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我便开始训练宾狗,不料没过多久,他竟然开始训练起我来。

在绵延两英里的大草原中间,也就是在我们的小木屋和卡勃利镇之间,矗立着农场的界桩;界桩其实就是埋在矮土堆里的一根粗壮的柱子,行人老远就可以看见它。

我很快就注意到,宾狗每次经过这根神秘的木桩,都会极其仔细地检查一番。接着,我又听说附近所有猎狗和草原狼也经常拜访这根木桩。于是,我用望远镜对那根木桩进行了多次观察,最后终于明白了动物们膜拜那根木桩的缘由,对宾狗的私生活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这根木棍是犬齿类动物公认的身份登记处。凭借敏锐的嗅觉,每只动物都可以根据气味儿和脚印立刻做出判断:最近究竟有哪个动物在这里出没过。雪天来临的时候,动物的行踪会暴露得更加明显。我随后又发现,这根木桩只是遍布整个地区的登记系统之一;简而言之,每隔一段适当的距离,就会有一个这样的信号站,整个地区都遍布着他们的通讯站。这些通讯站都有一些明显的特征,有的是石头,有的是野牛头骨,如果恰逢地点合适,其他东西也可以充当信号站。通过大量观察,我发现这是一套非常完备的通讯系统,动物们既可以在这里获取信息,也可以从这里发布信息。

无论是狗还是狼,只要外出旅行,都必须拜访自己沿路附近的通讯站,了解最近有谁来过这里,这正像我们人类,外出回城,总要去俱乐部拜访拜访,看看登记簿上有什么新消息。

我曾经看见过宾狗走近那根木桩,对着它嗅来嗅去,接着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木桩周围的地面,然后,他咆哮了一声,然后怒气冲冲,毛发竖立,眼睛发亮,他用尽力气,无限轻蔑地用后爪刨了刨土。最后,他愤愤不平地离开了那根木桩,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张望。所有这些动作如果可以翻译的话,那就是:

“汪!呜!麦卡锡家那条无赖脏狗来过这里。呜!今天晚上我要会会他。呜!呜!”还有一次,初步调查那根木桩之后,他变得兴致勃勃,一边研究一只郊狼的往返脚印,一边自言自语,我后来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他说:“从北方过来了一只郊狼,他的脚印上有死母牛的味道。难道是真的?波利渥斯家的那头老花斑牛终于死了。这件事情值得调查调查。”

有些时候,他会摆动尾巴,围着木桩来来回回不停地小跑,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自己在此留下更加明显的印记,也许,他是想让刚从布兰登回来的哥哥比尔能够更快地找到自己吧!如此说来,那天晚上比尔突然出现在宾狗的狗舍,这显然不是出于偶然。宾狗还把比尔带到山上,那里刚好有一匹死马,美味可口的马肉为兄弟两个的重逢宴会提供了绝好的主餐。

还有些时候,突然之间,木桩上的某个消息会激发起来他的好奇心,促使他跟踪循迹,一路跑到下一个通讯站,直到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还有些时候,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他一无所获,于是他神色肃穆,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翻译出来就是:“我的老天,这家伙究竟是谁?”要么就是这个意思“我感觉自己去年夏天在伯蒂奇县好像遇到过这个家伙。”

一天早上,宾狗刚一走近木桩,就不由得毛发倒竖,尾巴低垂,颤抖不已,这表明他突然肠胃不适。这些迹象显而易见地说明:他受到了惊吓。他再也不想继续跟踪了,也不想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相反,他转身回家躲了起来。半小时之后,他的毛发依旧倒竖着,脸上露出仇恨和恐惧的表情。

我仔细查看了那串可怕的足迹,研究了宾狗当时吓得半死时发出的低沉的咯咯声,那声音的意思是:“大灰狼。”

宾狗教会了我很多知识,上面说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自此以后,当我看见他从马厩门口结霜的狗窝里站起来的时候,当我看见他伸展四肢,从蓬松的皮毛上抖落积雪的时候,当我看见他迈着稳健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我常常这样想:

“啊!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也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小木屋这个庇护所。现在,我终于理解了你夜间出行的时间为什么总是把握得那么恰如其分,我也终于理解了你为什么知道该去哪里找什么东西,该用什么方式,通过什么途径去解决问题。这一切的一切,我现在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