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唯墨未央(7)(1 / 1)

“你这小子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啊……”

在对同伴们歉意一笑后,年长机关师取笑了年轻机关师一句,然后又莫名地惆怅起来: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吧。”

“黄哥?”

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机关师既好奇又担心。他同伴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并不妥当,摆手说没事没事。

“放心,小子。你该用上自然会用上,我还是对你的发明有信心。”拍了拍机关师的肩膀,这位同伴严肃地眯起眼睛:

“这次听说来了两位宗师,武家可是倾尽全力,而不远处又是北冥尊座所囚之地,只要一旦打起来,我们是必定会被卷进去的,到时证明你发明的机会就来了。”

身为作为武家一员,却由于天赋不佳无奈放弃他很清楚武家的实力。

“别着急,会来的……”他呢喃着。

──“哼,确实会来。”

忽然地,昏黄而微弱,却诡异地比天上日轮还要显眼的灯火自眼角冒出。

“什么东西?!”

年轻机关师吓了一跳,两人同时望向火源,那木制而古朴的灯笼顿时点印进眼里,晕开成一团黄色光晕。

灯里的星火在轻曳。

追溯其源头,那灯笼接在一根长柄把上。

柄把上有古朴而悠久,带着古意的复杂纹路。最叫人奇怪的是,它是自两人的身后墙上冒出来的──嗯,像是从墙上突然长出来的。

两人对望,吞了吞口水。

因为眼前的光景太不可思议了,那墙身根本就没有坏掉,两人都忘记了刚才其实有一个女声说了一句话。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某种突发情况时就已经太迟了。

那长柄灯笼突然轻描淡写地横扫,在不破坏墙身的情况下重击在那一名较年长的机关师脖子上。

他白眼一翻,身体就软了下来。

但他倒在地上前,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掌就从墙里伸出,拎住他的脖子将他拖进墙后──就像是墙不存在般,他整个人直接透了进去就消失不见。

“这……”

什么情况?年轻机关师思绪停滞,跟不上眼里所见的一切。

不过,那本来也是发生在转瞬之间,动静也不大,他反应跟不上也不足为奇。

“呃……”

结果,那只手往他那边捞去,在他惊叫出声引起其他人注意前,就捏住了他的脖子。

青年能够感受到那五指葱管的手指,具备着让自己脖子轻易折断的力量。

如果出声的话,会死的!他深刻地体会到这一个事实,不敢作声,甚至连呼吸都压了下来,生怕自己引起同伴的注意,就会难逃一死。

“哦──?你倒是挺识趣的。”

那女声再次自墙后闷闷地传来。

青年本来求饶或是说些什么,但是突然一股拉力传来,他的视野一黑一亮,自己就被拉穿过墙壁,被甩摔在墙后的房间之中。

这似乎是储物的仓库。

年轻机关师一边揉着被撞痛的腰后,一边慌忙地弹跳起身,左右环视寻找着威慑自己之物,看见满屋的杂物。

在散乱的杂身中,那少女绮丽而立。

她手中那长柄的灯笼摇曳着暗黑的火光──那火光像是无论在什么环境之中,也一样明亮、一样黯淡似的。

火光摇曳间,少女发量惊人的长发拥护着一瓜子脸,勾勒得它更显细小,而镶在上面的,是一对看起慵懒,而怪异的眸子。

那眼睛的瞳孔竟然是呈长方形的。

少女穿着样似于西域舞娘服的裙装,腰肢上面的腰窝描绘着柔美的线段坦露出来,下面一对纤足也若隐若现,青年知道不是沉醉于美色的时候,但仍不禁多看几眼。

所以,他才看见少女身上长着奇异的羊角。

“你……是武妖?”青年脱口而出。

“算是吧,你倒是不怕我杀了你。”

羊角少女淡淡地回答,手中的灯笼举至青年面前,火芒映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闲话不多谈,我正在赶时间。”羊角少女那对睡不醒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色,“我来问你,这附近有多少人?”

“你……!”

听见这个问题,青年才惊觉对方其实是敌人。不,他一早就应该察知到了,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他诧异过头才没有及时反应。

既然是敌人,就必须攻击。

这个想法油然而生,青年下意识举起自己得意发明,对着少女就是一连数箭射出。

这几根箭紧密相连,但又有很微小的间距。

这种排成长蛇阵般的箭群,能够在短时间里,密集地击中同一地方,具有很强的贯穿力和冲击力。

然而,它们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

羊角少女虽然看起来柔弱,没有多少战斗力,却意外地灵活,手中长柄灯笼回收,急速晃动将这些箭矢全部击落。

“──!”

没想到自己的得意发明竟然不起效,青年瞪大眼睛。受到攻击的羊角少女则不太高兴地抖了抖眉毛。

“我劝你别作无用之功了,这可不明智。”

白泽冷淡地说着,把手中灯笼的尖端抵在青年同伴的喉间,冷声的威胁说:

“你也可以尝试一下抵抗,我不会伤害你,但你的同伴可不好说。”

“你……”

青年倒不怕死,但多多少少也忠于墨家,还是有些宁死不屈的骨气,但对方却彷佛看透这一点般,威胁着要杀他的同伴。

青年并不希望自己的坚持连累他人,所以不禁犹豫起来。

动摇的视线在少女和晕倒同伴的身上来回,最终青年还是丢弃了自己的弓弩,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我不讨厌聪明的人。”

感觉到对方已经放弃抵抗,少女将自己灯笼的尖端从男人的脖子上移离。

“回答我,这附近的布置──你知道的吧?”

“你的目标是‘曜星殿’!”

突然惊觉对方目标很可能是墨曜殿的禁地,那最高的殿宇,青年惊呼出声。

“哦──?你比我想像中更聪明一些。”

像是感到高兴般勾起嘴角,羊角少女交叉双腿。她松开手中的长柄灯笼,那灯笼竟然自主浮了起来,她就这样靠在那上面。

她间接承认了自己的目标确实是曜星殿。

“说吧,这附近的布置。”

事关重大,青年又犹豫起来。

虽然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但他总感觉所谓的禁地都是神圣不可侵犯,很可能还事关墨家的存亡,否则墨未央也不用如此着重那里的守卫,和定下森严的规矩了。

于是,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少女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好,我说。”

视线落到同伴身上,青年最终还是输给了不想眼睁睁看见同伴被杀的心,决定将附近的布置说出来。

当然,他不打算如实相告。

先让她离开!他打着这样子的如意算盘。

“我劝你不要有不识趣的想法。”

羊角少女看穿了青年的动静,她那对看似没睡醒的眼睛彷佛具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如果你们骗我,我会找到你的,请不怀疑这一点,也不要怀疑我有这个能力。”

被说破心思的青年顿时呆住,莫名地觉得对方并没有在虚张声势。只要自己说谎,对方一定会找上自己,他深刻地有此感觉。

“……好,我说。”

为了不牵连同伴,让他为自己的倔强付出生命代价,青年只好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坦言吐露出来。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两刻钟轮换一次。”

“上次轮换是多久前?”少女径自问道。

“一刻钟前。”

“哼,一刻钟前吗……”

少女扬了扬下巴,挺直身子,再次握起自己的灯笼,一副要离开的打算。结果,青年还来不得让高悬的心放下来,眼前就有火光闪过。

“呜……”

青年的后颈遭到痛击,意识因而被击散。

在意识完全沉进黑暗的深渊前,他看见那羊角少女举着灯笼,像是没有实体般穿过墙壁离开了。

他心想,难怪对方会说找到自己。

她一旦发现自己情报不对,她就可以回来这里轻易地杀掉被自己所击晕的两人。

***

根据那机关师提供的情报,白泽轻易地避开了“星曜殿”附近的守备力量。

其中,她的“黄泉灯”也功不可无。

只要手持黄泉灯,脚踏之地就成了她的道路,她可以穿过任何阻挡自己之物,哪怕是结界、墙壁,抑或是陷阱机关。

尽管堪称“异能”的力量,但是她自身的实力并不高强。可能对付两名普通机关师绰绰有余,不过一旦对方一涌而上,或是有更强的机关师到来,她可就得应付不来了。

这就是她抓来那两名机关师,问出附近布置的原因。

她得避开这些守备力量,尽可能不引起太多动静,并借着“黄泉灯”的力量穿墙越壁,俏无声息地靠近“星曜殿”。

“是谁?!”

想要完全不引起动静并不太现实。

在刚从一堵墙壁出来,踏进一条巷子时,两名守在巷口机关师立即发现了白泽。

按照那名机关师提供的情况,这里面应该不会有守备者在才对。

不过,那名机关师应该没有说谎,可能墨未央已经预测到会有类似的情况,所以在有关守备计划里动了手脚,导致底层人员也不知道正确的布置。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些想法,白泽叹息着扭身面向两名机关师。

他们正用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白泽,只要她有任何异动,就会作出攻击似的。

由于雨云遮住了阳光,附近用不知名材料建成的建筑,那黑色的表面又像是会吸收光一样,所以机关师们没能立即看见白泽的真实面貌。

机关师的身体机能并不像武者般强大。

“你是武者!”

待他们凝神细看,看见白泽的真实面貌时,就是大吃一惊。他们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某个同伴,没想到竟然会有武者凭空出现在这核心的区域。

至于他们是如何判断白泽的身份,想必是因为她身上没有穿着机关师的黑袍。

他们的表情更严峻,其中一名更是掏出奇怪的棍状物对准天空。

那应该是类似星烟的传讯工具。

作出如此判断的白泽可不想被人围堵,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压低身形,借着宗师的体能,用纯粹的力量冲出。

即使没有任何身法技巧,她还是快得吓人。

借着爆发性的力量,她以机关师肉眼们跟不上的速度冲到他们面前,又硬是用腿急停。

荡起的白发撩乱,白泽双手使劲斜着挥扫灯笼,用把柄将两人扫撞到墙上。

宗师级数的臂力全转为劲道透体而入,两名机关师分别吐出胃部和肺部的内容物,连悲鸣都来不及就吊起白眼,倒在地上失去声息。

“看来麻烦还是许免不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白泽不悦地叹道。

她转身望向那星曜殿的方向,能够捕捉到那周围隐藏了大量的气息,估计是负责守备那里的机关师们,恐怕还有数不尽的机关兵器在待命。

换在以往,她肯定不会如此以身涉险,硬要说她属于自怜羽翼的类型,但她的强烈求知欲却让自己无法忽视那股让她寒毛倒竖的微弱气息。

是的,和不在场的雪麒麟以及珈蓝一样,她也感知到那股气息了。

“真是恼人,我这种性格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白泽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那白嫩的肌肤瞬间就红了,算是自我惩罚。

她再次迈开步伐。

一如所料般,之后的路程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阻拦,但借着宗师级的体能、“黄泉灯”的力量,以及冗长岁月累积下来的智慧,她屡屡化险为夷,终于靠近到“星曜殿”的外面。

不过,她身上也受了些皮外伤。

四肢擦伤,流出了鲜红的血,她稍微拭抹一上权当处理,然后又擦了擦脸上的伤痕,拭去那流出的鲜血。

“这种事情果然不适合我。”

看着沾在手上的鲜血,白泽吐出不悦的单音。

不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泽还是引起了守备机关师们的注意。听见那些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白泽更显不悦,举起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