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现实主义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战火摧毁了许多城市,欧洲一度陷入非常低迷的境地,人们的思想观念也随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好多艺术家选择了“做梦”,把自己心里的那些奇怪念头表现在画布上。这些有点“无厘头”的作品反映了艺术家怎样的思考呢?
有一幅画你肯定印象深刻。画面里有三个一动不动的时钟,全都“葛优躺”似的瘫软着。树没有树叶,也没有树根,就连树枝也只有孤零零的一根,好像是为了挂这个时钟特意长出来的。画面右下角的平台上还摆着一个像水壶一样的东西,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和苍蝇。
就是这样的场景,加上远处荒凉压抑的海水和天空,就给人一种时间停止的错觉。
这幅画就是《记忆的永恒》,作者是和毕加索、马蒂斯并称为20世纪最具代表性的三位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萨尔瓦多·达利。
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大部分都将他形容成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大概是因为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是他灵感的重要来源。这本书陪伴着达利,让他的超现实主义一步一步走向成熟,走向巅峰。
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的人格是由三部分构成的:“本我”“自我”和“超我”。粗略地说,“本我”指动物性、本能、生理需求,“自我”则负责思考、判断,而“超我”的主要作用就是监督约束“本我”和“自我”两部分,让我们朝着“超我”的方向迈进。达利在画面中将它们融合到一起,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记忆的永恒》(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
达利(Salvador Domingo Felipe Jacinto Dali i Domenech)
1931年
软绵绵的钟表是达利的“本我”,是他内心无意识,甚至以梦境作为创作的灵感来源。它让我们看到了时间在这里融化、变质、腐蚀和衰败的过程,是一个脱离现实生活的世界。我们可以闭上眼睛想象,如果是在我们的梦境里,或是潜意识里,事物会像我们现实生活中所看到的那么具象,那么泾渭分明吗?不会的,它们常常是融合的、变化的、无厘头的。
接着我们会发现,其实这个画面并不完全脱离现实。无论是钟表,还是远处的海岸岩石,都是有写实的绘画技巧在里面。这就是理性,那个约束着“自我”的部分。它控制着达利对画面的绘画过程。而最终的目标就是实现“超我”,这个就见仁见智了。我的看法是,达利最终要表达的,是人类在潜意识中的记忆或许不过只是永恒里的一点碎片。
虽然达利的画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但这还不是超现实主义的全部。下面这幅画可能会彻底把你搞蒙。
我们知道,超现实主义画家会把现实生活中看似完全没有联系的东西放到一起,构筑梦一般的场景。可马格利特觉得,这样最多只能满足人们的猎奇心,对艺术家来说是不够的。他希望自己的画不仅能反映人混乱无序的意识,还有对世界、对人的思考。
这个时期,欧洲风靡着一种哲学思想,其创始人是维特根斯坦,致力于研究语言的使用对人思维的影响。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会使用语言和文字,这是人与世界沟通交流最基本、最重要的工具,可是很少人注意得到,语言和文字可以让我们自由表达,却也限制了我们。
马格利特用《梦的钥匙》向我们解释了这个抽象的理论。在这幅画中,每一个图像下面的单词,都和图本身毫不相干。鸡蛋下是“刺槐”,高跟鞋下是“月亮”,蜡烛是“顶棚”,玻璃杯是“风暴”……这图文明显不符啊。
《梦的钥匙》(Key of Dream)
马格利特(Rene Magritte)
1935年
于是我们会慢慢怀疑,为什么会这样?那我们看到的究竟是鸡蛋还是刺槐?“刺槐”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困惑会不断循环。因为有词语的存在,我们就会下意识地将这个词看作是对图像的“命名”。而当词语和图像并不匹配的时候,我们的常识和意识是很难接受的。这种“难以接受”,就是马格利特想要提醒我们的:我们的思维会被词语或其他的事物干扰,用马格利特的话来讲,叫被“遮蔽”。
《恋人》(The Lovers)
马格利特(Rene Magritte)
1928年
我们看到的图像是可见的,可词语指向的图像是不可见的,并且仍然对能看得到的信息做出干扰,“遮蔽”我们的眼睛。这就是可见和不可见之间的较量。
渐渐地,马格利特不再跟我们玩心理实验的游戏了,他尝试着在画里直接把人的这种被遮蔽的状态画出来。比如头上盖着布,或者面前有一只鸽子、一朵花。
比起马格利特和达利,弗里达的画可能会好理解得多,因为她的作品主角大多是她本人,她那连在一起的粗黑眉毛,让人想认不出来都难。很多人因她的画风怪诞诡异,也把她归类到超现实主义画家的阵营,但她本人是拒绝的。很简单,她所画的痛苦并不是发生在梦境中,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现实里。
弗里达的命运真不是一般的坎坷。从出生就患有小儿麻痹症不说,18岁时还出了一场毁灭性的车祸。当嫁给自己心爱的艺术家里维拉后,又发现车祸的后遗症让她的身体虚弱到不能怀孕。雪上加霜的是,丈夫里维拉不仅不关心妻子的伤痛,还到处“撩妹”,风流成性。据传闻,里维拉前前后后跟30多个女人保持着情人关系,其中甚至还有弗里达的亲妹妹。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和一段怎样的婚姻!
弗里达把婚姻带给她的痛苦全部付诸绘画。就在大家都以为她的画连同她的人都要永远沉浸在痛苦中时,弗里达却再次转变,果断和里维拉结束了婚姻关系。冷静的内心让她清醒地认识到里维拉在绘画上对她的启发,这让她更大胆,更自我。
描绘痛苦本身,弗里达做到了极致,更难得的是她把苦转换成另外一种极其美好灿烂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1940年,她画下了一幅《有荆棘鸟项链的自画像》。
画的背景是一大片绿色的热带植物,弗里达的头发上停着两只蝴蝶,两边肩膀上分别是一只黑色的猴子和一只黑猫。最显眼的是她的脖子,上面绕着一圈蔓延到了整个肩膀的荆棘。
而荆棘上停留着一只荆棘鸟。荆棘鸟是西方文化里一种虚构的动物,传说它从离开巢穴开始,就不停地寻找荆棘树,当它找到时,就会把自己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然后一边流血一边歌唱。
《有荆棘鸟项链的自画像》(Self-portrait With Thorn Necklace and Hummingbird)
弗里达(Frida Kahlo)
1940年
在墨西哥原住民的印第安神话里,这样的动物代表死去的战士会获得重生,而弗里达头发上的蝴蝶,在印第安民族的观念里,也代表着神圣的冠冕。画里的猴子和猫是她现实生活中的宠物,在和里维拉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它们曾陪伴着她。
她端端正正地面对我们,眼神里没有不安和惊恐,只有平和。稍稍紧闭的嘴唇让整个面部紧绷起来,显得很坚毅。荆棘甚至在她身上变成了像项链一样漂亮的东西,它不再是捆绑,而是点缀。
人生有时候真的像梦境一般,但是即使是在梦境中,你也可以掌握主动权。
意公子说
刚接触超现实主义的作品时,往往会觉得迷雾重重。可是艺术释放的美总能指引我们不断去靠近它。
我们对艺术之中、画之中的隐藏信息有着天然的野心。也许我们的认识从始至终都有一定的局限,无法完全了解画家的意图,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欣赏,去感受,去不断地探索,一次又一次地获得对世界的新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