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冕之王”行列浸泡的年月中,王志纲曾经写下了一些针砭时弊的“新闻寓言”,其中最有咀嚼意味的是下面这一篇:一个特殊的奥林匹克竞技大赛正在进行。
比赛只有跳高一个项目。而且,不比跳的高度,只比过杆的次数,横杆永远放在1.2米这个几乎大家均能一跃而过的基准度上。而运动员不分级别,不论性别,不管男女老幼,均排成一个纵队,依次过杆,绝对平等。
竞技者中,有曾打破过世界纪录的跳高好手。如今面对只有1.2米高的横杆,抬腿都能过去,不用再冒风霜雨雪刻苦训练之苦;竞技者中,藏匿着不少具备跳过1.2米以至打破纪录潜质的新人,但面对一跃可过的横杆,用不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轻松度日,倒也其乐融融;有人还曾是乒乓球冠军、竞走良将、游泳好手……而今,九九归一,弃旧艺从新技,都归到跳高者队列中。
竞赛周而复始地进行下去。在这无休无止的过杆赛中,最占便宜的莫过于那些刚好能跳过1.2米的人。因为,在1.2米高的横杆面前,区别仅体现为年迈体衰和年轻力壮上,其他方面是无所谓优劣高低的。于是乎,人人自我感觉良好。
一天,一批人因老迈年高,实在无力过杆,得告别运动场了,退下场来,环顾自身,这才吃惊地发现,乒乓球技艺生疏了,竞走走不动了,游泳技艺荒废了……身无长物,只会“过杆”,可又体力不支,想过也心力不济了。
人生还有若干年,这后半辈子怎么打发!幸运者被请回运动场,嘴里含个哨子,手中握杆小旗,当个辅助裁判;不幸者只能打发残生,做着“假如当初……”、“假如当初……”的反思和忏悔!
而那壁厢,运动场上人影憧憧,奇特的奥林匹克竞技大赛依旧在热烈地进行着!对这则寓言,当年的王志纲对笔者曾有一番生动的解释:“我认为,最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对矛盾,随着国家的繁荣和物质的丰富,新闻界却出现了相对的贫困化。这指的是思想的贫困、知识的贫困和业务的贫困,这是非常可悲的。就像跳高一样,传统上我们给自己定的横杆太低了。能够吃透两头,跟上形势就行。这如同跳高横杆有1米高的,也有2米高的,还有2.5米高的。但人们长期以来只面对1.2米高的横杆,人人皆可一跃而过,因此,人人自我感觉良好,人人都觉得怀才不遇。就在这周而复始的奇特竞赛中,当初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技能蜕化,变得庸常起来。曾潜藏着打破世界跳高纪录资质的新秀因横杆不再升高,抬腿就能轻松过去,从而放松了对自己的锤炼,于是再表现不出什么特异之处;最占便宜的是刚好能跳过1.2米的人。因为,同曾跳过2.5米和有可能打破2.5米记录的人相比,在1.2米高的横杆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技能高低之分。难怪有人说‘新闻无学’,不无偏颇但却值得深思啊!”王志纲感叹:“新闻界也面临大裂变,要么是突破贫困化,要么是另谋出路,寻找新垦地。”
年轻气盛的王志纲,最初是选择了“突破”一径。他认为,把“见报率高”作为名记者的标尺,实在不相称。真正的名记者是指这样的人:他能在历史发展的重大时期用自己独到的眼光、独到的见解、独到的语言,把历史现象概括和披露出来,最后被社会广为接受,甚至被学者、专家引以为据。
没有想到,这却引起了一些人的非议,认为他“狂妄至极”。王志纲对待这些非议的方法是“不因夜猫子叫而不敢出门,反而我行我素,大步流星向前跑”,一直跑出专事追杀者飞短流长的射程之外。无可奈何之余,对方只得放弃追杀。
他把这叫做“逃离射程”。
一个老领导则教给他另一招绝技,叫做“摩擦理论”——“一个人要前进,如同车子要前行那样,必须学会利用摩擦力。如果没有摩擦力,就无法前进。而一辆车子要更好地前进,又必须最大限度地减少摩擦力,摩擦力太大,车就走不动,这叫对立统一。”
然而,王志纲还是尽可能地“逃离射程”。他在传统的登山之路越走越窄之时,不得不寻找新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