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慈善酒吧(1 / 1)

这个流浪汉的腿和脚满是灰尘,他的衣服破旧肮脏,然而他有一双欢快明亮的灰眼睛,在和我们说话时还向女孩子们脱帽致敬,虽然有点儿不太乐意。

我们坐在“三棵树牧场”的罗马古迹的巨大墙头上。我们刚刚结束了一场用弓箭进行的激烈包围战,那弓箭是用来补偿手枪的。在发生了射杀狐狸这一悲惨但并非罪孽深重的意外事件后,手枪被没收了。

为了避免有事后后悔的事情发生,奥斯瓦尔德考虑周到地命令人人都得戴上铁丝网做的面罩。

幸运的是这样的面罩很多,因为有一个以前住在莫特府的人曾经到罗马去。在那儿,人们在游戏中相互投掷成百上千的糖果,还把这叫做“酒心巧克力大战”或是“糖果之战(这是真正的意大利语)”。他本想在村民中组织这类活动,但他们太懒了,于是他只好作罢。

他从罗马带回来的铁丝面罩就在阁楼里,人们戴上面罩是为了防止讨厌的糖果击中他们的嘴巴和眼睛。

所以,我们全都用面罩和弓箭武装到了牙齿,不过在进攻和保卫城堡时,真正的力量并不在于你的装备,而是在于你推我挤的力气。奥斯瓦尔德,爱丽斯,诺埃尔和丹尼保卫着城堡。我们是最强壮的一方,但那也是迪克和奥斯瓦尔德挑选的结果。

其他人攻了进来,这是真的,但那只是因为一支箭命中了迪克的鼻子,虽然还隔着铁丝面罩,但鼻子照旧流了很多的血。于是,他被入库维修。而他却趁守卫的一方不注意,偷偷从后面爬上了墙头,把奥斯瓦尔德推了下去,并压在他身上,因此堡垒就失去了英勇的领袖,他也是被包围一方的生命与灵魂,自然很快就被制服了,不得不投降。

随后我们坐在墙头上吃一包薄荷糖,那是阿尔伯特的叔叔从梅德斯通给我们带回来的,他去那儿是为了拿回我们试图让古董们上当的那两件罗马陶器。

战斗结束,和平来临,我们在阳光下坐在高墙上眺望着战场,在烈日炎炎下都有些沉闷和眩晕。

我们看到流浪汉从甜菜地里走过来。他像是优美风景中的一个污点。

看到我们后,他走到墙边,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以手触帽致敬,然后说道:

“请原谅我打断了你们的游戏,年轻的先生和女士们,不过能不能劳驾你们告诉一个劳累的人去最近的酒馆怎么走。这真是个让人口干舌燥的天气。”

“‘玫瑰和皇冠’是最好的酒馆,”迪克说,“老板娘是我们的朋友。要是你沿着田间小路走,有大约一英里的路程。”

“天哪!”流浪汉说,“一英里可不近,在这种天气里步行可是件口干舌躁的事儿。”我们说我们同意他的说法。

“以我的庄严起誓,”流浪汉说,“要是附近有架水泵,我相信我一口气能喝下一桶,我真的能,要是我不能你们就灌我!尽管水常常让我心烦,让我双手颤抖。”

从遇到那个恶棍水手和神秘之塔的冒险经历后,我们就不太喜欢流浪汉了,不过我们在墙上时带的有狗(夫人爬上来很不容易,因为她那猎鹿犬的长腿),而且地势对我们有利,便于防守。此外这个流浪汉瞅着并不像那个坏蛋水手,说话也不像他。而且不管怎样,我们的人数大大超过这流浪汉。

爱丽斯推了推奥斯瓦尔德,说了些有关菲利普·西德尼爵士[40]的话,还有流浪汉比他更需要等等,因此奥斯瓦尔德不得不到墙头上的那个洞那儿去,那是我们在受围攻时存放补给品的地方。他拿出那瓶杜松子酒,其他人在痛饮的时候,他留下这瓶酒没喝,准备到渴得受不了的时候再喝。与此同时,爱丽斯说:

“我们有些杜松子酒,是我哥哥拿来的。我希望你不介意用我们的杯子喝。我们没法儿洗,你知道的,除非用丁点儿杜松子酒涮涮它。”

“别那么做,小姐,”他热切地说;“永远不要把好酒浪费到清洗上。”

杯子就在我们身边的墙上。奥斯瓦尔德在里面倒满了杜松子酒,把冒着泡沫的杯子递给流浪汉,为此他不得不趴在墙上。

那个流浪汉真的非常有礼貌,一个出身低微但人品高尚的人,而且还是个男子汉,这是我们后来发现的。他在喝酒前说:“祝你们健康!”。接着他就一仰而尽。

“我敢发誓,我刚才真是口渴,”他说。“是什么东西似乎没什么紧要的,在这种天气里,是不是?只要是湿的东西就行。谢谢你们。”

“你太客气了,”多拉说;“我很高兴你喜欢它。”

“喜欢它?”他说。“我认为你并不知道口渴是怎么回事儿。有免费学校、免费图书馆,还有免费洗澡和洗衣房等等等等!为什么没人创办免费饮料呢?他会是一个英雄,一定会。我会在一周的任何一天里为他投票。要是你们不反对,我想坐一会儿,抽支烟。”

他在草地上坐下来,开始抽烟。我们问了些有关他自己的问题,他告诉我们他的许多内心的哀愁,特别现在没有工作给一个诚实的人做。最后在讲述曾经工作过的一个礼拜室的经历时,他打起了瞌睡,那个礼拜室对他可不像他对它们或它那样公正诚实(我不知道礼拜室是复数还是单数),然后我们就回家了。不过在回家前我们召开了个紧急会议,把所有随身带的钱收集起来(一共九便士半),包在迪克口袋里的一个旧信封里,轻轻地放在可怜的流浪汉那一起一伏的身上,他穿着马甲,睡着了。这样,他醒来后就可以看到信封。我们做这事的时候,狗们一声也没叫,因此我们明白它们也相信他虽然贫穷,但却诚实,我们常常发现,在此类事情上相信它们的话是保险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声不响地沉思。我们后来发现,那个可怜的流浪汉关于免费饮料的话深深在我们心里扎根,而且在那里蠢蠢欲动。

午饭过后,我们到外面把脚浸在小溪里。人们说在饭后马上这样做会导致消化不良,但这从来没让我们受到伤害。有一株倒下的柳树横跨过小溪,刚好可以坐下我们八个,只是因为有矮树丛的缘故,坐在尾端的那些人不能完全把脚浸到水里,于是我们不断地交换位置。我们找到了些甘草根来嚼,这有助于思考。多拉打破了沉默,说道:“免费饮料。”

这些单词在每个人心里引起共鸣。

“我纳闷有谁不……”赫·沃说,他朝后靠,直到差点儿倒在水里,还好奥斯瓦尔德和爱丽斯冒着自己掉进水里的危险救了他。

“看在上帝份上坐着别动,赫·沃,”爱丽斯发表意见。“那将是件了不起状举!我希望我们能做到。”

“什么,坐着不动吗?”赫·沃问。

“不是,我的孩子,”奥斯瓦尔德回答,“只要我们肯试,大多数人都能做到。你的天使姐姐只是想为口渴的穷人提供免费饮料。”

“不是为所有的那些人,”爱丽斯说,“只是其中的几个。现在换换地方,迪克。我的脚一点儿也没湿。”

在柳树上安全地换位置很困难。交换者不得不从其他人的大腿上爬过去,而其他人则尽全力纹丝不动地坐着。但是,这艰巨的任务完成了,爱丽斯继续说:

“而且我们也不能老做,只能做一天、两天,仅仅是我们的钱能维持的时间。艾菲尔铁塔柠檬水儿是最好的,用我们的钱就可以买到很多。每天一定有一大群确实口渴的人在多佛大道上行走。”

“主意不坏。我们有一笔现款,”奥斯瓦尔德说。

“而且再想想那些心存感激的穷人会如何逗留,把他们心里的悲哀告诉我们。这简直是最有趣不过的事。我们过后可以把他们所有的痛苦生活历史记下来,就像‘圣诞节专号’上的《一年到到头》那样。噢,咱们干吧!”

爱丽斯扭动得过于热情,以至于迪克给了她一拳好让她安静下来。

“我们或许只做一天,”奥斯瓦尔德,“但那不会有太多用处,与全世界所有人的极度干渴相比,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虽然如此,但每一滴水都有帮助,就像美人鱼对着大海哭时说的那样。”

“我知道一首关于那个的诗,”丹尼说。

“小小的东西才是最棒。

对财富和地位的,

关注与不安,

但小小的东西

乘着小小的翅膀——”

下面是什么来着,我忘了,不过它的意思同奥斯瓦尔德刚刚说的美人鱼的事一样。”

“你们准备怎么称呼它?”诺埃尔从梦里醒来,问道。

“称呼什么?”

“免费饮料的游戏。”

“这真是可惜

要是免费饮料的游戏

没有一个名字。

人们应该谴责你

如果有人来——”

“噢,住口!”迪克道。“我们在讨论的时候你一句也没听,全在忙着编造你那破烂儿!”迪克厌恶诗。我自己并非特别讨厌,尤其是麦考利、基普林和诺埃尔的诗。

“本来还有许多——‘瘸子’和‘少女’、‘名字’、‘游戏’等等,现在我忘了,”诺埃尔沮丧地说。

“没关系,”爱丽斯回答说,“在夜深人静时,它会回到你身边的。你瞧它会不会。不过真的,诺埃尔说的不错,它应该有个名字。”

“免费饮料公司。”

“口渴的旅行者休息之处。”

“旅行者的快乐。”

大家提出了这些名字,但都没有受到特别注意。

然后,有人说(我想那是奥斯瓦尔德):“为什么不叫‘漂亮房子’?”

“它不能是房子,它得在路上,只能个货摊。”

“‘漂亮货摊’简直是可笑,”奥斯瓦尔德说。

“那么就叫‘漂亮酒吧’好了,”迪克说,他知道“玫瑰和皇冠”酒吧里面是什么样子,这当然是女孩子们看不到的。

“噢,等一等,”牙医叫道,一面捻着手指,他在想记起什么东西时总是这么做。“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可是戴西胳肢我,我又忘了。我知道了,我们就叫它‘慈善酒吧’好了!”

这太恰当了,用两个词就概括了全部事实。“慈善”表明它是免费的,“酒吧”表明什么东西是免费的,比如说是喝的东西。就叫“慈善酒吧”了。

我们马上回家为明天做准备,因为我们当然希望第二天就开始干。你知道拖延意味着什么,而且担搁是危险的。要是我们等久了,没准儿会碰巧把钱花到其它东西上去。

必须严守秘密,因为帕蒂格鲁太太讨厌流浪汉,许多养鸡的人都这样。阿尔伯特的叔叔在伦敦,要到次日晚上才回来,因此我们不能和他商量了,不过我们知道他对贫穷和有需要的人充满了明智的同情。

我们偷偷摸摸地做了一个遮阳篷,用来让慈善酒吧的经营者们避开天空统治者那刺眼的光线。我们在阁楼上找到一些旧的带条纹的遮阳窗帘,女孩子们把它们缝了起来。做好后的遮阳篷不是很大,因此我们又加了些女孩子们的条纹衬裙上去。我很抱歉她们的衬裙在我的叙述中出现得如此频繁,但它们的确非常有用,特别是割断带子以后。女孩子们借来了帕蒂格鲁太太的缝纫机。她们无法不作任何解释就请她离开,而那个时候我们又不想做解释,况且以前她也借给过她们。她们把缝纫机拿到地下室里去用,这样她就听不到声音,也不会来问一些烦人的问题。

她们必须使遮阳篷能够在饮料摊的一端保持平衡。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她们在缝纫的时候,我们男孩子们出去搞了些柳木棍,把小枝砍掉,尽可能准备好,用来撑起遮阳篷。

回来后,我们一行人又往村里的商店,去购买艾菲尔铁塔柠檬水儿。我们买了七便士半的柠檬水,然后做了一个大牌子,写明了酒吧的目的。接下来便没有什么事儿,除了用戴西的一条蓝腰带来制做花饰,用来说明我们就是慈善酒吧的成员。

第二天依旧非常热。我们从沉睡中醒得很早,来到前天标记好的位于多佛路上的地点。这是在一个十字路口,这样就可以给尽可能多的人提供饮料。

我们把遮阳篷和竿子藏在树篱后面,回家吃早饭。

早饭过后我们拿来了洗衣服用的大水槽,可在装满了清水后,又不得不倒空,因为太重了,抬不动。因此我们就把空水槽抬到预定地点,留下赫·沃和诺埃尔看守,而我们则去一桶桶地拎水,这真是项很重的活儿,心地并非真正仁慈的人是不会为这件事去费心的,哪怕一秒钟也不会。奥斯瓦尔德一个人就拎了三桶,迪克和牙医也是这样。接着我们滚过来一些空桶,把其中三个竖在路边,放上一块厚木板。这就成为一张一流的桌子,还盖上了我们在桌布柜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桌布。我们带了几个玻璃杯和茶杯(不是最好的,奥斯瓦尔德对此很坚决),还有水壶、酒精灯和茶壶,以防有疲惫的徒步女人喜欢来杯茶而不是艾菲尔铁塔柠檬水。赫·沃和诺埃尔不得不到商店里买茶叶,他们没理由抱怨,他们一点儿水也没拎。而且他们还不得不去了第二次,因为我们忘了让他们买些摆在酒吧里的真正柠檬,好表明你到手的饮料是什么样儿的。商店的老板很宽容地答应把柠檬记在帐上,我们花光了下个星期的零花钱。

当我们在准备东西的时候有两三个人经过,可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有个男人说“‘糟糕的’的主日学校的招待”。因为天还早得很,没有人口渴,所以我们也没有拦住路人,告诉他们说在我们的慈善酒吧里,他们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解除自己的口渴。

接着,当一切都准备好了时,我们把蓝色的花饰系在胸前,位于我们的仁慈之心的上方,并竖起了我们做好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慈善酒吧为所有疲惫的行人提供免费饮料”,那是用贴在红色棉布上的白色填料写成的,像是教堂里的圣诞节装饰物。我们本想把这个系在遮阳篷的边上,但不得不把它钉在桌布前面,因为,我要很遗憾地说,遮阳篷从一开始就出问题了。我们没法儿把柳树竿子栽到路上去,因为路面太硬了。要是栽到沟里就太软了,而且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我们只好用帽子遮住我们慈善的脑袋,轮流到路另一侧的树荫下。因为我们当然是把桌子摆在了道路的被阳光晒到的一侧,指望那破芦苇杆似的遮阳篷能管用,并希望能给它一个公平的机会。

一切看来都不错,我们盼着看到有真正可怜的人出现,好能减轻他们的痛苦。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停下来打量着,但当爱丽斯说:“免费饮料! 免费饮料!你们不渴吗?”时,他们说:“不,谢谢,”然后继续上路。接着,从村子里来了个人,当我们邀请他时,他连“谢谢”都没说,奥斯瓦尔德开始担心这是不是就像以前的那段可怕时光,当年我们在圣诞节那天徘徊,努力想找到可怜的人,说服他们吃掉我们的“良知布丁”。

不过,一个穿着蓝运动衫背个红包的人减轻了奥斯瓦尔德的担心,他乐意喝一杯柠檬水儿,甚至还很友善地说:“谢谢你,真的。”

在那以后,情况就好起来了。就像我们预期的那样,有很多口渴的人从多佛大道上走过,甚至还有些是从十字路口来的。

我们很高兴地看到有十九个平底杯在我们自己品尝之前被一饮而尽。没有人要喝茶。

有更多的人没喝我们的柠檬水儿,有些人不肯喝它是因为他们太高尚了。一个男人对我说,他口渴时有能力为自己的饮料付钱,而且谢天谢地,他目前还不渴。其他人问我们是不是有啤酒,当我们说“没有”时,他们说这就表明了我们是哪一类的人,似乎是不好的那一类,另一个男人说:“又是廉价货!你们绝不会不计任何报酬的,就算天堂也不会,瞧瞧他们身上倒霉的蓝丝带!噢,天哪!”于是他相当沮丧地走了过去,一口也没喝。

那个曾经在神秘之塔那天帮过我们的卖猪人从这里路过,我们向他欢呼,把一切解释给他听,还给了他一杯饮料,告诉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拜访。他很喜欢,说我们是真正的好人。这和那个想要啤酒的男人是多么不一样啊。接着他又上路了。

有一件事我不喜欢,就是男孩子们开始聚集起来。当然,我们不能拒绝给任何行人饮料喝,只要他的年纪已经足够大,使他能够提出要求来。可是,当一个男孩喝了三杯柠檬水儿后还要再来一杯时,奥斯瓦尔德说:

“我认为你喝得够多了。喝了那么多之后你不可能还渴。”

那个男孩说:“噢,不可能吗?你就会看到可不可能,”然后就走了。不一会儿,他带着另外四个男孩子回来了,都比奥斯瓦尔德要高大,他们都要喝柠檬水儿。奥斯瓦尔德给四个新来的男孩柠檬水儿,不过他对另一个男孩行动坚决,连一滴都不给他。于是,他们五个走了,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门上,不断用一种令人厌恶的方式哄笑。只要有男孩经过,他们就喊:“我说,到这儿来”。新来的男孩多半都会和他们混在一起。这让人担忧,因为他们虽然几乎都喝了柠檬水儿,但我们看得出来这并没有使他们变得更友好一些。

一阵辉煌的善意之光(这些排在一起的词叫作头韵)使我们的心高兴起来,我们看见我们自己的那个流浪汉从路上走来。狗们并没像对待那男孩在或是那个要啤酒的人那样对他咆哮。(我前面没说我们带着狗,不过我们当然带着,因为我们答应过再也不会不带它们出门。)奥斯瓦尔德说:“哈罗,”那个流浪汉说:“哈罗。”爱丽斯接着说:“你看,我们接受了你的建议,正在提供免费饮料。看上去是不是一切都好?”

“的确是的,”流浪汉说。“我倒不反对。”

所以我们连着给了他两杯柠檬水儿,感谢他提供给我们这个主意。他说我们太客气了,要是我们不反对的话,他想多坐会儿,抽根烟。他坐下来了,在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睡着了,似乎他一喝东西就要以睡觉告终。我一直认为只有啤酒等等之类的东西才会让人昏昏欲睡,可他并非如此。他在睡着的时候滚进了沟里,不过那也没能把他弄醒。

那群男孩子变得越来越吵,开始大喊大叫,用嘴巴弄出各种愚蠢无聊的声音,奥斯瓦尔德和迪克走过去,告诉他们最好住嘴,他们比刚才闹得还凶。我认为或许奥斯瓦尔德和迪克会打架,解决了他们,虽然他们十一个人,然而在书里,通过背靠背的方式你总能够打败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一方。可是爱丽斯喊道:

“奥斯瓦尔德,又有人来了,回来!”

我们过去了。有三个大个子男人从路上走来,脸红红的,又热,面相一点也不和气。他们停到“慈善酒吧”前面,慢慢读着皱纹纸和红棉布做的牌子。

然后他们中的一个说他走运了,或者类似的什么话,另一个人说他也是。第三个说:“走运不走运,喝一杯是一杯。蓝带,尽管,用——”(这是个你不应该说的词,虽然《圣经》和教义问答手册里面都有它)。“给我们来一杯,小姑娘。”

狗们在咆哮,但奥斯瓦尔德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去理会狗说的话,而是去给这些男人一人一杯。于是他给了。他们喝了,可是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接着他们把玻璃杯放在桌上,还没人做过如此失礼的举动,开始企图戏弄奥斯瓦尔德。奥斯瓦尔德低声对赫·沃说:“照看一下。我想对女孩子们说一句话。要是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大声喊。”随后他把其他人拉到一边,说他认为这事情已经够了,考虑到那群男孩子和那三个男人,或许我们最好就此打住回家去。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行善近四个小时了。

这场谈话正在进行,其他人正提出异议的时候,赫·沃一个不朽的举动差点毁了“慈善酒吧”。

当然,奥斯瓦尔德并没有看到或者听到发生了什么,不过根据赫·沃在后来平静下来时所述的内容,我认为是这么回事。那些不友好的男人中的一个对赫·沃说:

“你们没有一点儿酒精饮料,是吗?”

赫·沃说没有,我们没有,只有柠檬水儿和茶。

“柠檬水儿和茶!它XXX”(这就是我告诉你的坏字眼儿)以及“该死,”就是那个恶棍的回答,后来也证明他的确是个恶棍。“那么那是什么?”

他指着一个贴有“德瓦”威士忌标签的瓶子,它放在桌子上的酒精壶旁边。

“噢,那就是你想要的?”赫·沃和气地说。

那个男人被认为是说了他十足地就是想想,不过赫·沃不太太肯定他是否说了“十足地”。

他伸出还剩有半杯柠檬水儿的杯子,赫·沃慷慨地把标着“德瓦”威士忌的瓶子里面的**倒满了杯子。那个男人喝了一大口,然后突然把嘴里碰巧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喷出来,然后开始骂了起来。就在那时奥斯瓦尔德和迪克冲了过去。

那个男人在赫·沃脸上晃着拳头,赫·沃仍旧抓着那瓶子,我们在瓶子里放了点灯用的甲基化酒精,以防有人要喝茶,不过没人要喝。“要是我是吉姆,”第二个无赖说(因为他们的确是无赖),他把瓶子从赫·沃手里夺走闻了闻,“我会把这整个摊子都扔到那边去,我会的,你们这群小流浪儿也跟着滚过去,我都不想碰你们。”

奥斯瓦尔德马上看出,就力量而非人数来说,他和他的队伍不是对手,而且那群不友好的男孩子正兴灾乐祸地靠近。在处于困境的时候求助并不可耻——最好的船每天都这么干。奥斯瓦尔德呼喊道“救命,救命!”这些话还没有完全从他那勇敢然而颤抖着的嘴唇说出来,我们的流浪汉像只羚羊那样从沟里一跃而出,他说:“喂喂,怎么回事?”

三个男人中块头最大的那个立刻把他打倒在地,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块头最大的人说:“来啊——还有吗?来啊!”

奥斯瓦尔德被这种怯懦的攻击给激怒了,他居然挥拳向那个大块头猛击,他真的击中了他腰带以上的部位。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觉得现在一切都完了。传来叫喊和混战声,奥斯瓦尔德惊讶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仍然毫发无损。我们的流浪汉巧妙地假装昏过去,为的是让那些人放松警惕,然后他突然抱住其中两个人每人一条腿,在迪克的帮助下把他们拉到地上,迪克看到了他的计谋,及时地赶过来帮忙,奥斯瓦尔德也会那样做,要是他没有闭上眼睛等死的话。

那些讨厌的男孩叫喊着,第三个人企图帮助他那些可耻的朋友们,现在他们躺在地上和我们的流浪汉打成一团,他压在他们的上面,有迪克在帮助。所有这些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分钟内,成为一场混战。狗们在咆哮,玛莎咬着一个男人的裤脚管,皮切尔咬着另一只。女孩子们像发疯般地尖叫,陌生的男孩们又是大喊又是大笑(这些小畜生!)。然后,我们的买猪人突然从拐角处出现,还带着两个朋友。他去领他们过来,好让他们在发生不愉快事情的时候照顾我们。他真是个考虑周到的人,完全像他的为人。

“去叫警察来!”买猪人威严地喊道,赫·沃立刻狂奔而去。不过那些恶棍从迪克和我们的流浪汉身下挣脱开来,甩掉了狗和裤子上的碎布,沿着大路缓慢地逃跑了。

我们的买猪人对那些讨厌的男孩说:“快滚回家去!”,还“嘘”他们,仿佛他们是群母鸡,于是他们走了。在他们开始走到路上时,赫·沃回来了,我们全都气喘吁吁地站在刚才殊死搏斗的现场,泪流满面。奥斯瓦尔德用名誉发誓说他和迪克的眼泪完全是愤怒的眼泪。有那种专门完全出于愤怒的眼泪。任何知道的人都会这么说。

我们扶起了我们的流浪汉,用柠檬水儿清洗他额头上的肿块。镀锌水槽里的水在打斗时被打翻了。然后,他、买猪人和他好心的朋友帮我们把东西抬回家。

在路上,买猪人建议我们在没有大人帮助的情况下不要做这类事情。以前也有人向我们这样建议过,不过现在我真的认为我们再也不要试着对贫穷的人行善了,至少在首先对他们了解清楚之前不要去做。

从那儿以后我们常常看到我们的流浪汉。买猪人给了他一份工作。他终于找到了工作。买猪人说他不是个很坏的小伙子,除了他一沾酒就会睡觉外。我们知道那是他的弱点。我们一下就看出来了。但幸运的是他那天在我们的“慈善酒吧”附近睡着了。

我不打算说我的老爸对这件事说了些什么,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少管闲事的,这在对我们的大多数训话中一般都有。不过他给了我们的流浪汉一个金币,买猪人说他有足足一个星期都枕着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