兀术狼狈逃窜时的光彩期,然而刘湘没有。他一到南京就被最高当局晾起,尽管他百般委曲求全,最终下场却是如此,怎能不让他在绝望中悲愤难己,病势加沉!外间有言,委员长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如此看来,不能说没有道理。
重病中昏迷不醒的刘湘,乘坐着国舅宋子文的豪华轮船,在一个日军兵临城下,夜黑如漆,风狂雨骤的午夜时分,离开南京,溯水而上,去武汉委员长指定的万国医院治病。他哪里想到,一道看不见的黑网,对于他才刚刚开始。这个看不见的,却异常坚韧的黑网,会将他套得愈来愈紧,最终夺去生命。纵观中国历史,刘湘的最终命运相当悲惨,这个人物相当典型。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样清静?”刘湘醒了,他问。他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间里到处都是雪白雪白的。罩在落地大玻窗上的一领带有工艺性质的浅网挑花拉帘已经向两边拉开、卷起,清亮的晨曦透进屋来。窗外百花芳菲。玻窗上有雀鸟在花丛间,在绿得发黑的藤萝间跳跃着的好看剪影。
“啊,甫帅,你醒了,你感觉好些了吗?”贴身副官张波见甫帅醒了,很高兴。他看了看甫帅的脸色,顺手给甫帅掖了掖被子。刘湘发现,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高鼻子蓝眼睛,身材很高的“洋”大夫,这时站在自己身边,俯下身来,向他笑了笑。
“甫帅!我们现在是在武汉万国医院,这位是你的主治医生,美国人克拉克博士。”见刘湘完全醒了,张波作了介绍,还说:“甫帅你已经昏迷了四天四夜,从南京到武汉,住进万国医院,这一切,都是委员长亲自安排的。”不能免俗,副官说时,提到委员长,照样一个立正,胸部一挺。
“没关系的,刘将军,你的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洋医生克拉克博士俯下身来安慰刘湘,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你觉得今天好些了吗?”说时,进来一个手上端着雪白瓷盘的年轻女护士,戴着口罩,她将药放在茶几上,调过头来,露出一对好看的眼睛,看着张波,用一口带着武汉地区的北平官话,细声细气地给张波交待这些药等一会儿给甫帅服下去,然后去了。脚步很轻,出门后轻轻给他们带上门。
神情极度虚弱的刘湘,顿了顿,似乎明白了这一切,问:“他们呢?”
张波知道甫帅是在问傅常等人。
“他们住在楼下,医院专门给提供的几间平房里。”说时解释:“没有得到允许,他们是不能随便上楼来的。”
“要得到什么人允许?”刘湘一惊。
“克医生!”贴身副官指了指站在旁边的洋医生:“还有委员长侍从室派来的人,甫帅这里,能自由进出的只有我和卫官长曾伟澜两人。”
一切都明白了,自己被严密监视起来了。刘湘不问了,将敏锐的目光调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洋医生。克拉克博士看来对他很友好,也很职业,微笑着,用一双水洗过似的蓝玻璃珠珠似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想竭力给他以抚慰。这个美国医生是个中年人,又高又瘦,身上穿的白大褂,就像被根竹杆挑起似的。
“克医生!”刘湘竭力平静,他问:“你能不能据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啥子绝症?我还能活多久?我不怕死。我心中有了数,这样,也好有一个安排。”
“密斯脱刘,甫帅,你不要想那么多。”洋医生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人类有许多未知数,包括医学上的。但是,人本身又可以创造许多奇迹,包括生命上的。而要创造奇迹,就得两方面合作!”说着指了指睡在病**的刘湘,然后指了指自己。
“甫帅!”洋医生竟也知道叫刘湘为“甫帅”,克拉克说:“让我们好好配合,努力创造生命的奇迹吧!好了,现在该是我尽医生职责的时候了。甫帅,你睡好。”张波服侍刘湘躺好后,洋医生弯下腰,用挂在颈子上的听诊器细细听了刘湘的心脏什么的,听得很细。
完了,克医生直起身来,指着护士放在茶几上的两片白色药片,特别给张波交待:“这是我们美国最新发明的盘呢西林,疗效很好。你一定要请甫帅按时服药。”洋医生交待完,言犹未了,又特别对张波嘱咐:“听说甫帅不吃牛奶,这不好!”说时皱了皱一副焦黄的眉毛:“只吃稀饭,这不行。饭是碳水化合物,营养不跟上不行。甫帅现在每天必须吃一斤牛奶,两个鸡蛋,你要想法让甫帅吃。”交待完后,洋医生去了,这是他作为主治医生早晨的例行公事。
每天早中晚,克拉克医生都是要来查房的。
一会,护士进来给甫帅量了体温,体温正常,随即也去了……琐琐碎碎的,司空见惯的住院生活开始了。
万国医院是华中一带最好的一所教会医院,费用很高,条件最好,带有研究性质,一般人不敢问津。情况很快就知道了,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南京就被松井石根挥师攻陷,30万南京军民被日军惨无人道的杀害。日军在南京无恶不作,将一座六朝故都,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六朝故都中,最能代表荣华富贵,风流倜傥的是那条流淌了几千年的秦淮河。历朝历代,河上承载的是雕龙刻凤,穿梭来往的画舫。夜来的秦淮河更是洒金淌银,画舫上摇曳着红灯笼,灯笼下垂着的金色丝线,在晚风中飘**。倘若天上有月,明月倒进水中,静影沉璧。俄而,画舫上传出风流名士高声吟出的**诗词,或是牙板轻敲,箫笛互答声中,美人欢歌。而沿河两岸,香车宝马来往不断。鳞次栉比,朱漆雕栏的茶楼酒肆上,明灯灿灿,笑声喧天。而现在,秦淮河上流淌的是血……更让病中的甫帅气愤不己的是,那位主动要求防守南京,赌咒发誓要与南京军民共存亡的唐生智,在日军兵临城下之时比哪个都跑得快!
“这下,武汉和徐州就成了日本人进攻的重点!我们四川地位更加重要,四川的工作要加紧!”躺在病**的甫帅,沉思着对他周围的傅常等人吁叹:“亡羊补牢,我虽在病中,也该做点事情!”
为解决好沿海工厂及多家机构内迁四川的诸多问题,他要四川省建设厅厅长何北衡赶到武汉。在向何北衡详细询问了有关方面的若干问题后,作了诸多指示。何北衡回到成都后,立即成立了“迁川工厂用地评价委员会”,给沿海内迁四川的工厂等机构给予征地,用工,税收多方面的优惠。史载:“截至民国二十九年(1938)底,迁川民营工厂,共245家,物资达900余吨……”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安排。这就极大地减少了战时损失,为战时工业的运转创造了条件,发挥了作用。
国民政府经济部副部长黄季陆专程来看望刘湘了。那是一个黄昏,刘湘打了针,刚睡着。门前,贴身副官张波得知黄部长的意思后,显得很为难。
“好,那我就不打扰甫公了。”黄季陆压低声音,非常关切地询问了甫公的病情后,再三嘱咐张副官要尽心尽力保护好甫帅,照顾好甫帅。因为甫帅不仅是四川的,也是全国的,甫帅不仅对四川很重要,对全国也很重要。说完,留下一张名片要副官在甫帅醒后代转。而这时,睡觉向来警醒的甫帅醒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黄部长请留步!”黄季陆已经走了,张副官赶上来,对他说:“甫帅醒了,甫帅请黄部长进去谈谈。”
“甫帅,你躺好。”黄季陆进屋看甫帅挣住身子要坐起来,吃惊不小,抢前两步,握着甫帅伸出来的手,请甫帅躺好。他发现,甫帅很瘦,脸色不好,手冰凉。
坐在甫帅面前,黄季陆代表国民政府经济部对甫帅表示感谢,接着汇报了沿海诸多工厂、机构、机器物资人员内迁四川后得到妥善安置的情况,目前,这些工厂、机构都在最大可能地发挥作用等等。刘湘听后甚为欣慰,问知黄季陆最近不会离开武汉,他说:“我立刻让人通知胡叔潜出川,让他来武汉与你商谈这方面的事。还有哪些事要办,你尽管给他说。胡叔潜是省内专管这方面工作的总工程师……”甫帅关心得事无巨细。可是,说了一会话,已是气喘嘘嘘,虚汗长淌了。
黄季陆不忍再谈下去,站起来依依不舍告辞。
“慢走!”躺在病**的甫帅向黄季陆招了招手,努力地笑了笑。这时,一缕残阳透过窗户,洒在甫帅那张很瘦的有棱有角的脸上。黄季陆发现,甫帅虽然努力地表现出平静,还在笑,但甫帅的脸明显有些扭曲、有些变形。他知道,那是巨大的痛苦,带着死亡的威胁,正在向甫帅的生命发起冲击。黄季陆觉得他就要大哭起来,赶紧含泪快步离去。
病情随着心情好转。第一次武汉会战,日军损兵折将,被打退了。内迁四川的工厂、科研机构等也都得来很好的处理、安置,而且,这些工厂都已开工,加速运转。四川给抗战前线提供的兵员,钱粮源源不断。这些,都让他感到高兴,一段时间后,病情大有好转。
国共两党重要人物云集武汉,想见刘湘的人很多。
刘湘在医院里,主动约见了中共要人董必武,还有乡人,社会名流张澜以及沈钧儒等,商谈的都是抗日大计。特别是,当他读了董必武转送给他的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著的《论持久战》后,不禁拍案叫好。他说:“我当初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南京最高国是会议上也提出了这一点,但是没有毛主席辩析得如此深刻、具体。这是中国抗日取胜的唯一法宝。”他请董必武代他向在延安的毛主席致意。
身体好些后,武汉地区的报纸,特别是《中央日报》,刘湘是每天必看,借以了解形势;虽然这张报好些时用语华而不实,比如,明明是败退,却要说成是“转进”。
陈诚以下属的名义来万国医院参见上司了,他给刘湘带来了许多礼品。时年39岁的陈诚,是蒋介石的浙江老乡,委员长的手下红人,身兼数职,大权在握。陈诚个子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稍矮,清瘦。头大脖子长,眼睛却亮,像个文官,却最是军容严整,神态严肃,一年四季哪怕再热的天气,都穿军服,而且连军服上的风纪扣都扣得巴巴式式的。陈诚被一些人称为战略家,在蒋介石手下堪称能干,生活上也还清廉,可刘湘对他很反感。他在刘湘面前正襟危坐,问长问短,嘘寒问暖,大盖帽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佩在领章上的上将金星亮闪闪。
睡在病**的刘湘态度很冷,不时闭上眼睛,变相地逐客。而就在陈诚要走时,刘湘眼睛一睁,浓眉下敏锐的目光一闪。尽管在病中,刘湘那一双令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过目不忘的眼睛,仍然明亮,有神。刘湘不无讽剌地说:“陈长官,我听说你的武昌行营出了个《日日命令》,是吗?”
“是。”
“以后,你每天派人给我送一份《日日命令》来行吗?”
“甫帅,你身体行吗?”陈诚想推脱。
“看看你办的《日日命令》,倒是完全可以看下来的。”
“那好吧。”陈诚掂出了甫帅话中的讥刺,有些尴尬,见推不脱,就答应了下来。以后,武昌行营每天都派人一早将一份《日日命令》早早送到万国医院,交到刘湘手中。
这天《日日命令》上的第一条,就是直接针对刘湘来的。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命令:“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湘,所兼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一职,无庸再兼,遗缺由该集团军副总司令唐式遵升充。”
“果然来了!”刘湘看完这条消息,随口一句,表情非常痛苦。他对陪坐在侧的傅常说:“我万万没有想到子晋真是这样的人,真是倒到那边去了!”傅常理解甫帅的心情,赶紧相劝,可他哪里劝得了,只听“哦!”地一声,只见甫帅一坐一挺,头往后一仰,一口鲜血,像一股血红的孤线,在空中划过,洒得满天满地。再往后一倒。
“快快!”傅常赶紧扶住甫帅,轻轻放在沙发上。张波赶快去叫来洋医生克拉克时,甫帅已经昏了过去,人事不醒,病情再次加重了。
克拉克当即采取措施,给甫帅输上了药液。然后一连几天如是:打针、输液,吃药。然而,甫帅这次却好像睡了过去,怎么都不醒。好像他对现实已经深恶痛绝,不想再醒来正视这一切,他要用昏迷来逃避。围在甫帅的亲信幕僚傅常、余中英、周从化以及贴身副官张波,卫士长曾伟澜等都知道,甫帅这次病得之所以如此深沉,实在是心病。是老蒋和陈诚在甫帅心中恨恨扎了一刀,扎得很深,他们杀人不见血!为此,他们非常着急、担心,但没有办法,只有再三去洋医生克拉克那里去询问病情,再三嘱咐洋医生对甫帅的诊治多用些心。
甫帅终于醒了。主治医生克拉克也是百般努力,精心诊治,两天后,刘湘的病情稳定下来。虽然克拉克再三要甫帅说少谈国事,少想国事,安心休养治病,可是,甫帅哪里能做得到。
邓汉祥闻讯,从成都赶到武汉来看甫帅了,刘湘同邓汉祥单独深谈了一次。邓汉祥首先向甫帅报告了四川在战时对国家方方面面的贡献。比如,1937年,国家改佣兵制为征兵制以来,四川省闻风而动,川省成立了军管区,分设20个师管区,大量征集壮丁,源源不断补充前线兵员,仅从1937年8月到12月,短短四个时间内,就为前线提供了兵员14万,为全国之最。准备以后逐年大幅度递增(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以后四年的时间里,四川为前线输送兵员130余万人)。然后,邓汉祥向甫帅汇报了四川在应征民工、纳粮、完税、发展生产等多方面工作。在万般困苦艰难的情况下,四川的老百姓加紧耕种、生产,支援前方。全国军队的军火枪械,穿的军衣等,主要是靠待遇菲薄的四川工人日以继夜、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听到这些,病榻上的甫帅非常欣慰。他好像看到了川江上拉纤的拉纤们。急流汹涌中,高高山崖下,大江两边,走在河滩上,走在羊肠盘山道上的拉纤汉子们,一排排**着古铜色的上身。他们的头低得差不多拄到地上,背在他们背上的一根根纤绳,紧紧地系着在江中逆水而上的大船,船上装的大都是战时物资。甫帅好像听到了从他们粗喉咙中吼出来的浪遏飞舟般的川江号子。看到了在险峻无比的秦岭金牛道上,为前线运输军粮、来往穿梭的川中扁担队……
这一切,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的想往啊!神思悠悠中,甫帅好像回到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四川。看到了这段时间令他特别想念,昼思夜想的巴山蜀水。于是,这么多天来,甫帅瘦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意和欣慰的神情。
邓汉祥这时适时转移了话题。这位甫帅长期以来深为偎重的谋略家,谈到了甫帅险恶的处境,谈到了他和王陵基策划的甫帅的回归。
“甫帅,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邓汉祥说时将大指拇一比,大指拇的含意当然是很清楚的。
“甫帅当初出川时,那么多人不同意,首先是张斯可就明确提出了他的担心,而且,这些不幸,果真成为现实。当时,甫帅是力排众议,坚决带病出川抗日。其一腔忠义爱国之心,坦坦****,感天动地。与这样的人相比!”说着又比了一下大指拇:“其人格,可谓是天渊之别。甫帅这一义举,必将青史留名。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甫帅后悔不后悔?”邓汉祥说到这里,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刘湘。
“我知道!”刘湘说:“我年前决定的抗日种种,在不少人看来,可谓是不管不顾。张再那番话,虽是他一个人说的,却代表了很多人。”说到这里,甫帅一笑,笑得很苦。
“可是,我却一意孤行。走到今天,可谓咎由自取。可是,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抗日,这是为了救国救民。人固有一死!”说到这里,刘湘停顿了一下。听刘湘提到了死,邓汉祥心中不由一惊,只听刘湘继续说下去:“或轻如鸿毛,或重如泰山……”四川省政府代理主席邓汉祥知道甫帅小时读过私墪,而且书读得扎实。深受传统中国文化薰陶的甫帅,自觉地用中国传统的礼义道德要求自己,而且说话也要时引用经典文句。
“我现今唯一的遗憾是身体不行,遗憾的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刘湘说到这里,心有所感,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可以起床、踱步。刘湘一边踱步,一边深有所感地背诵起陆游那首著名的《示儿》诗: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无忘家祭告乃翁。”
陆游是南宋时期一位富有军旅情怀和强烈爱国主义思想的著名诗人,曾经在四川成都附近的崇州很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对四川很有感情。听到陆游这首《示儿》诗,甫帅病情的严重,以及甫帅的心境,邓汉祥是完全明白了。一股巨大的悲怆,从他心上升起。
“不,甫帅,你不能死,事情还远远没有到那一步。”邓汉祥这就将此次来的目的和盘托出,他说,在成都,他已经同王陵基研究过了。“那个人”说时又比了比大指拇:“对甫帅一直没安好心。唯今最重要的是,甫帅赶快回川去!”
“能回得去吗?”刘湘坐了下来,看着邓汉祥,苦笑笑,摇摇头:“我已经被他们严密监视了起来。”
“回得去!”邓汉祥告诉刘湘,为营救甫帅回川,他和王陵基已经作了精心研究,充分准备。就在他来武汉看望甫帅之时,王陵基也秘密出了川。王陵基带了两艘小战艇现秘密停靠在宜昌,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次来,就是要接甫帅回去。王陵基还专门带了几个武术极精,擅长轻功的镖师来,并给甫帅说了这几个镖师的名字。其中的武七,原是甫帅的镖师,武力最是了得。邓汉祥说,现在,情况他已了然于胸。请甫帅稳起,保密,他这前脚一走,两三天内,就会有武功超的镖师,很可能是武七,会在一个夜晚潜来万国医院接甫帅出去、回川。
听邓汉祥如此说,刘湘淡淡一笑,看定邓汉祥,说:“你一介文人,能办这些武事?”
“甫帅,你忘了,我可是受过中将衔的,也是军人出生!”刘湘这才记起,确实,邓汉祥也是军人出生。时年49岁的邓汉祥是贵州盘县人,早年参加过武昌起义,曾经在北京临时政府当过秘书长,被授过中将军衔,也曾经带兵打过仗。为人博学,足智多谋,历史上反蒋……
可是,刘湘不肯。为此,邓汉祥在万国医院专门又住了一晚,竭力劝说、动员刘湘,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可是,无论邓汉祥怎样劝,刘湘就是不肯。他说:“我刘甫澄是堂堂正正出来抗日来的,就是要走,也要光明正大的走,不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回四川去。这不是我刘甫澄的为人!”没有办法,第二天,邓汉祥只好走了。临走时,邓汉祥又留下一句话,请求甫帅这几个晚上单独住在里间小屋里。刘湘知道这是为什么,笑笑,也不置可否。刘湘坚持送了邓汉祥几步。而关于川内的事,从昨天到今天,他自然对邓汉祥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邓汉祥走后,刘湘果然几个晚上,都是一个人睡在里间小屋里。他倒并不是希望有武功了得的镖师来救他走,而是怕出事。单独睡在里间小屋,若镖师来,他有话对镖师说,不然如果被贴身副官张波发现,反而平添枝节。这个晚上,万籁俱寂。刘湘上半夜睡不着,下半夜刚刚睡过去,却一下就醒了。他是军人出生,睡觉向来警觉。侧耳细听,楼下小院里竹梢风动,夜幕中隐隐传来万里长江的涛声。忽听屋顶上有轻微的沙沙声,像猫儿跑过。俄顷,窗棂上黑影一闪。
“来了!”刘湘心中这样想时,翻身坐起。一个人影已经越窗而入,动作之轻,像是飘进来的一片树叶。
“谁?”刘湘轻轻问了一声。
“甫帅,是我。”来人声音很轻、很熟悉。
“我是燕子武七,我来救你出去,邓(汉祥)秘书长,王(陵基)司令开了一艘汽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在江边等我接甫帅出去!”
这武七个子不大,却是身轻如燕,力大无穷,武功高深,尤其是轻功,穿墙越壁如履平地,因此在江湖上得了个“燕子武七”的名称。武七是个真正的侠士,为人正直,侠肝义胆,对功名很得很淡,早年很得刘湘赏识。尤其是那年在“二刘”决战前夕,幺爸刘文辉从成都派出高手到重庆刺杀他,全靠武七,才没有让幺爸阴谋没有得逞,武七是立了大功的。刘湘统一四川之后,正要封赏武七时,他却对刘湘提出要求,说是如今四川大局已定,武七别无他求,只要求甫帅放我出家,从此浪迹天涯。让我遍寻国内高手切磋武艺,只望日后成就天下第一高武林手,如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