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狗在我们的小木屋里度过了那年冬天,这个小家伙长得又笨又胖,常常好心办坏事;他贪嘴恋食,越长越高大,越长越笨拙。尽管有过惨痛的教训,他还是会把鼻子凑近老鼠夹。他怀着极其友好的心愿给猫提出建议,不料却被对方完全误解,唯一的结果就是:武装中立,这种尴尬局面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偶尔会被一场恐怖统治所代替;从小就很有主见的宾狗最后下定决心,远离小小木屋,到谷仓去过夜,免得彼此勾心斗角。

春天来了,我开始对宾狗进行严格训练。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也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学会了听从口令,替我们寻找随意放养在大草原上的老黄牛。

刚刚学会这个本领,他就对我们派遣的差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对他来说,世界上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接到命令去寻找那头母牛了。一声令下,他会立刻猛冲出去,兴高采烈地汪汪直叫,恨不得蹦上天去,因为他终于可以一边寻找母牛,一边在大草原上驰骋一番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那头老母牛喘着粗气,全速前进,直奔牛棚而来,宾狗紧随其后,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也不给她,一直把她赶进牛棚,再赶到最里面的角落里。

如果他的精力没有这么充沛,事情也许会办得更令人满意些,不过我们不忍心打击他工作的积极性,所以没有对他横加干涉。后来,他对这种半天一次的追捕工作竟然迷恋到如痴如醉的程度,即使没有接到命令,他也会自作主张地把那头母牛赶回牛棚。再到后来,这位精力充沛的牛仔每天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十几次地把母牛邓恩赶回牛棚。

最后,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想做点运动,或者只要他有一点闲暇时间,又或者只要他心血**,突发奇想,他都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出,冲向大草原,几分钟之后立即返回,前面还飞跑着那头闷闷不乐的老黄牛邓恩。

起初,情形似乎还没那么糟糕,因为这样可以防止老黄牛跑得太远;但是,我们很快就发现,这种做法影响了她的进食。她变得消瘦了,产奶量也减少了;这件事情似乎也让她心事重重,精神紧张,她总是惴惴不安地提防着那条可恨的恶狗。每逢清晨,她都会在牛棚附近徘徊,似乎不敢冒险离开,免得立刻招来追击。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想尽一切办法降低宾狗的工作热情,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于是我们决定采取强制措施,迫使他放弃这份工作。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擅自把老母牛赶回家了,不过,他对她的兴趣却依然如故,牛仔给老母牛挤奶的时候,他总是躺在牛棚门口守着她。

夏天到了,蚊子猖獗,令人心生厌恶。挤奶的时候,那头母牛总是喜欢把尾巴甩来甩去,驱赶蚊子,这个可恶的动作甚至比恼人的蚊子更让人心烦。

那个负责挤奶的老兄名叫弗雷德,他脾气暴躁,却颇爱发明,为了阻止母牛甩动尾巴,他想出了一个简单易行的好办法:给母牛的尾巴拴上一块砖头。完事以后,他就乐颠颠儿地开始挤奶,他觉得惬意极了,因为牛尾巴再也不会骚扰他了,不过,其他人却对此深表怀疑。

突然,从蚊子聚成的薄雾里传来一声钝响,接着又迸发出一连串的“粗话”。那头母牛继续心平气和地反刍着食物,而弗雷德却起身站立,抓起挤奶凳朝着母牛猛砸过去。耳朵被那头愚蠢的老母牛甩出的砖头砸了一下,这已经够让他出洋相了,而周围人的嘲笑和哄闹更让他忍无可忍。

听到喧嚣声,宾狗以为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了,他冲进牛棚,从邓恩的另一侧发起进攻。结果,牛奶洒了一地, 奶桶和凳子也都摔坏了,母牛和宾狗都遭了一顿痛打,这件事情才总算平息了。

可怜的宾狗对此始终耿耿于怀,难以理解。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意识到应该鄙视那头母牛,洒奶风波以后,他更是对她厌恶透顶,他决定连她的牛棚都不再靠近。从此以后,他就只依恋马群和马厩。

在这个牧场上,牛群是属于我的,而马群则是我哥哥的财产,自从宾狗把他的赤子之心从牛棚转向马厩之后,他似乎连我也抛弃了,不再每天陪我左右。不过,每当遇到紧急情况,他都会跑来向我求助,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会找他帮忙解决。我们两个似乎都觉得,人和狗之间的情感,是那种可以维系一生的友谊。

除此之外,宾狗还扮演过一次牛仔的角色,那也是洒奶风波之后绝无仅有的一次。那年秋天,一年一度的卡勃利镇集会如期举行,在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宣传单上,有一则是这样说的:报名参加最训练有素的柯利狗比赛,除了能够赢得荣誉,还有机会获得两美元的奖金。

在一位狐朋狗友的撺掇下,我为宾狗报了名。比赛那天,我一大早就把母牛赶到刚出村口的大草原上。比赛时间一到,我就指着母牛对宾狗说——“去把母牛赶回来。”我的意思当然是让他把母牛赶到我这里,也就是裁判台附近。

这两只牲畜比我还了解规则。他们整整训练了一个夏天,显然没有白费心血。看到宾狗摆出一副追逐的架势,邓恩立刻心领神会,她知道要想平安无事,只有跑回牛棚。而宾狗也同样坚信,他毕生唯一的使命就是驱使母牛加紧步伐,让她尽快赶往牛棚。于是,他们两个在大草原上展开追逐,像狼追赶鹿一样飞快前进,直奔两英里之外我家的牛棚,很快便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

从那以后,裁判和评委会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狗和那头奶牛。那笔奖金发给了另外一位参赛者,只有我们两个报名参加了这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