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身名门的婴儿(1 / 1)

它真的不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婴儿——对一个婴儿来说。它的脸圆圆的,挺干净,而婴儿的脸并不总是这样的,我敢说你看看自己的那些年轻的亲戚们就明白了。多拉说它的斗篷上装饰着真正的花边。不管它是什么,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种花边会比另一种更真。我们看到它时,它是在一个非常漂亮的婴儿车里,而婴儿车独自呆在通向磨房的小路上。

“我想知道它是谁的孩子,”多拉说。“它难道不是个宝贝吗,爱丽斯?”

爱丽斯同意它是一个宝贝,而且说她认为它很有可能是贵族父母的婴儿,被吉普赛人偷走了。

“这两个人说不定就是,”诺埃尔说。“你们从他们躺着的样子上难道看不出有什么犯罪的迹象吗?”

他们是两个流浪汉,躺在小路背荫一边的草地上睡得很熟,只比婴儿所在位置远一点点。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打鼾时的确发出一种凶恶的声音。

“我想他们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走了这位有爵位的继承人,从那之后他们就一直急匆匆地走路,所以现在累得睡着了,”爱丽斯说。“当贵族母亲早上醒来发现婴儿贵族没在**和妈妈在一起时,那该是多么令人心碎的一幕,。”

婴儿睡得很熟,要不女孩子们就要亲它了。她们对亲吻有非同一般的爱好。本作者自己从没看出这有任何意义。

“要是吉普赛人真的偷了它,”多拉说,“没准儿他们会把它卖给我们。我在想他们会要什么。”

“要你是得到了它你怎么办?”赫·沃问。

“哎呀,当然是收养它呗,”多拉说。“我一直认为自己喜欢收养婴儿。这也会是桩善行。我们还没往记录本里写进什么呢。”

“我倒是认为有我们这些人就已经足够了,”迪克说。

“啊,可你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婴儿,”多拉说。

“除非你把赫·沃当成婴儿,他的行为有时真的很像婴儿。”

这是因为那天早上发生的事,当时迪克发现赫·沃带着一盒蚯蚓去钓鱼,而那个盒子是迪克用来放他自己的东西的,什么银钮扣啦、在学校里得的奖章啦、手表和表链的残存物等等。盒子里头衬着红天鹅绒的里子。事情发展到后来就不太像样了。然后,赫·沃就说迪克弄伤了他,是个卑鄙的恶棍,他还哭起来。我们原以为他们和好了,而现在非常遗憾地看到还有再度爆发的危险。所以,奥斯瓦尔德说到:“噢,讨厌这婴儿!走吧,走!”

于是其他人都走了。

我们要到磨坊主那儿去,告诉他有些面粉还没到,再要一袋子猪吃的粗面粉。

走过小路后就遇到一块苜蓿地,接着是一块小麦田,然后又是一条小路,随后就是磨坊。这是座非常漂亮的磨坊,其实是两座——水磨和风磨,每样一个,还有房子和各种农场建筑。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磨房,我也不相信你看到过。

如果是在故事书里,磨房主的妻子会把我们带到干净整齐的厨房里,那儿的旧橡木长凳因时间长久和磨擦而变成了黑色。她会为我们擦椅子,那种旧的褐色温莎椅[25],给我们每人一杯带着甜香的野樱草酒,外加厚厚的一片奶油十足的家制面包。还会有新鲜玫瑰插在桌上的旧瓷碗里。实际情况是,她把我们都请到客厅里,然后给了我们艾菲尔铁塔柠檬水儿和玛丽饼干。她客厅里的椅子是“弯曲木”的,没有鲜花,除了一个玻璃罩下有些蜡花之外。但她非常和善,我们非常感激她。不过我们还是尽快走出了磨房,只有多拉和戴西和她呆在那儿,她给她们唠叨着自己的房客以及在伦敦的亲戚等等。

磨坊主是个男子汉。他领着我们参观了整个磨房,两种磨坊等看了,还让我们上到风磨的最顶上,告诉我们顶部是如何旋转,以便使翼板能够把风捕获住;还有大堆大堆的谷物,有些是红的,有些是黄的(红的是英国小麦)。这些谷物堆每次下陷一点,掉入一个四方的洞口里,进入下面的磨盘里。谷物发出一种柔和的瑟瑟声响,很好听,有些像海的声音,你能从磨房的所有其它声音里分辨出它来。

随后磨房主带着我们参观了整个水磨。磨房里面像个仙宫。所有东西都被磨成了白色的粉末,就像你被允许自己动手时洒到薄烤饼上的糖一样。他打开一扇门,让我们看看巨大的水车在缓慢坚定地工作,像个巨大的圆圆的湿淋淋的巨人,诺埃尔说。然后,他问我们以前钓过鱼没有。

“钓过,”我们马上回答。

“那么为什么不在磨坊池塘里试试?”他说,我们有礼貌地回答了。当他走去和工人说话的时候,我们彼此坦承,他是个大好人。

好事做到底。他带我们出来,砍了些岑树枝作鱼杆,还给我们找来鱼线和鱼钩,还有几种不同的鱼饵,包括一大把面粉虫,奥斯瓦尔德把它们松散地装进口袋里。

当装鱼饵的时候,爱丽斯说她要同多拉和戴西回家。女孩子们是些奇怪、神秘、愚蠢的东西。爱丽斯总是喜欢玩捉老鼠,一直到老鼠被捉住,但她对钓鱼的厌恶是彻头彻尾的。我们男孩子们必须喜欢钓鱼。我们现在的感觉和上次把水放跑,从而中止了钓鱼比赛那时不一样了。我们这一天痛痛快快地钓了一天的鱼。我想不不出是什么让磨坊主对我们这么好。或许,在他那男子汉的心怀里,他对同行有一种同感,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极好的渔夫。

我们的战果辉煌——八条石斑鱼、六条雅罗鱼、三条鳗鱼、七条河鲈,还有一条小梭子鱼,可它太小了,磨坊主让我们把它放回去,我们当然照办。“它会活到下去,等到另一天再咬钩,”磨坊主说。

磨坊主的妻子招待我们面包、奶酪和更多的艾菲尔铁塔柠檬水儿,我们最后回家了,身上有些湿,但充满了成功的雄心,带着穿在绳上的鱼。

那真是段大好时光,是那种在乡村里完全自发出现的时光。乡下人比城里人要和善得多。我想他们可以不必将自己的友好感情散发给那么多的人,所以这感情就更加深厚,就像一磅黄油放在一块面包上要比放在一打面包上厚得多。友善在乡下并不会像在伦敦那样让人陷入麻烦。甚至连迪克和赫·沃也忘了早上发生的决斗。赫·沃和迪克换了鱼杆,因为赫·沃的杆子最好,迪克为赫·沃往鱼钩上装鱼饵,就像主日学校杂志里面那些充满爱心和无私的兄弟们一样。

我们一面讨论着钓鱼有关的事,一边沿着小路穿过玉米田和苜蓿地,接着来到我们看到婴儿的另一条小路。流浪汉已经走了,婴儿车也不见了,当然,婴儿也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吉普赛人把婴儿偷走了,”诺埃尔梦幻似地说道。他没钓多少鱼,但做了一首诗。诗是这样的:

“我多么希望我是条鱼。

我不会去瞅

你的鱼钩,

只是淡漠静静地休息

在池底

当你去查看

你那残忍的鱼钩时,

你不会发现我在那儿,

在那儿!”

“要是他们真的偷了婴儿,”诺埃尔接着说,“根据那气派的婴儿车就可以追踪到他们。你可以把一个婴儿伪装在破衣服和胡桃木汁里,但没有任何伪装能够把一辆婴儿车藏起来。”

“你可以把它伪装成独轮手推车,”迪克说。

“或是用叶子盖起来,”赫·沃说,“像知更鸟那样。”

我们让他闭嘴,别叽哩呱啦个不停,可不一会儿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个小弟弟,有时碰巧也能说些有道理的话。

我们从小路那里走了一条近路回家。这条近路从篱笆上的一个大缺口开始,然后是被人们的匆忙脚步踏平了的野草,这些人在去教堂时迟到了,因赶得太急而来不及走大路绕过去。我们的房子就在教堂隔壁,我想我前面在什么时候说过。

那条近路通向一小片树林边上的栅栏(人们把这树林叫作“牧师的胡子”,因为它是属于牧师的)。树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了,都长到栅栏外面来了。在这儿,在榛子树、栗子树和小山茱萸丛中,我们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我们觉得调查清楚此事是我们的责任,就算那点白色仅仅是一只被机关套住的死兔子的尾巴内侧。

它不是兔子尾巴,而是那辆婴儿车的一部分。我忘了我是不是说过那辆婴儿车上涂着白色瓷釉,不是你在家里用艾斯比奥刷子做的那种瓷釉,而且还有刷子的毛伸出来。它看起来有些粗糙,但很光滑,就像女士们最好的花边洋伞的伞把。不管是谁这无依无靠的婴儿车抛弃在这个偏僻地方,他所做的事都是正如赫·沃所说的那样,是用树叶把它盖了起来,只不过叶子是绿的,而且有些从车上掉了下来。

其他人都兴奋得不得了。机不可失,他们想,现在有机会当真正的侦探。唯独奥斯瓦尔德保持着平静的外表,他不愿意直接到警察局报案。

他说:“在告诉警察之前,咱先瞧瞧能不能给自己搜出点东西来。警察一听说发现尸体,总是能找到线索。此外,我们最好还是让爱丽斯参加进来。还有,我们还没吃中饭呢。”

奥斯瓦尔德的意见非常强有力,他的意见常常是这样的,我敢说你一定注意到了,因此其他人同意了。还是奥斯瓦尔德告诉他那缺心眼儿的弟弟们,为什么说他们最好不要把那辆被抛弃的婴儿车带回家。

“尸体,或者无论什么样的线索,总是应当保持被发现时的的样子,”他说,“直到让警察、法医、验尸陪审团、以及悲伤的亲属们看到。另外,假设有人看见我们和那个倒霉的东西在一起,认为我们偷了它,那么他们就会说:‘你们把那个婴儿怎么样了?’那样一来我们该怎么办?”奥斯瓦尔德的弟弟们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奥斯瓦尔德天生的雄辩和远见又一次获胜。

“不管怎样,”迪克说,“咱们来把这遗弃物往叶子下面推一推。”

于是我们推了。

接着我们回家了。午饭已经备好,爱丽斯和戴西也准备好了,但多拉不在。

“她得了——呃,反正她不来吃午饭了,”爱丽斯这样回答我们的询问。“过后她会自己告诉你们她得了什么。”

奥斯瓦尔德认为是头疼,或者是生气,耍什么小脾气,于是他没再说什么。但是,在帕蒂格鲁太太招呼过我们并离开屋子后,他马上开始讲起那个令人激动的被弃婴儿车的事,讲得比谁都生动。但戴西和爱丽斯似乎完全不为之所动。爱丽斯说:“是啊,很奇怪,”还有类似的话,但两个姑娘似乎都在想其它的事情。她们互相望望,尽量不笑出来,因此奥斯瓦尔德看出她们有个什么无聊的秘密,于是他说:“噢,那好吧!我不想讲给你们听了。我只是以为你们会想参加。这可是件大事,牵扯到警察,或许还有法官。”

“为了什么事?”赫·沃问;“那婴儿车吗?”

戴西噎着了,想喝水,结果把水喷出来,憋得脸都紫了,不得不让人拍拍背。但奥斯瓦尔德依然不满。当爱丽斯说道:“继续讲,奥斯瓦尔德,我肯定我们都很爱听,”他非常有礼貌地说:“噢,不必了,谢谢,”他接着说,“我宁愿在没有任何女孩子搀和进来的情况下把这事干完。”

“搀和进婴儿车吗?”赫·沃又说了一遍。

“这是男人的事,”奥斯瓦尔德接着说,没有理会赫·沃。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爱丽斯说,“要是里面有个婴儿呢?”

“可是没有,”赫·沃说,“要是你指的是婴儿车里的话。”

“去你的吧,还有你的婴儿车,”奥斯瓦尔德说,带着沮丧的克制。

爱丽斯在桌子下踢了踢奥斯瓦尔德,说道:

“别生气,奥斯瓦尔德。我和戴西倒是千真万确有个秘密,只是那是多拉的秘密,而且她想亲自对你们说。要是那是我的或戴西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不是,老鼠?”

“立刻就告诉,”白鼠说。

于是奥斯瓦尔德同意接受她们的道歉。

随后布丁上了桌,没人再说什么,除了请别人递东西过来以外,比如糖、水、面包等等。

然后,布丁被吃光了,爱丽斯说道:“来吧。”

于是我们就去了。我们不想扫人的兴,尽管我们很想去当侦探,好把婴儿车的事情弄个明白。可是,男孩子们必须尽量对自己姐妹的秘密感兴趣,不管这秘密有多无聊。这就是当一个好兄弟的部分责任。

爱丽斯领着我们穿过绵羊掉到小河里的那块地,踩着木板走过了小溪。在下一块田地的另一侧,有一幢带轮子的木屋。每年当绵羊生小羊的时候牧羊人就睡在那里,这样他就能保证它们不会在主人清点数目之前被吉普赛人偷走。

爱丽斯现在把她亲爱的兄弟和戴西的亲爱的哥哥领到这所小屋前。“多拉在里面,”她说,“和秘密呆在一块儿。我们不敢把它放在家里,怕它弄出声响。”

接下来,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因为我们都看到多拉坐在铺在小屋地上的一条麻袋上,那秘密就在她腿上。

就是那个出身名门的婴儿!

奥斯瓦尔德很受打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大卫·科波菲尔》里面的贝西·特洛伍德那样,这充分说明狄更斯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作家。

“你们这次完了,”他说。“我想你知道自己是个偷婴儿的贼吧?”

“我不是,”多拉说。“我收养了他。”

“那么就是你,”迪克说,“把婴儿车丢在树林里了?”

“是的,”爱丽斯说;“我们没法儿使它翻过栅栏,除非多拉把孩子放下,我们又怕荨麻擦伤他的腿。他名叫爱德华爵士。”

“可是,多拉……真的,你不认为……”

“要是你在这儿的话你也会这么做,”多拉坚定地说。“吉普赛人走了。当然,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害怕了。于是他们溜了,好免受审判。这个小宝贝醒着,向我伸着胳膊。不,他一点儿也没哭,我很了解婴儿。沙姆金太太的女儿星期天把她的宝宝带来时,我经常照顾它。他们有牛奶和面包吃。你抱着他,爱丽斯,我要去给他弄点儿面包和牛奶。”

爱丽斯接过了这个高贵的小不点儿。它非常活泼,在她的怀里扭来扭去,还想在地上爬。她只能用说些男孩子们想想都要觉得害臊的话来让他安静,什么“咕咕”、“小乖”、“心肝宝宝”等等。

当爱丽斯用完所有这些表达方式后,婴儿咯咯地笑着回答——

“嗒嗒嗒”,“吧吧吧”,或者“咕噜咕噜”。

但哪怕爱丽斯稍微停顿一会儿,小东西的脸就开始扭曲,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但她根本不给他开始哭的机会。

真是个奇妙的小动物。

然后,多拉带着面包和牛奶回来了,她们给这高贵的婴儿喂东西。他很贪吃,还流口水,但这三个女孩子似乎无法让自己的眼睛和手离开他。她们看着他,仿佛他很漂亮。

我们男孩呆在那儿,看着他们。现在我们没有乐趣可言了,因为奥斯瓦尔德明白多拉的秘密完全揭穿了婴儿车的秘密。

当那个小贵族吃了一顿趁心的饭后,它坐在爱丽斯的腿上,玩起了她戴的琥珀鸡心项链,那是阿尔伯特的叔叔从黑斯廷斯带给她的,这是在发生了六便士事件和奥斯瓦尔德的高尚行为之后的事了。

“现在,”多拉说,“我们开会,所以我想说正经事。这可爱的小宝宝是被偷走的,邪恶的小偷抛弃了这个宝贝儿。我们捡到了。也许他的袓传宫殿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赞成我们收留这个可爱的小宝宝,直到有人登报寻找。”

“只要阿尔伯特的叔叔允许你,”迪克悲观地说。

“不,不要像那个样子说‘你’,”多拉说;“我想让它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宝宝。他会有五个爸爸和三个母亲,还有一个祖父和一个阿尔伯特曾叔叔,和一个曾曾叔叔。我肯定阿尔伯特的叔叔会让我们收留它的,至少要等到有人登报寻找。”

“假设永远没人登报呢?”诺埃尔说。

“那样就更好了,”多拉说,“这个可爱的小宝宝。”

她又开始亲吻那个婴儿。奥斯瓦尔德从来都考虑周到,说道“好吧,你的午饭怎么办呢?”

“去它的午饭!”多拉说,非常像个女孩子。“你们都同意做他的爸爸和妈妈了?”

“只要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就行,”迪克说,而奥斯瓦尔德说:“噢,是的,只要你乐意。不过你会明白,他们不会让我们收留它的。”

“听你说的好像他是只兔子或白鼠似的,”多拉说,“可他不是,他是个小人,就是。”

“好吧,他不是兔子,是个人。去吃点儿东西吧,多拉,”好心肠的奥斯瓦尔德回答说,多拉去吃饭了,同去的还有奥斯瓦尔德和其它的男孩。只有诺埃尔和爱丽斯呆在一起。他真的似乎很喜欢那个婴儿。当我回头望的时候,他正倒立着逗它,但这婴儿似乎并没多喜欢他一点,不论他用头还是用脚站立。

多拉一吃完午饭就回到牧羊人的轮小屋里。帕蒂格鲁太太非常生气她没有和大家一起吃午饭,但她还是为多拉留了一份热腾腾的羊肉。她是个大好人。那儿还有炖梅脯。我们陪多拉吃了点儿。然后,我们男孩子们就又到壕沟里钓鱼去了,但什么也没钓着。

就在下午茶前,我们都回小棚子去,最后一块地还没走到一半,我们就听到“秘密”的哭声。

“可怜的小乞丐,”奥斯瓦尔德带着男人的亲切说道。“她们一定在往它身上扎大头针呢。”

我们发现女孩子们和诺埃尔看上去脸色苍白,气都喘不过来。戴西正抱着婴儿走来走去。看起来就像《爱丽斯漫游奇遇记》中的爱丽斯在照顾那只后来变成小猪的婴儿[26]。奥斯瓦尔德这样说,还加上一句说它的尖叫声也很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

“我不知道,”爱丽斯说。“戴西累了,多拉和我也累坏了。他哭了好几个小时。你抱他一会儿吧。”

“别找我,”奥斯瓦尔德回答道,坚定地从“秘密”身边后退了一步。

多拉正在棚子最远的角落里笨拙地解自己的腰带。

“我想他是冷了,”她说。“我想把法兰绒衬裙脱下来,只是可恶的绳子打成了死结。嗨,奥斯瓦尔德,我用用你的刀。”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伸到了奥斯瓦尔德的上衣口袋里,紧接着,她就像拼命地在裙子上擦着自己的手,发出和那婴儿几乎一样响亮的尖叫。随后她开始又哭又笑。这就叫歇斯底里。

奥斯瓦尔德很抱歉,但也感到恼火。他忘了口袋里装满了粉虫,那是磨坊主出于好意给他的。而且,不管怎样,多拉也应该知道一个男人总是把刀子放到裤子口袋里,而不是上衣口袋里。

爱丽斯和戴西奔向多拉。她扑倒在角落里的麻袋堆上。那个有爵位的婴儿将自己的尖叫声停下片刻,去听听多拉的尖叫声,但几乎马上就又开始了。

“噢,去弄些水来!”爱丽斯说。“戴西,快!”

白老鼠一贯温顺和听话,他把婴儿塞到距离最近的人怀里,这个人不得不接着,不然它就会掉到地上。这最近的人就是奥斯瓦尔德,他试图把它递给别人,但他们都不接。诺埃尔会接的,但此刻他忙着安抚多拉,请求她不要哭。于是我们的英雄(这是我或许会给他的称呼)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狂怒的小家伙的屈辱的育婴女佣。

他不敢把它放下,担心它在狂怒之下会在硬地上把自己的脑浆撞出来,而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成为它自残的罪魁祸首,不论自己是多么无辜。于是,他抱着它卖力地走来走去,不停地轻拍着它的背,而其他人在照顾多拉,她不久就停止了叫喊。

奥斯瓦尔德突然发现这出身名门的婴儿也停止了叫喊。他看着它,简直无法相信他那忠诚的眼睛里看到的喜讯。他大气也不敢出,迅速返回牧羊小屋。

其他人转向他,对粉虫和多拉的事充满了指责,但他一点儿也不生气地回答说。

“闭嘴,”他威严地小声命令。“你们看不见他睡着了吗?”

他们筋疲力尽,好像都参加了一个漫长的体育运动会的所有项目,年轻的巴斯特布尔们及朋友拖着疲惫的四肢穿过田地回家。奥斯瓦尔德被迫继续抱着有爵位的婴儿,担心一换手它就会醒,然后又开始哭喊。多拉的法兰绒衬裙终于脱下来了,我不想去询问是怎么弄下来的,现在就盖在婴儿上面。其他人尽量围着奥斯瓦尔德,希望万一撞到帕蒂格鲁太太话好进行掩护。但没遇到任何阻碍,奥斯瓦尔德把“秘密”抱到了楼上他的卧室里。帕蒂格鲁太太不大到那儿去,因为楼梯太多了。

奥斯瓦尔德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把它放到自己**。它叹了口气,但没醒。于是我们就轮流坐在旁边,保证不要让它站起来然后扑到床外面去,而如果碰上它哪次狂怒发作,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的为妙。

我们预料阿尔伯特的叔叔随时都会回来。

终于,我们听到了门响,但他没有进来,于是我们望出去,看到他正在和一个看上去心烦意乱的男人在讲话,那男人骑着一匹花斑马,是磨坊主马之一。

我们心里涌出一丝疑惑。我们不记得在磨坊主家里做了什么错事。可你也绝对说不准。他派个人骑着马到这儿来非常奇怪。但我们又看了一会儿后,就不感到担心了,而是感到了好奇。因为我们看到这个心烦意乱的人是个绅士。

过了一会儿,他策马离开了,阿尔伯特的叔叔走了进来。有一个代表团在门边迎接他——所有的男孩子加上多拉,因为婴儿是她的主意。

“我们捡到了一样东西,”多拉说,“我们想知道是不是可以留下它。”

我们其余的人一声不吭。在听到它嚎哭了那么凶那么久之后,我们并不是非常渴望把它留下。即使诺埃尔也说他想不到一个婴儿能够哭成那样。多拉说它只是因为困了才哭的,但我们一想,那它会每天肯定要困一次了,如果不是次数更多的话。

“是什么呢?”阿尔伯特的叔叔说。“让我们看看这个宝藏。是只野兽吗?”

“来看看吧,”多拉说,我们把他领到了我们的房间。

爱丽斯带着天真的自豪揭开了粉红的法兰绒衬裙,露出了睡着的胖乎乎粉嘟嘟的年青继承人。

“一个婴儿!”阿尔伯特的叔叔说。“那个婴儿!噢,见鬼!”

那是他用来表示并不伴有愤怒的绝望情绪的方式。

“你们从哪儿……不过这无关紧要。我们稍后再讨论这个。”

他冲出了房间,很快,我们就看见他骑上自行车,急驰而去。

不一会儿,他就和那个心烦意乱的骑马人一道回来了。

它是他的婴儿,根本没有爵位。那个骑马者和他的妻子是磨坊里的投宿者。照顾婴儿的女佣是村子里的一个姑娘。

她说她离开了婴儿五分钟,是去跟她在红房子当园丁的情人说话。但我们知道她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两个小时。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像这心烦意乱的骑马人那么高兴的。

当他问道我们的时候,我们说原以为这婴儿是吉普赛人的猎物,心烦意乱的骑马人站着抱着婴儿,对我们千恩万谢的。

但当他走后,我们接受了一段简短的训话,要我们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但多拉仍然认为她是正确的。至于奥斯瓦尔德和其他人中的大多数,都同意他们宁愿一辈子为自己的事忙活也不会再花一个小时去照顾婴儿。

要是你从没有见过因困意而狂躁不安的婴儿,你就无法想象它的尖叫声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你经历过此类情景,你就会明白我们对没有婴儿可收养这件事是如何完全能够经受得住的。奥斯瓦尔德坚持把整件事写进《善行录》中。当然,要是不提多拉慷慨收养那个被遗弃的婴儿,他的那一部分就不能写进去,而且奥斯瓦尔德过去不能,现在也不能忘掉他是那个真正让婴儿睡着了的人。

不过,心烦意乱的的骑马人夫妇必须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啊,特别是现在他们解雇了那个女佣。

要是奥斯瓦尔德结婚的话(我想他总有一天要结婚的),他会为每个婴儿安排十个女佣。八个不够。我们知道的,因为我们试过,我们全部八个人都满足了不了那个被弃婴儿的需要,而闹了半天他并不是那么出身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