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府——恶魔罗刹的故事——一次回民起义——中式疗养院——劳作中的中国鞋匠
和云南府一样,大理府也坐落在一个美丽的湖边盆地上。从云南府到大理府,通常要走13天,但我们一行人仅用了8天。也就是说,第9天我们就到达了大理这个美丽的城市。大理府的汉语意思是“伟大的理性”。星期日,我们停下来休息,并采取了预防措施,以免成为异教徒。大理府是中国西部防范最严密的城市。如果有纪律严明、装备完善的部队防守,那么大理府就会固若金汤,万无一失。曾经发生过的一次暴乱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一群暴徒手持木棍、弓箭和长矛进攻大理府,但未能成功。大理府的驻军大多集中在城北和城南的两个狭长的防御带上。大理府坐落的平原地带在南北两端自然形成了两个关口,而城市就位于洱海西测,在城墙的后面是苍山,它舒缓而宽阔的山坡突兀而起,形成了高大陡峭的悬崖绝壁,常年积雪,高耸入云。其最高峰海拔高达1.4万英尺,高出平原约7000英尺,轮廓鲜明,寒气逼人。回民的起义军无法攻占平原南北两端的关口,但是他们成功穿越大理府后面被认为是万无一失的雪山地区,从上而下,突如其来地占领了大理府。为此壮举,回民起义者确实值得骄傲。
当我们到达城南关口时,夜幕已经降临。巨大的双重城门已经落锁紧闭,后来,我们的一位护卫很快就叫开了吱吱作响的城门。这时候我们也已经点亮所有的灯笼,顺利进入城内。此时,白天喧嚣繁忙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和看到几个打着大灯笼经过的路人。就这样,我们悄无声息地穿过高大鼓塔下的南门大街,转入东门大街。我那些脚夫和轿夫,都因漫长的旅途即将结束而感到十分高兴,步伐也变得轻快有力,很快就到了位于宰羊街上的中国内地会驻地。这些本地的建筑不适于开展广泛的传教工作,人们正在筹建更大、更排场的房屋。教会的这些新财产仅仅花了1100两银子,简直和白送一样便宜。有一件事我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那就是传教士们花费他们国内教会同胞的捐助都比较谨慎和节俭。我的到来受到了加拿大牧师麦克林[1]先生的热情接待。他盛情邀请我和他住在一起,一直到我离开大理府为止。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在中国接受教会朋友的款待,因为现在我已经接近英国殖民地的边界了。
关于这个平原的形成有一个传说。大理府的人说,在远古时期,这一平原还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习惯上把湖称为海。这湖和周围地区被一个名叫“罗刹”、以吃人眼珠为生的恶魔统治着。据说这恶魔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嘴巴像鸡嘴,并且全身覆盖着红色毛发。他习惯**出行,靠翅膀飞翔。每天他要吃60对人类眼珠。这一数量对湖边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大负担。后来,湖边人们的愁苦惊动了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决定惩罚恶魔,解救百姓脱离苦海。因而,她化身为一个老太婆出现在恶魔面前,请求恶魔卖地给她,作为每天提供眼珠的代价。那块地的长度是她的黄狗跳三跳的长度,其东、西宽度是她身上袈裟展开的宽度。狡黠的观音菩萨偷偷地用60对贝壳代替了60对眼珠,而恶魔竟然没有发现其中的区别。令恶魔惊奇的是,老太婆的黄狗跳三跳,竟然从上官跳到了下关,共有110里的路程;更奇怪的是,老太婆的袍子展开后竟然覆盖了洱海和苍山之间的所有地方。恶魔见此气急败坏,索性抵赖。然而,观音菩萨把两块巨石指给他看,警告他如果耍赖的话,就用这两块巨石把他囚禁起来。但如果恶魔合作,信守诺言,她就给他建造一座皇宫。很明显,观音菩萨认为这个恶魔也不是省油的灯。恶魔无奈,只好答应照办。建造好皇宫以后,观音菩萨备下盛宴邀请恶魔和他的两位兄弟赴宴喝酒。在他们喝酒时,观音菩萨化为蜜蜂悄悄飞走。而皇宫其实就是那两块巨石的化身,它们逐渐合为一体,把恶魔及其兄弟封在其中。而他们一直在畅饮为了麻醉他们而准备的美酒,没注意到宴会厅正在不断缩小。当恶魔发现上当后,他们已经无法脱身了。
恶魔在巨石中间恨恨地喊道:“我给了你要的土地,你却骗了我。”观音菩萨微笑着预言道:“要是三月八日这块土地上空无一人的话,那你就可以出来了。”从那以后,每年的三月八日,人们就特别要在城西门的外面举行大型集市。传说中的巨石位于城北40里处,如今已经成了古迹,也是传说真实性的佐证。
后来,恶魔决定施展魔力在湖中筑起一条道路。他从巨石的夹缝中使劲往湖水里吹气。当道路快要修好时,观音菩萨发现了恶魔的不良企图,就及时地制止了他。中国有些妖怪,例如这个恶魔,只能在夜里施展魔力,第一缕晨光的出现就会打断它们的工作。观音菩萨在听到恶魔往湖里使劲吹气时,就站在巨石外面学公鸡打鸣,并弄出公鸡拍翅的响声。恶魔听见这些声音之后,就会以为天亮而停止工作。当人们聚集在集市上时,他们就会放炮示警,以便让恶魔知道他不能脱身!
大理府的规模并不大,大约只有三千户人家,但是大理府的大理石和石匠雕刻十分有名。出售大理石的店铺就位于三塔附近。这里的大理石从山区采来,在这里加工成纪念碑和装饰板。一路上我们见到好多驴驮着这些美丽的白色大理石。加工这种石头的匠人大约有150名工匠。
大理府漂亮的中国内地会驻地。这儿以前是一位高官的官邸,传教使团用2000两银子买下了这座漂亮的院子。
一家医院马上就要在这里开张了。这里只有中国内地会和罗马天主教有传教士。一位善良的牧师在云南传教50多年,但是收效甚小,皈依的人数不多,只有少数的人加入了新教教会。
为我扛照相机的回民长相诚实,并且他还有一个十分有趣的身世。54岁的他在这个城市里居住的时间长达50年。他的名字叫香园木(Sweet-Smelling-Garden-Wood),祖籍在永昌府。他给我们讲述了那次云南回民大起义的经过。世上的恶人多不胜数,崇拜偶像的异教徒跟不崇拜偶像的回民之间的斗争持续不断。秘密会社“兄弟会”为社会制造了许多麻烦和混乱,这些人也是叛乱之源。起初,麻烦产生于杀猪宰牛的屠户之间,杀猪的就是那些崇拜偶像的异教徒,而宰牛的就是回民。回民领袖名叫杜文秀,这位高贵的回民首领占据大理府长达18年。起初,留在城里的汉人很少;后来随着回民政权的建立,许多汉人逐渐回归大理,做起了生意,并受到了当地回民的优待。不过,汉人被迫放弃刮脸,也不剃头上的毛发。大清帝国的官兵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攻进大理府。这次攻城还是回民的一位叛将主动开门才得以成功。清军首领杨玉科将军勒令回教国国王杜文秀投降。杜文秀被迫答应,但是在面见杨将军之前,他就已吞金。在请求杨将军饶恕其臣民之后,杜文秀喝了一杯水,便死在了自己的宝座上。
这位叫香园木的苦力由于一位清军将军发了善心才侥幸活了下来。他虽然是回民,但没有参与叛乱活动。这位将军名叫郦圆马,他把香园木藏在身边,等到事态平稳下来才让他出来。大理府城墙坚固,房屋都是卵石垒成的,而不是泥土墙,所以易守难攻。我曾站在这样的城墙上为传教使团的新房子拍了一张照片。这些房屋的身后都有着十分有趣的故事。
沿北门大街是一排广东人的店铺,他们出售各种商品,有洋货,也有土货。广东人向来擅长做生意,遍布在云南省的各个角落。大型的阳伞遮盖着那些屠户的店铺和长条的肉案板。中国人喜爱吃猪肉,所以在这里很难买到羊肉和牛肉。在没有批量需求的情况下,这些屠户一般不提供羊肉和牛肉。
太平铺回民山村的一处客栈,位于龙江西部30里处。麦加第与作者站在两位兵勇身旁。
在大理府以北三里远的地方建有三座塔。最大的一座塔大约高达400尺(1尺约为3英寸)。该塔的南面是另一座宝塔。实际上,整个大理府有很多宝塔,其布局合理有序,以确保祥和瑞气。无论宝塔还有其他什么用途,但是它们都使这里的风景增色不少,使原本普通的场景变得如诗如画。在宝塔的后面是远处高山上的飘逸白云。夏天,人们从山上运来冰和雪,在集市上出售。这种事情在远方的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也经常发生。从高原上流下的融化冰水形成一条条小溪,缓缓地流进洱海。在这些通往大理府的道路旁,还可以看到许多石桥架设在这些河流之上。
我从这条通往缅甸北部城市八莫的大路绕道约三十里,前往大理府了。大理府是中国西部最为美丽的名胜之一,所以还是值得去的。说真的,大理府也是被传教士选作调治将息的疗养胜地。在这里休养几个星期,比传教士长途跋涉回到本国去休养,要节省下许多时间和金钱。
从三塔回来的路上,我经过了一片墓地。据回民朋友说,这块墓地大约长20里、宽3里,有几千人安息在这里。这些坟前大都立有用一整块石板雕刻而成的石牌坊。在石牌坊下,另外还有一块更薄的石碑,上面刻有文字,并且挡住了石牌坊的入口。这种风格的墓碑跟我在中国其他地方见到的完全不同。这些墓碑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使这块墓地看起来神秘而可怕。这些坟堆掩埋着一万多名回民,这些静静的幽魂使得此处更令人毛骨悚然。与这个巨型墓场相邻的就是著名的三月集贸市场,可以容纳七八万人在此聚集。在这儿还有一个巨型石龟,背负着一块沉重的大石碑;紧临巨型石龟的地方就是财神庙。
为了方便我拍照,六个兵勇陪同我们前去游览宰羊街。在传教使团的驻地我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其中一道大菜就是我所猎杀的一只肥雁,那只肥雁是我在离大理府约30里处亲自射杀的。我付了200文铜钱(10美分)让一个人把它扛到大理府,走了大约30里,或10英里以上。
大理府的大北门
那天下午,一位中国鞋匠来为我的鞋子换底,但我要求他必须当着我的面做。在昭通,我曾让人把鞋子拿去修理,结果他用麻线把软皮鞋底缝上,针脚有1/16英寸大小,为此我支付了300文铜钱。由于针脚从外到内缝制,针脚比较大,鞋里面的针脚让我的脚后跟疼了一星期,而新鞋底在36小时后就脱落了。还有一次,我让人做了一双中国式样的高档鞋子,费用是1.5两银子,也就是不到一美元。尽管鞋匠为我量了脚码,但是鞋子做成后还是小了一英寸。在东川,我又雇人为我做了一双鞋子,结果鞋子做大了,我往鞋子里面塞了半英寸的棉花软布还是不顶事。因此,我从传教士朋友那里找了些钉子,有铜的,有铁的,尺寸适当,大约有1英寸长,然后坐下来看这位鞋匠如何做活儿。这位鞋匠把旧鞋底撕掉,换上一个薄鞋底。我看鞋底太薄,让他用两个鞋底一起做底。后来,鞋匠拿出来一个比钉子粗四倍的锥子,钻出许多洞洞,然后把钉子砸进去。结果由于钉洞太大,刚钉上的鞋底就掉了出来。于是我决定亲自动手修鞋。值得庆幸的是,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在家乡多伊尔斯顿的一家小商店里,曾经看过好心的欧文·克罗曼换过鞋底。由于工具不太顺手,我只好费力地做活儿,努力使这位中国同行少要些钱,但结果他要了我三倍的工钱。不过,我的鞋底总算换好了,这一点对我们经常走路和打猎的人来说十分重要。现在我才理解传教士穿着中国衣服的好处,也体会到中国传统服装的做工精细和舒适,价格也比较公道。
人生苦短,学艺费时;
景场个一的上顶墙城府理大
尝试不易,征服更难。
在大理府,我们补给了旅行所需的储备——蔬菜、水果,还有愉快的心情。
大理三塔和远处的雪山
[1] 麦克林(Hector McLean,?—?年),中国内地会加拿大籍来华传教士。他来自安大略省的保林纳法德,1901年来华。经过短期的培训和汉语学习之后,被派往云南大理传布福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三国志》语)
If you don’t want anybody to know it, don’t do it!—History of the Three St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