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走的朝臣见此景象,纷纷停下脚步。
谢指挥使身后不远,一个带刀侍卫不停招手,一群穿着喜庆的太监很快小跑着跟了过来。
江怀楚看着他们手中的锣,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前所未有的抗拒,不动声色又往后退了两小步。
谢遮咳了一声,走到他面前:“陛下吩咐的。”
“……”江怀楚当然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他考状元前特地打听清楚了,大宁不闹这个,“三年前陛下不是取消了这惯例?”
状元骑行游街真闹起来,能比新郎迎亲还夸张。
谢遮面色不改:“你连中三元,和三年前那位状元不一样,若是不闹一闹,百姓难免心道圣上薄待人才,况且这是天大的喜事,闹一闹,百姓肯定高兴,也能激励士子奋发读书,和状元郎一样状元及第,骑行游街,光耀门楣。”
谢才卿还是第一次听谢遮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强颜欢笑:“……谢陛下隆恩。”
谢遮松了口气,见近处并无旁人,凑近低声道:“陛下肯定是觉着你好玩儿图个新鲜,他这劲儿一般过一阵就过去了,你看这马,陛下也就喜欢了三四天,就忘一边了。”
“所以你这些天低调些,旁人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别给他记住你的机会,千万别主动招他,他过几天就把你忘了,到时候就没事了。”
谢才卿:“……”
谢遮见他好半天不吭声,以为他听进去了,牵着马过来,公事公办道:“状元郎请上马。”
他一牵过来,才发现马比谢才卿还高一点,这才想起来这马高将近九尺。
那边朝臣哈哈大笑。
谢才卿:“……”
他在南鄀不矮,在男子中也算偏高的,但是到了北宁,却在一众高大魁梧武将的衬托下,成了身形瘦小的那个。
谢遮忍着笑:“状元郎可会骑马?”
谢才卿摇头。
他一点点大的时候被马踢过,之后皇兄就再也不让他骑马。南鄀以文治国,马术也并非皇族必学。
他怕倒是不怕,只是不会。
谢遮招手,离得最近的太监麻溜地小跑过来,在谢才卿跟前弯下腰,谢才卿轻踩着人试了下,依然上不去马背。
“……”谢遮一拍脑门,心道陛下想哪出是哪出,他怎么也脑子不好使,这么高的马,陛下身形高大颀长,马术精湛,上去才刚刚好,状元郎怎么上?
“要不算了?”谢才卿温和一笑,无比体贴道。
“我去请示陛下给你换一匹。”谢遮说。
谢才卿:“……好。”
谢遮刚要回去,一边看热闹的朝臣忽然向一个方向恭敬作揖,谢遮回头,看见了换了一身常服出来的皇帝。
皇帝身后跟着三五个小太监,各自抱着一小叠奏折,一个飞速念完,得了陛下处置,下一个立马接着念。
“七成?他好意思给朕说?收不上八成,朕就抄他家垫春税——”
萧昀猛地瞧见立在马边还没马高的谢才卿,愣了愣,噗嗤笑出声。
状元郎背过身,额头抵在马肚上,像是不准备抬头了。
谢遮走到皇帝身边,低声汇报道:“……状元郎上不去。”
萧昀一愣,笑得不行,皇帝来了其他人不敢吱声,一时整个东安门只有皇帝的大笑声。
他笑完了,拇指和食指抵着唇,吹了个流氓哨,谢才卿身侧原先颇为温顺的马耳朵一竖,一转马头,瞧见萧昀,立即兴奋朝萧昀飞奔而去。
谢才卿正牵着缰绳,马冷不丁开始跑,他也被扯着往萧昀跟前小跑了几步。
谢才卿松了缰绳。
马撒欢似的跑至萧昀跟前,开始蹭萧昀的脸和头发,蹭完自己原地转了个圈,又继续蹭。
“过来。”萧昀说。
状元郎无动于衷。
“状元郎,跟你说话呢,不是在跟马。”萧昀说。
“……”状元郎快走过去。
萧昀打眼瞅他。
明明走得很快,最容易失态的时候,状元郎却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迎着风,乌黑柔软的长发向后飘散,一张如画的脸愈加清晰。
谢才卿走至近前:“……微臣无能。”
萧昀牵着马朝他招手:“再过来点。”
谢才卿一怔,又往他身前走了点。
萧昀正牵着马,倏然松了缰绳,手不由分说地搭上他腰侧。
腰上的手又大又烫,谢才卿蓦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他爱洁,一向微微抵触肢体触碰。
萧昀的手臂修长结实,力气极大,他托着他的腰轻轻一提,他就离了地面。
身体忽然凌空,不受自己掌控,谢才卿心头一停。
下一秒,他已经被半托半扔稳稳侧坐在了马背上,两腿落在朝萧昀的这一侧。
“腿分开,跨上去,坐好。”底下萧昀懒散说。
“……”谢才卿耳根不受控地开始发红,第一次在一个男子的注视下慢慢分.开.腿,面无表情地跨了上去。
萧昀说:“缰绳抓好,别乱动就行,它很听话的,别往下看,不会掉下来的。”
谢才卿迟缓地点点头,按他说的做。
“坐好了?”
见谢才卿不说话,萧昀笑了声,拍了下马屁股,又吹了个流氓哨,白瑜就甩了下尾巴,扛着漂漂亮亮的状元郎慢慢往东安门外去了。
小太监立马跑上前牵好缰绳。
一群穿着喜服拿着锣的小太监欢天喜地跟上。
谢遮离得近,耳闻目睹了全过程,咳了一下,心道陛下这阵劲儿有点猛。
他侍立到萧昀跟前,看着东安门的方向,笑道:“状元郎脸皮还挺薄,刚入朝都这样,过一阵就好了。”
身后小太监念着奏折,已经念完了,等了好半晌没等到陛下答复,求助地看向指挥使大人。
谢遮:“陛下?”
萧昀正瞧着东安门方向,懒懒收回视线,笑说:“他还怪轻的,身上也不知道什么香。”
谢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