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小松鸡的腿脚更加强壮了。遇到橡子挡道,他们再也不用绕路了;他们甚至连松球都能跳过去呢。身体两侧的那两个小尖块,也就是未来的翅膀所在地,如今长出了两排肥大充血的羽毛管。

在生命的最初阶段,除了需要一个好妈妈,他们还得具备强壮的腿脚,可靠的本能,以及基本的理智。听到妈妈的命令,他们会立刻躲藏起来,这是他们的本能,是父母遗传给他们的天性;正是凭着这种本能,他们时刻跟在妈妈身后。但是,当太阳炙烤大地的时候,理智会促使他们始终躲藏在妈妈的尾巴底下,理智在他们生命中所占的比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增大。

第四天的时候,那对充血的羽毛管上长出了许多羽毛尖。第五天,羽毛彻底长了出来,一周以后,这窝毛绒绒小家伙已经羽翼丰满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小家伙都发育完好——那个名叫郎弟的小不点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破壳之后好几个小时,他的背上还拖着半个蛋壳;与兄弟们相比,他很少跑步,却叫得最欢。一天晚上,一只臭鼬前来偷袭,松鸡妈妈命令大家“科威特,科威特”(起飞,起飞),大家连忙展翅高飞,可怜的郎弟掉队了,等到松鸡妈妈在松树茂盛的小山上召集大家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他。

与此同时,他们的训练照常进行。他们知道,最肥美的蚱蜢生活在河边高高的草丛里;他们知道,红醋栗果肉丰满,像一颗颗光滑的绿虫子;他们知道,远处森林里的圆顶蚁穴就是他们丰满的粮仓;他们知道,草莓虽然不是昆虫,但却和昆虫一样美味可口;他们知道,体型巨大的达内德蝴蝶美味又安全,只是捕捉起来难度很大;他们知道,在腐烂的圆木身上剥落的厚树皮里,一定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他们还知道,最好不要招惹黄蜂、泥黄蜂、毛毛虫和那些长着一百条腿的家伙们 。

现在是七月份,也就是他们眼里的浆果月。在刚刚过去的六月份,小松鸡们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此时他们的体型已经很大了,为了能够用翅膀遮盖他们,松鸡妈妈不得不整夜整夜地站在那里。

他们每天依旧用沙土洗澡,不过最近他们更换了一个新的洗澡地点,那是山上地势较高的一个沙土堆。这个土堆是个公共浴场,很多不同品种的鸟类都去那里洗澡。起初,松鸡妈妈不喜欢使用这样的旧浴场,但是,那里的沙土品质优良,孩子们对那里心驰神往,总是抢先往那里跑,松鸡妈妈也就放松了警惕,不再对那里持戒备心理。

两个星期之后,小家伙们开始萎靡不振,松鸡妈妈也觉得很不舒服。尽管他们狼吞虎咽,却还是感觉饥肠辘辘,而且身体越来越瘦。最后,连松鸡妈妈也受到了感染。疾病发作的时候,她也同样同样饥饿难耐,而且还伴随着发烧头痛,她的身体也日渐消瘦了。她始终弄不明白病因何在。她不可能知道,那个公共浴场的沙土被不同品种的鸟类频繁使用,寄生虫也因此到处传播,结果使全家受到感染。起初,她的本能曾让她怀疑那个浴场,此时,她的本能又警告她,要远离那个地方。

所有本能的冲动都不是空穴来风。松鸡妈妈治病求药的唯一方法就是:跟着本能的冲动走。一种强烈的渴望之情驱使着她去寻找某个东西,尽管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她不断地吃着,品尝着,所有能吃的东西,所有找得到的东西统统都被她尝遍了,最后她来到了森林中最阴凉的地方。在那里,她找到了一棵致命的漆树,树上结满了毒果。

如果在一个月之前,她一定不会理睬这棵毒树,但是此时,她竟然吃起了那些难以下咽的浆果。热辣辣的果汁似乎满足了她身体里的某种特殊需求;她于是吃了又吃。后来,连她的孩子们也加入了这场奇特的药剂宴会。没有哪个人类的医生能够找出比这更好的治病办法;原来,这种毒果是一种威力十足的泻药,它击败了可怕的神秘敌人,危险终于过去啦。但是,不是所有的松鸡都幸免于难——对于两只小松鸡来说,大自然这位老护士来得太晚了。根据无情的自然淘汰法,最弱小的选手往往最早被淘汰出局,他们两个已经被疾病折磨得弱不禁风,那种泻药的威力又太过猛烈。吃完药,他们两个又跑到河边不断喝水。第二天早晨,当其他松鸡跟着妈妈出行的时候,他们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过,他们没有白白送命,他们通过一种奇特的方法,不但为自己,也为死去的郎弟报了仇。原来,那只曾经吃了郎弟的臭鼬发现了两只松鸡的尸体,便狼吞虎咽地美餐了一顿,结果被两只松鸡体内的毒素活活毒死。

现在,只剩下七只小松鸡(此处应为九只,原文数字有误——译者注)听从妈妈的召唤。他们的个性特征早已显露无遗,如今则发展得更迅速。最虚弱的松鸡已经死去,幸存的松鸡中仍然不乏傻瓜和懒虫。松鸡妈妈自然而然地会偏袒某些子女,她最宠爱的是那个体型最大的小家伙,也就是那只曾经藏在黄色树皮上松鸡。在妈妈的所有子女中,他不仅最高大,最强壮,最英俊,而且,还最听妈妈的指挥。每当松鸡妈妈警告说:“呃呃呃呃”(有危险),其他松鸡不会立刻离开危险的小路或者可疑的食物,但是他却从来以“服从妈妈为天职”。每当松鸡妈妈温柔地说“克-瑞特!”(“过来”),他总是立刻向妈妈跑过去。他这种处处服从听指挥的天性使自己受益匪浅,因为他成了这块领地上寿命最长的一只松鸡。

八月,也就是松鸡眼里的脱毛月。年轻的小松鸡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他们已经懂得了很多知识,这让他们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年幼的时候,他们必须睡在地上,这样才能得到妈妈的庇护,但是,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妈妈的保护,于是,妈妈开始传授给他们一些成年松鸡的生活准则。首先,他们应该到树上睡觉,因为那些年轻的黄鼠狼、狐狸、臭鼬和水貂开始四处游**,夜晚睡在地上越来越危险了。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松鸡妈妈冲着孩子们喊了一句:“科威特,”(“起飞”)然后就飞上了一棵茂密的矮树。

小家伙们跟着妈妈飞上了树,只有一个不服管教的小傻瓜坚决不肯上树,偏要像往常一样睡在地上。头一天晚上倒也平安无事,但是第二天夜里,兄弟们就被他的哭喊声吵醒了。他们听到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扭打声,接着就恢复了寂静, 间或传来恐怖的啃嚼骨头和舔咂嘴唇的声音。兄弟们凝视着漆黑的地面,看到两道距离很近的绿光,又闻到一股特殊的臭味,这一切表明,他们的傻兄弟死在一只水貂的魔爪下。

现在,每当入夜时分,六只小松鸡会飞到树上,在枝头站成一排,把妈妈围在最中间。当然,有些小家伙会心血**,伸出冰冷的小脚,蹲到妈妈背上睡觉。

松鸡妈妈从未中断过对孩子们的训练,这段时间,他们正在学习“呼呼地飞”。松鸡在飞翔的时候可以选择默不做声,但是在有些情况下,“呼呼地飞”显得格外重要。所以,每只松鸡都必须学会让翅膀发出巨响的方法,还要了解在什么时候才应该“呼呼地飞”。通过“呼呼地飞”, 松鸡可以实现以下目标:警告附近的其他同类,危险就在眼前;使猎人心烦气躁,举枪不定; 诱使敌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呼扇翅膀的松鸡身上,从而掩护其他松鸡,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溜走或者蹲坐到某个不被注意的角落里。

松鸡世界可能会流传这样一句格言:“食物月月换,敌人月月变。”

九月(猎手月)来临的时候,松鸡的食物由浆果和蚁卵变成了种子和谷物,他们的敌人也不再是臭鼬和水貂,而是持枪的猎人。

松鸡们对狐狸了如指掌,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狗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只要飞上树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狐狸。猎手月里的一天,老卡迪带着他那只短尾黄狗,鬼鬼祟祟地溜进了这条幽深的峡谷。松鸡妈妈一看见那条黄狗,就连忙大声叫道:“科威特!科威特!(起飞,起飞)”有两只小松鸡觉得妈妈有点反应过度,竟然被一只“狐狸”吓得失去了理智,他们自鸣得意,想要展示一下自己非凡的胆量。于是,他们不顾妈妈的再三警告,不顾妈妈以身作则的良苦用心,竟然义无反顾地跳到附近的一棵树上,妈妈只好带着其他小松鸡,悄悄向远处疾飞而去。

与此同时,那只奇特的短尾“狐狸”跑到两只小松鸡落脚的那棵树下,不断地冲着他们狂吠。两只小松鸡觉得这只短尾“狐狸”实在太有趣,又觉得自己的妈妈和兄弟们实在太可笑,他们全身心地欣赏着那只短尾“狐狸”的表演,根本没有留意灌木丛中传来的沙沙声。只听得“砰!砰!”两声枪响,两只血淋淋的松鸡应落到地上,那只黄狗抓住松鸡,连撕带咬,猎人老卡迪跑出草丛,从猎狗嘴里抢走了那两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