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带欧洲的这一大块土地上,密集分布着居住在农庄或更大村落聚居区的群体,他们在周围的土地上耕作。原材料似乎是在正常的社会交往过程中,从一个群落交换到另一个群落的。没有证据表明存在着密集的长途贸易,但许多村庄显示出工艺专业化程度日益提高的迹象。到移民潮消退、欧洲蛮族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社会稳定时,罗马征服地中海的第一阶段正接近尾声。现在,两个世界又一次建立了一种新的、充满活力的关系。
最后,我们必须讨论的是,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表明欧洲的西部和北部属于泛欧凯尔特文化(或拉坦诺文化)的一部分。历史上没有任何人群向西迁移的记载,也没有考古证据能够表明西部人群文化与中部拉坦诺地区的文化之间有着密切的相似性。事实上,拉坦诺的手工制品和艺术风格被当地系统吸收并且往往被当地工匠改良,这一牢固延续似乎已成为一种普遍情况。例如,在阿基塔尼亚,一组独特的金饰环在装饰中运用了凯尔特艺术的基本图案,但这种使用是以一种原始的方式进行的,完全没有纯凯尔特形式的雅致。再往北,布列塔尼文化既保留了它的高度个性化的特点,同时也采用了凯尔特人的设计,这很可能是从金属制品中学到的,以适应当地制作的精美陶器组合。阿摩力克半岛的陶器连同其他元素,譬如可能用于储存的地下窖穴(福戈斯),以及一系列精心制作的石碑,有助于将布列塔尼的文化和社会与法国其他地区明确区分开来。再往北,在英国中南部,公元前6世纪时的山地堡垒现象明显地持续存在,而且得到了加强,发达的山丘堡垒在调整社会再分配体系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对防御的更加重视,意味着侵略正逐步升级。但是,置于这一狭隘连续性之上的,是从欧洲大陆进口的一系列拉坦诺金属制品,其数量足以激发当地工匠开发出具有他们自己的娴熟工艺且能高度表现其思想的造型。
在这个欧洲西部边缘地区,土著传统的延续性远比与泛欧拉坦诺文化的相似性更令人印象深刻。结论肯定是,影响欧洲很多地方的民间迁移运动遗忘了这一外围地区,使得它基本上未受影响。这并不意味着该地区没有接纳任何移民群体。在约克郡发现的许多车葬,归于当地命名的阿拉斯文化,与塞纳河流域和法国北部地区的车葬极为相似。这使得许多人认为,这些墓葬映现出移民中的精英阶层,这一观点从部落的名称“巴里西人”与塞纳河流域“帕里西”名称的相似性得到了进一步支持。然而,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观点,即杰出人物是土著人,只是采用一种“外来的”墓葬方式来使自身区别开来。
拉坦诺的金属制品向北传播,穿过北欧平原进入波兰,但拉坦诺文化真正的北界线大致位于从莱茵河口以南,穿越德国南部,直到前捷克斯洛伐克的苏台德山脉,再到喀尔巴阡山脉这一条线上。在北部,北欧平原的村民们继续放牧和种植庄稼,就像他们的祖先1000多年来所做的那样,丝毫没有受到南部发生的重大事件的影响。对罗马作家来说,不久之后,可以将这些完全不同的群落归并为一个通用的名称——日耳曼人,而这个名字很快就在罗马历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
不稳定的平衡,公元前200年至公元前140年
公元前206年,罗马军队占领了港口城市加的斯,他们成为由迦太基人控制的伊比利亚南部领土的主人,但半岛其余地区的土著部落却并不畏惧。罗马人迅速开发了新赢得的领土:公元前206年,在塞维利亚附近的意大利加建立了殖民城镇;公元前179年,又进一步在瓜达尔基维尔河流域建立了科尔多瓦。在加的斯沦陷后的十年间,有5.9万千克的白银和1800多千克的黄金被运往罗马。在喀他赫纳附近的银矿里,据说有4万名奴隶在劳作。罗马控制着当时半岛上最富有的地区——不仅有喀他赫纳的银矿,还包括科尔多瓦后面的莫雷纳山脉的金银资源,以及里奥廷托地区的铜矿和银矿。同样重要的是瓜达尔基维河流域广大肥沃的土地,它盛产橄榄、葡萄酒和谷物。而西班牙的探险使罗马的殖民回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丰厚。
伊比利亚的土著部落并不甘愿忍受罗马人的剥削,公元前197年,瓜达尔基维尔地区的图尔登塔尼人发起了反抗运动;公元前194年,占据伊比利亚半岛西南部地区的卢西塔尼亚人也加入进来。对罗马人的抵抗一直以一种杂乱无章的方式进行着,直到公元前154年,一场全面的叛乱爆发,这次西部的卢西塔尼亚人与占据西班牙中部地区的一个部落联盟凯尔蒂贝里进行了结盟。叛乱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其领袖维里亚图斯的超凡魅力。当他在公元前138年死于谋杀后,反对派变得支离破碎,结果当时葡萄牙的大部分领地都被罗马人占领。凯尔蒂贝里人继续斗争了几年,但最终于公元前133年屈服,当时他们位于杜罗河上游河段和埃布罗河之部偏北的最后据点——努曼提亚要塞在罗马指挥官西庇阿·埃米利安努斯的长期围困后陷落了。
在此后大约70年的时间里,罗马军队取得了对伊比利亚大部分地区的牢固控制权,这一半岛上的资源价值在罗马经济中得到了体现。公元1世纪,普林尼这样写道:
西班牙的晶石和她的云母,还有她沙漠地带的物产,为我们增添奢华的色料。这里的人民在辛勤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对奴隶的完美训练,男人的强健体魄,以及他们性格的坚定性,都优于高卢行省。
令人关注的重点是——虽然原材料是受欢迎的,是罗马经济的必要条件,但现在迫切需要各级人力资源。爱德华·吉本以其特有的敏锐眼光审视了历史,指出西班牙对罗马就像秘鲁和墨西哥对旧世界一样重要。
罗马人普遍不喜欢长途海上旅行,这意味着随着罗马人对半岛控制权的加强,他们对从意大利到西班牙经由高卢南部的陆路使用率越来越高。紧随军队而来的是商人,来自意大利的商人一心想要开拓高卢南部的市场。通过罗马进口商品的大量涌现,他们的活动得到了鲜明体现,在公元前3世纪末以后发展起来的南部城镇遗址层,越来越多地发现了这些商品遗存。逐渐地,在整个公元前2世纪,罗马的利益,无论是军事的还是商业的,都与高卢南部沿海地带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但这条路线的一部分很不安全,利古里亚山地部落一直是一个威胁。公元前189年,一位总督及其随行人员在前往西班牙的途中遭到伏击,不久就去世了;15年后,又有一位总督被杀,情况可能类似。除此之外,还有利古里亚海盗对沿海航运的掠夺。情况越来越糟,直到公元前154年,来自山地部落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逼近了希腊的尼西亚和昂蒂波利斯两个城邦。为了减轻这种危险,马萨利奥特人向罗马请求军事援助。后者的介入成功地摧毁了两个相邻部落的武力,其领土被转让给马萨利亚,但它要求罗马军队在该地区越冬。
敌对山地部落的持续威胁,不仅威胁到罗马对西班牙和罗马沿海城市盟友的军事补给线,而且还危及日益有利可图的南部高卢市场,而意大利商人正成功地利用这一市场。最后,为了维护罗马的利益,除吞并整个地区外,别无他法。因此,到公元前120年,山北高卢行省已经初具规模。
虽然罗马的利益开始越来越多地参与到阿尔卑斯山脉西端的本土事务中,但东端的局面却大相径庭。在卡林西亚州(今奥地利的一部分),当地的凯尔特群落,自公元前3世纪起就占领了该地区,已经确立了强大的中央集权政治体制,并且很快就建立了诺里库姆王国。该地区的经济实力在于对金属资源的掌控,特别是铜矿和优质铁矿石以及丰富的盐矿床。罗马人挺进波河流域,并在该地区建立了殖民地(公元前189年在博洛尼亚,公元前183年在摩德纳,公元前183年至公元前181年在的里雅斯特附近的阿奎莱亚),使罗马世界第一次与东阿尔卑斯山凯尔特人直接接触。有一群凯尔特人曾向南迁入阿奎莱亚领土,并试图建造一座奥皮杜姆城堡。罗马军队阻止了这一行动,在罗马使馆参议员的陪同下,将凯尔特入侵者送回其阿尔卑斯山以外的家园,并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与其王国建立了友好关系。这次访问在外交上取得了成功,两国几十年来一直和睦相处。
罗马最初的考量是军事利益——在阿尔卑斯山东部建立一个强大的友好国家,为抵御外来威胁形成一个有效的缓冲,并使罗马的防护扩展到伊斯特拉半岛和利古里亚。但不久之后,这种局势的经济潜力就开始显现出来。到了公元前2世纪60年代,罗马商人开始使用当地的马格达伦斯堡作为主要的交易港口,与诺里库姆王国进行贸易,不久之后,人们发现了一处丰富的金矿,从而引发了淘金热。紧张局势接踵而至,意大利淘金者被驱逐出境,但这一事件并没有破坏两国之间的外交和经济关系。
到公元前1世纪中叶,新生的罗马帝国迅速意识到欧洲蛮族的巨大潜力。地中海中部和西部基本上是安全的,而西班牙正顺利地被纳入罗马体系。同时,位于地中海和欧洲温带地区之间两个古老的边缘区域——高卢南部和亚得里亚海的海角,正在建立新的有利可图的市场。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意大利面临的经济和政治危机是创造需求,而这些需求只能通过大规模扩张才能得到满足,最终将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纳入帝国版图。
[1] 原史(英语:Protohistory)是史前时代与信史时代中间的一段时期,指在一种文明还没有发展出自己的书写系统,但被外部其他文明以其文字所记载的时期。——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