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寒冷的长城回到东京后，对方又发来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连交通费在内，希望设计费总额能控制在100万日元以内。无论怎么说，100万日元也太离谱了。我回答说，100万日元的话连交通费都不够，对方的答复是：“您已经不需要再去现场了，只要发一张设计草图过来，我们就会基于草图施工的。”

只发草图是我最讨厌的做法。欧美的著名建筑师经常会在亚洲采用这种工作方式：发几张草图过去，再把数千万日元的酬金塞进腰包，剩下的就都交给当地人员，自己只在竣工仪式的时候露个脸，笑眯眯地喝点香槟。也许这是金融资本主义时代独有的高效工作方式。

但是，这种工作方式无法将自己的灵魂注入建筑中，无法赋予建筑生命，造出来的只能是亡灵一般的建筑，仿佛在复制粘贴自己过去的作品，而且清晰度也降低了。

建筑这种东西，是在从画设计图纸到施工结束的几年时间里，与有关人员一起奔波、搭建、聊天的结果。或者与其说是结果，不如说这个过程、这几年的时间本身就是建筑。如果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就能造出好的建筑；如果不是在一起奔波，那么搭建建筑原本就是毫无意义的。我在梼原学会了这种方法，然后用这种方法搭建起了一个个建筑，而且今后也想一直坚持这种方法。

当时我想，只发一张草图过去的工作，还是不做为好。而且，100万日元的预算也太紧张了。我跟事务所的员工商量是否应该接受这份工作，大家都说，这种项目不应该接。

过了几天，事务所里的一个从印尼来日本学建筑的年轻实习生布迪·布拉德诺拿着一张便笺走到我办公桌旁，跟我说了他的计划：从神户坐船到上海，住在北京的便宜旅馆里，具体负责万里长城的项目。布迪有JR（日本铁路公司）的定期票，可以免费坐火车到神户。从神户到上海的船票只要不到1万日元。然后坐火车去北京，住在每晚500日元的旅馆里。每晚500日元的话，一个月只要15000日元，就算在北京住1年，也只要18万日元。如果能拿到100万日元的设计费，应该有足够的盈余。我被布迪的热情征服了。他总是讲一些黄段子和笑话来逗大家发笑，怎么会有这种热情和缜密的计算能力呢？虽然关于人工费我还留有疑问，但是因为他如此干劲十足，我想我没有理由不接受这份工作。“好，布迪，我们就接下这份工作！你去北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