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这么一个网络票选，问题是“假设你能穿越，你最想去到哪一个朝代？”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票选结果的第一名并不是雍容华贵的大唐盛世，而是宋朝。

提到宋朝，很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积弱积贫，看起来十分文弱，军事实力也远远比不上其他朝代。但要是比国家和人均GDP、商贸经济、国民幸福指数，宋朝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有人做过研究，生活在宋代，不管你是普通的打工人，还是做点生意的小老板，日薪基本都能在100 文上下，一个月就有3 贯，能养活一家五口。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差不多就是一名明代打工人外加一名清代打工人的月收入总和，和一名明朝知县的月薪竟然不相上下。[12]

人民富足的小日子，背后自然是离不开北宋发达经济的支持。北宋经济繁荣到一个什么地步呢？假设那时候，我们从太空望向地球，整片黑暗中全世界最闪亮的光点，绝对是北宋首都汴京。

没有宵禁制度的束缚，北宋一到晚上那叫一个灯火通明。说书的、唱戏的、吃夜宵的、各种丰富的娱乐活动在瓦舍里轮番上演，夜生活极其丰富。

史书上的只言片语，尚不足以完全呈现北宋最为精彩的一幕。如果你想要第一视角感受北宋繁华，获得沉浸式体验，还得看这一幅——《清明上河图》。

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国民度第一、国宝级文物，这些头衔随便拎出一个都能让人发出惊呼，更何况，这些头衔《清明上河图》还统统集齐了。在这幅5米多长的画卷里头，画家张择端用画笔如实地记录了北宋都城汴京城内外、汴河两岸的风光和繁荣景象。

古今中外有不少人专门统计过，张择端在《清明上河图》中足足画了有数百人，甚至是上千人之多。[13]不仅如此，他还画有各种牲畜60多匹，木船20多只，房屋楼阁30多栋，推车乘轿也有20多件，每一个物件都各具特色，对研究中国社会史、生活史、民俗史、服装史、建筑史、交通史、商业史、广告史、城市史、造船史都有着非凡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这在中国乃至世界绘画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

01 宋朝的代步工具不少，走路进城的话得花上老半天。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老百姓，骑驴是个经济又实惠的选择。想骑马？那是有钱人玩的。

02 当然，你偶尔奢侈一把，骑马出游也别有一番风趣。

03 至于更为舒适的轿子，抱歉，目前仅限官员及上层社会女子所享用。你要是在街上碰上了，可得躲远点，免得冲撞了。

04 不过，要是你预算足够，还有一个高性价比选择——牛车。我们可以优哉游哉地坐在里头，一路进城一路逛，行到外边热闹处了，还能半掀帘子凑个热闹，吃个瓜。

05 除了走陆路进京，北宋这会儿还多了一个出行选择——水路。豪华大客船准备就绪，舱内设有各种酒水小菜，并有专门观景区让你一览汴河两岸的大好春色。

06 作为北宋首屈一指的一线城市，汴京绝对是你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但想留下也容易，你只需就地找份差事，只要个把月，就能在城里安顿下来，过上美美的小日子。有门路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找行老。作为城中各行业的头头，他们一句话的事，一份不错的工作几乎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找牙人。他们分散在街头巷尾招揽人力，甭管你是找工作还是缺人手，只要中介费管够，统统给你安排。当街面试，现场试用，也是可以的。

07 不过，如果要我推荐的话，送外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汴京街头到处可见外卖小哥穿梭于大街小巷，给大伙送上热乎的吃食。

08 要是你不想打工，准备自己单干当个小老板，地摊经济了解一下？宋朝商业发达，有大量的老百姓涌入城市，做起了商贩。虹桥、街道、店面旁，只要你不影响到日常交通，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官府驱赶，且收入可观。《水浒传》中的武大郎就是靠着在市场卖面食的收入，娶了媳妇，还住上了市中心的二层楼。

09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是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阳伞，底下竟是各种小摊，卖刀具的、卖小吃的、卖鞋的、卖鲜花的，吃穿用度，应有尽有。说着话的功夫，鞋摊前已经有顾客上前，坐那等着试穿了。木工铺子上，车轮、车轴散落一地，两位小厮正忙着修马车，颇有4s汽修店的架势。

10 而在五花八门的行当里，要说谁最热门，那还得是演艺人员。宋代有专门的娱乐场所瓦子，每天都是人满为患。你不仅能看到有人跳舞耍大刀，还能欣赏到皮影戏和虫蚁表演。最有看头的得是说书，鬼神志怪，评说三国和五代兴亡，模仿秀……哪一个都不可错过。只要你有拿手绝活，逐梦演艺圈就不是个梦。

11 工作有着落了，钱袋子鼓了，接下来我们就得解决温饱问题了。宋朝美食数不胜数，水晶皂儿、药木瓜、鸡头穰、广芥瓜儿、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儿、刀紫苏膏……十道菜里，九道你听都没听过。还有现烤现卖的猪皮肉、野鸭肉、水晶鲙……那就是人间美味，这就难怪到宋朝时就已经出现了“一日三餐”的说法。虹桥附近遍布小吃摊，吃货们进城了直奔这里准没错。

12 啥也不会怎么办？你也别担心，看见街上那些拿着一堆竹签的人了吗？每搬运一次物品，他就会给你一个签子，工筹就按签子计算。虽然是苦力活，但却是实打实可以看到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13 要是哪天你请客吃饭了，则可以到小食店和大酒楼。这些店，还提供个性化定制餐点服务。同样一道菜，你想要热的、冷的、不冷不热的、换浇头、换配菜……一应要求，店小二统统安排，吃不完还能打包带走。

14 在这里，我要强烈推荐汴京特色饮料——饮子。不喝饮子，你就算没来过汴京。这种饮子有点像我们今天的果茶和广式凉茶，最受欢迎的是荔枝味。在汴京城里，没走几步就有一个饮子摊，你可以随时停下来喝上一杯解解渴。

15 但饮子再多，那也没有酒楼和酒肆来得多。记有北宋汴京风俗人情的《东京梦华录》就写道，“在京正店七十二户，此外不能遍数，其余皆谓之脚店。”你可以留意街上那些立着“脚店”灯箱的店。那可不是什么洗脚的地方，而是卖酒的批发商。他们没有酿酒权，只能向“正店”购买酒。

16 而“正店”则是实打实的“五星级大酒楼”。汴京城里，“孙羊店”前彩楼欢门高耸，店后小树林的酒缸足足叠了四层那么高。要知道，酿酒的主要材料就是粮食。数量庞大的正店脚店，各色酒水，足见宋代人民生活之富足，才能有余粮用以酿酒。

17 初次进京，要是没来得及找到房子住下来，孙羊正店对面的王员外家倒是个不错的留宿选择，边上就是城门口，地理位置优越。

这一日下来，汴京城的活动之多已经足以让我们眼花缭乱了，但这还只是汴京人日常生活的一个小小缩影。纵览整座汴京城，那些还未看到，还未发现的风景绝对远比你想象得还要丰富，还要精彩，欢迎各方人士到此一游。

虽然《清明上河图》的艺术地位非常高，但很多人看到它的第一印象还是太长、太复杂、不知道从哪里看起。其实，如果我们大胆想象，把自己当做某位首次进京的外乡人，这时候你重新看这幅画，那将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方式。

成为“画中人”，或许让我们离《清明上河图》“近”了那么一点，但关于它的谜团，却始终萦绕左右。

自《清明上河图》问世以来，它就吸引了无数学者对它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解读，关于题目的解释就有各种专家持有不同的看法，各自写成的著作大概也有好几车。就跟《红楼梦》衍生出来“红学”一样，《清明上河图》也有“清明上河图学”。而我们今天“穿越”到画中一番游历的体验，也不过是《清明上河图》的冰山一角。

真正掌握了《清明上河图》所有谜团答案的，大概只有创作者张择端本人。

关于张择端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金代的一个叫作张著的鉴赏家在《清明上河图》上的题跋。[14]短短85个字，便是关于张择端，我们所能了解到的全部信息。

跋文翻译过来是这么说的：张择端出身翰林院，也就是我们前面在讲宋徽宗时提到的皇家艺术学院。进这个学院的人可不一般，既要画得好，还要会读书。张择端特别喜欢去画那些船呀、车呀、城市里的建筑，他对那些世俗和市井的题材特别感兴趣，所以画得特别细致。我们现在通过《清明上河图》上面的船只就可以轻松了解到宋代造船业的发展。

这是一幅常看常新的作品，我每次看《清明上河图》都会发现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比如有小孩趴在墙头半探着脑袋看热闹，还有张择端在画面中设置的 3 起交通事故。其中，最惊心动魄的**，就是那即将撞上虹桥的大船，以及桥上迎面碰上的人马。而这双重变故也被很多专家解释为是张择端在隐喻北宋正处于危急存亡之际。

在宋徽宗所编的《宣和画谱》上，并没有留下张择端的名字。因为古代文人认为，这些描绘平民百姓生活的风俗画难登大雅之堂。就像苏轼所说“论画与形似，见与儿童邻”，如果看画只看画得像不像，见识就和小孩一样了。

但你知道吗，汴京因黄河水患一次次遭逢大难，新的都城在旧的都城上一次次重建。而正是文人墨客认为的所谓“下品”的《清明上河图》，将历史以艺术的方式永存凝固，将1000多年前的汴京繁华如实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当庙堂之上的文人士大夫以山水花鸟寄情，是张择端把注意力转向了平民百姓。他画下了生活在汴城的小百姓的寻常而真实的生活，那是一整个时代的众生相。

我们在这幅画里找不到主角，但你细看的话，每一个角落又都自当一面，像是那个时代的一个个缩影，让我们得以窥见北宋最为真实、也是最有人情味和烟火气的一面。

既有宏大的场景构建，又有细节的翔实铺陈，张择端笔下最为动人的地方，大概就是用最简单的笔墨线条描绘最幸福的日常。

翻开历史书，我们看见的宋代虽然常被打上“积贫积弱”的标签，但不可否认的是宋代的商品经济和文化教育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达到了后世难以企及的高度。

在这个时代，远方蓬勃大气的山水看得见，身旁生动的花鸟虫鱼也看得见；不管你是宫廷里的皇宫嫔妃，还是市井里头的普通老百姓，在这里，每个人的生活和故事都能被画家们看到，被记录，被留在一张张的画卷之上，留在《清明上河图》中。

当我们不再关注过度奢华的东西，只着眼于身边的寻常，平凡的日子也能成为另一道风景。

谁又能说，这不是美的呢？

[1] 参见明·张继《千百年眼》，“五代之末，知赵点检不可测者，韩熙载耳。众人固贸贸也。熙载又知唐之将覆，而耻为之相，故以声色晦之。尝语僧德明云：‘吾为此行，正欲避国家入相之命。’僧问：‘何故避之?’曰：‘中原常虎视于此，一旦真主出，江南弃甲不暇，吾不能为千古笑端。’噫，卓矣”。

[2] 参见北宋·刘道醇《圣朝名画评》，“性温厚，有大度，故时人目为范宽。居山林间，常危坐终日，纵目四顾，以求其妙”。

[3] 参见《图画见闻志》，“进止疏野，性嗜酒、好道”。

[4] 参见北宋·《宣和画谱》，“始学李成（五代山东画家），既悟，乃叹曰：‘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

[5] 参见《宣和画谱》，“于是舍其旧习，卜居于终南、太华岩隈林麓之间，而览其云烟惨淡、风月阴霁难状之景，默与神遇……故天下皆称宽善与山传神”。

[6] 参见南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三》，“东坡曰：‘鲁直（黄庭坚字）近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固不敢轻议，然间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

[7] 引自北宋·苏轼《狱中寄子由》。

[8] 援引自南宋·邓椿《画继》，此书记载了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至南宋乾道三年（1167年）间画家二百一十九人小传，是宋代创作的一部画史著作。

[9] 参见南宋·赵溍《养疴漫笔》，“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10] 参见元·汤垕《画鉴》，“尝命学人画孔雀升墩障屏，大不称旨，复命余子次第呈进。有极尽工力，亦不得用者。乃相与诣阙陈请所谓，旨曰：‘凡孔雀升墩，必先左脚，卿等所图俱先右脚。’验之信然，群工遂服，其格物之精类此”。

[11] 参见《画继》，“月季鲜有能画者，盖四时、朝暮、花、蕊、叶皆不同。此作春时日中者，无毫发差”。

[12] 参见程民生《宋代物价研究》案例，北宋诗人张耒的一首诗写道：“山民为生最易足，一身生计资山木。负薪入市得百钱，归守妻儿蒸斗粟。”山民卖柴每日可得100文；北宋淮西的佣工，“力能以所工，日致百钱，以给炊烹”，日收入100文；一个月即有3贯，这个收入水平相当于明朝知县的月俸。另据黄冕堂《中国历代物价问题考述》的统计，明代城市佣工的日工价以30文为常价，农村佣工则以20多文为常价。到清代时，日工价才回升到50文至70文。

[13] 7由于画中有些人只露出一只胳膊一只腿，有些斑驳，并不是完整的人，甚至有部分损坏，关于《清明上河图》绘制了多少人，目前有500余人说（白寿彝《中国通史》）、815人说（汤友常数米法）、1695人说（齐藤谦《拙堂文话·卷八》）。

[14] 参见金代张著《清明上河图》题跋，“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