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据的终结(1 / 1)

转过来再说洛阳的王世充,当建立许政权、登基称帝的宇文化及在武德二年(619)被杀后,他也谋划起做皇帝了。

早在李密降唐后,王世充就收降瓦岗军在洛阳附近的余众,回到洛阳升官当了太尉、尚书令。他身边有个亲信道士,叫作桓法嗣。这个道士自言能解图谶,曾拿着一幅《孔子闭房记》的画来找王世充。这画中有一个男子持一杆驱羊,桓法嗣说:“杨(羊),隋姓也。干(杆)一者,王字也。王居杨后,说明相国您要代隋为帝了!”他又取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二篇让王世充看,进一步附会说:“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暗示着相国您的名字。当德被人间,而应符命为天子也。”

王世充心中充满皇帝梦,竟然相信了这么牵强附会的解释,说:“既然天命要我当天子,我也不好推辞了!”他随即以桓法嗣为谏议大夫,同时又捉了许多小鸟,在鸟脖子上系了书帛符命(上面写满“王世充当为天子”之类的话),再放飞出去。有人射中或者网住这些鸟,献给朝廷,就会被赏赐官爵。因此,洛阳的鸟儿有了大难,大家都来打鸟,巴不得捉到有符命的鸟儿,去换取官爵。后来,干脆有人伪造符命,同样能换得官爵。于是洛阳掀起了一股歌颂王世充、拥戴王世充为帝的狂热风潮。这样看来,王世充“众望所归”。

武德二年四月,王世充看预热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派侄子王行本带毒酒去毒杀傀儡皇帝杨侗。杨侗知道最后的时刻来到了,恳请临死之前和母亲见上一面。王行本不答应。杨侗无奈,焚香祷告:“愿来世不生于帝王尊贵之家。”祷告完毕,他喝下了毒酒。但王世充准备的毒酒毒性不够,杨侗喝了以后好长时间都没有死掉。王行本等不及了,干脆拿了条丝帛把杨侗给勒死了。

紧接着,王世充即皇帝位,建元“开明”,国号“郑”,任命段达为司徒。居住在洛阳的苏威因为政治威望高,王世充每次安排人劝进,都把苏威的名字写在前面,表明自己深得隋朝旧臣的支持,苏威也很配合。王世充真当了皇帝,将苏威排列在百官之前,待遇隆重。

洛阳的王世充与河北的窦建德,原本二人关系不错,互相之间有所往来。王世充称帝后,夏王窦建德便断绝了与王世充的联系。原来,窦建德自己也想当皇帝,都已经开始建造天子旌旗和仪仗,出警入跸,下书称诏了。窦建德为了壮大声势,还联络了塞外的东突厥力量,借此自重。突厥可汗的妻子义成公主是隋朝宗室之女,她说动可汗向窦建德索要萧皇后和南阳公主。窦建德马上派出一千骑兵护送皇后和公主出塞,同时将宇文化及的脑袋也捎带上,以结好义成公主。从此,窦建德与突厥南北呼应,兵势更盛。

王世充也好,窦建德也罢,看起来越来越强大。其实关东地区连年战乱,早已经是十室九空,无人无粮无兵器。而关中的唐朝势力稳扎稳打,占领西部和巴蜀,重视内政,实力不断上升。东西部之间的实力对比变成了西强东弱,唐朝具备了消灭东方各割据势力的能力。

武德三年(620)七月,李渊派秦王李世民进攻洛阳,正式拉开了消灭隋末割据势力的序幕。

王世充抵挡不了李世民的兵锋,洛阳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好厚着脸皮向窦建德求援。窦建德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汇集王世充外围兵马,号称三十万,救援洛阳。窦建德的夏军和唐军接战,战事胶着,窦建德胜少败多,但尚未决出胜负。有文臣建议窦建德围魏救赵,率领主力渡过黄河占领河东地区,一来可以占领北部空虚领土,同时方便联合突厥力量,共同威胁唐朝关中地区,二来李世民必定会撤军回援关中,洛阳之围自解。但是,当时李世民采取蚕食战术,不断攻占洛阳周边市镇,切断了王世充军队的后勤供给,王世充确实压力巨大。他重金贿赂窦建德的将领,蛊惑众人在洛阳周边与唐军决战。而窦建德在关键时刻丧失了判断力,否决了围魏救赵之计,停留在原地与唐军鏖战。

武德四年(621)五月,夏军与唐朝大军在虎牢关展开决战。窦建德倾巢而出,旗帜飞扬,军阵连绵超过十里,擂鼓前进。唐军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众将都没有获胜的信心。李世民沉着冷静,拖延接战。结果,夏军的战阵从早晨到中午都没有交战,士兵们饥渴疲惫,开始松懈下来,有人坐地休息,有人去找水解渴。就在窦建德有撤军心思的时候,李世民驱动骑兵发动了决战。夏军猝不及防,纷纷败退。眼看唐军杀到了眼前,窦建德才聚拢兵力试图稳住战线。

最后的决战开始了。唐军中,李勣、程咬金、秦叔宝等名将都参加了虎牢关战役。诸将奋勇杀敌,李世民亲自上阵,冲入厮杀。夏军丧失了斗志,开始崩溃,几乎全军覆没。事后清点,仅唐军俘虏的夏军官兵就有五万人之多。李世民素有仁爱之名,将俘虏全部放归家乡。

窦建德在战场上被长枪刺中,逃脱不成最终被俘。唐军押着窦建德等俘虏来到洛阳城下,展示给王世充看。王世充流着泪与窦建德交谈了几句,几乎支撑不住。下城后,王世充还想从洛阳突围,南下襄阳,可惜将领们都不想再战了。王世充知道自己的戏也唱完了,身穿白衣,打开城门投降唐朝。短暂的郑政权,随之灭亡。

李世民杀了段达等祸害百姓、罪大恶极者,而把王世充、窦建德押赴长安。李渊历数王世充的罪状,王世充回答:“我罪固当死,但秦王曾答应不杀我。”于是李渊赦免他的死罪,将他本人及其家眷迁往四川安置。路上,王世充为仇人所杀。

七月,窦建德在长安被斩首,时年四十九岁。窦建德被俘后,夏国群臣商议要立窦建德的养子为新主子,继续割据争霸。夏国的尚书左仆射齐善行说:“夏王平定河朔,兵马强壮,还是被擒受辱,这难道不是表明天命已经有所归属了吗?我们不如效忠真命天子(指李渊),不要再涂炭生灵了。”一席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于是大臣们打开府库,将财物分给士兵,解散了军队。然后夏国的尚书左仆射齐善行、尚书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及窦建德的妻子率领夏国官府和土地降唐。夏国就此灭亡。

洛阳虎牢关战役是一场实打实、硬碰硬的主力决战,是隋末唐初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是隋末起义势力消长的决定性战役,也是唐朝统一过程中的关键性战役。李世民率领唐军一举平定了窦建德、王世充两个政权,奠定了唐朝统一的基础。

至此,隋朝的历史算是彻底结束了,再也没有回潮的可能了。

窦建德失败后,其部将刘黑闼于武德四年七月袭破漳南,重新树起义旗,起兵反唐。第二年正月,刘黑闼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定都洺州,重建了农民政权,声势大振。随后,刘黑闼又攻陷恒州(今河北正定),与唐将李建成、李元吉所率大军对峙交战于魏州。武德六年(623)正月,刘黑闼被叛将诸葛德威执送李建成,次月遇害,余部被唐军击破。

至于江淮的杜伏威,早在武德二年(619)投降了唐朝。杜伏威先担任淮南安抚大使、和州总管,封楚王,后来李渊又委任他主宰东南半壁军事。这期间,江南的李子通的势力不断壮大,杜伏威受命率兵渡江,对昔日的仇敌发动屡次进攻。李子通于余杭城下战败被俘,执送长安,杜伏威尽收其地,成为江淮地区最强盛的势力。武德五年(622)七月,李世民乘着打败刘黑闼之机,移师山东,一边围剿山东零星义军,一边监视杜伏威统领的江淮地区。接着唐王朝令杜伏威入朝,要接管他的地盘。杜伏威选择了入朝,留在长安被任命为太保,当起了寓公。

去长安前,杜伏威留淮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辅公祏据守江淮地区,将兵权交给了副职王雄诞。杜伏威走后,辅公祏与左游仙等人积极活动,于武德六年八月夺取兵权,称帝于丹阳,自称宋国,树起了反唐大旗。唐王朝派兵水陆俱进,由南、西、北三面进攻辅公祏。经过近半年鏖战,辅公祏兵败遁走至武康,为野人所擒,被杀于丹阳。

武德四年,唐朝分别进攻割据两湖的梁国。萧铣之前分兵四处,兵力过于分散,难以组织与唐军的决战,加上部将异心四起,不断有人献地投降,首都江陵很快陷入唐军重围。萧铣自料大势已去,告祭于太庙后,身穿孝服出城投降,梁亡。

萧铣被护送到长安后,李渊斥责其罪。萧铣回答:“隋失其鹿,英雄竞逐,萧铣无天命护佑,故被陛下擒获。正如田横南面称王,难道对不起汉朝吗?”因为强硬不屈,萧铣被斩于长安,时年三十九岁。在隋末农民起义的首领中,萧铣杀戮最少、安民最多,是被杀的最冤的一位。至此,天下重新归于一统。

千百年来,抛头颅、洒热血推翻旧王朝的农民兄弟们,最终总是成为少数贵族豪强建立新王朝的垫脚石。这一现象令人感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