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机(1 / 1)

舞姬 (日)森鸥外 3321 字 3个月前

鱼玄机杀人,给下了大狱。这消息瞬间便传遍长安,事情太出人意料,无人不感到惊讶。

唐朝年间,道教盛行。原因是,时值李姓当朝,那班道士认为是天赐良机,放言老子是其先祖,奉为老君,供于宗庙。自天宝以来,西京长安有太清宫,东京洛阳有太微宫。此外,各通州大邑,都有紫极宫,定期大做道场。长安太清宫下,又有许多道观。道教有观,如同佛教有寺,寺内有僧人,观中有道士。其中有一道观名咸宜观,女道士鱼玄机便在那里。

玄机素以美貌闻名。与其说她美若燕瘦,不如说更近环肥。若以为出家了便不再喜弄铅华脂粉,那倒未必。她依旧悉心装扮,刻意修饰。下狱之时,正当懿宗咸通九年[1],玄机芳龄刚刚二十有六。

玄机能名闻长安,非独凭其貌美,还缘于工诗善赋。唐朝文学,最盛者莫如诗,这自不待言。陇西出了李白,襄阳则有杜甫,二人极尽天下诗歌之能事。随后,太原白居易踵起,道尽古今之人情,《长恨歌》《琵琶行》,可说是人人能诵。白居易殁于宣宗大中元年[2],玄机当时还是个五岁小女孩。但她天资聪慧,不消说白居易的诗,就连与之齐名的元微之的诗,也多能背诵,古今体诗数十篇。及至长到一十五岁,鱼家闺阁的诗作,曾在好事者间传诵一时。

如此美貌的女诗人杀人下狱,耸动一时视听,实也不足为奇。

鱼玄机出生于长安大道旁一条曲巷内。所谓花街柳巷之地,家家蓄养歌女。鱼家也是娼门之一。玄机说要学诗,父母爽快地依顺,找了街坊一个穷书生来,教她平仄押韵之法,巴望着有朝一日把闺女变成摇钱树。

大中十一年春天,鱼家的几个妓女应召到常去的酒楼陪酒,客人是宰相令狐绹的公子令狐滈。贵公子的同伴斐诚,照例相偕而来。另外,还有一人相陪,此人姓温,令狐和斐诚口口声声喊他钟馗。两位公子华服丽饰,唯独温某衣衫不洁,听凭两人指使。起初,妓女猜想,难道是个仆从不成?可是,等到酒酣耳热之际,温钟馗便对两位公子白眼相加,叱责詈骂。然后,让妓女弹琴吹笛,居然唱起歌来。声音清朗,歌词雅丽,闻所未闻,加之曲调齐整,简直叫人想不到会是出自一个门外汉之口。几个妓女见这位毛胡子大眼睛诨名钟馗的温某,最初受两个白面郎君的侮辱,本来也把他当成嘲弄的对象,这时,却一个两个地凑到跟前,围住他侧耳聆听,跟他亲热起来。温某拿过歌伎的琴、笛,或抚上一曲,或吹奏一段。技艺之精,远非妓人能及。

众妓女回到鱼家,常常说起温某,玄机又把听来的话讲给师父,穷书生一听,便惊讶道:“所说温钟馗,想必是太原的温岐吧?又名庭筠,字飞卿。因在考场上,叉手八次即成八韵,赋得一诗,故诨名又叫温八叉。称他钟馗,是貌丑之故。当今诗人中,除李商隐外,无出其右者。温李加上段成式,号称三大家,不过,段成式要略逊一筹。”

听了先生的话,每逢众妓女从令狐的酒席归来,玄机便打听温某的事。一见到温,妓女也总要提到玄机。有一日,温某终于来鱼家登门造访。因听说这位美少女能诗善赋,不禁引动他的好奇。

温与玄机相对晤面。映在温眼里的玄机,果然是位妙龄少女,宛若含苞待放的牡丹。温一向与贵公子游,年纪已近四十,容貌确实不负钟馗之名。开成初年娶妻,得一子,名宪,差不多与玄机同年。

玄机正襟恭迎。起初,温拟以待妓女的态度与玄机相见,此刻不觉肃然敛容。几句话交谈下来,温即了然,玄机非同寻常女子。因为这位年方十五的如花少女,毫无娇羞之色,谈吐一若男子。

温说道:“曾闻芳卿常喜作诗。倘有近作,请赐一阅。”

玄机答道:“晚辈不幸,至今未得良师。近作岂值一提?今得伯乐相顾,心下怀有奔驰千里之思。请即出题面试。”

温不禁微微一笑。盖此女自比良驹,似乎不尽恰当。

玄机起身将笔墨放置温前。温率然题上“江边柳”三字。玄机略思片刻,占出如下诗句:

赋得江边柳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秋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低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温一读之下,即称佳句。至今温已七进科场,常见堂堂男子搜索枯肠,也不成句,不及眼前这位少女远矣。

自此为始,温时时造访鱼家。两人交换诗简,往来不绝。

大中元年,温庭筠三十岁上离开太原,初次应试进士。蜡烛还未点去一寸,诗文俱已作得,见邻席考生仍陷于苦思冥想,便援手帮了一把。这以后,每进考场,都帮得七八人写诗作文。其中也有考中的。唯独温庭筠自己,屡试不第。

与此相反,温庭筠场外的声名却响遍京师。大中四年,当上宰相的令狐绹也不时邀温列席酒宴,给以引见。一日,席间问及一件旧事,事出《庄子》。温直接回答倒也罢了,偏偏他言辞不慎:“事出南华,非僻书也。相公燮理之暇,时宜览古。”

另外,宣宗喜欢“菩萨蛮”,令狐绹便填词进献皇上。其实,是令温庭筠代作,嘱其缄口,不得说与人知。然而,温庭筠酒后失言,泄露出去,并说:“中书省内坐将军。”直讥令狐宰相不学无术。

温庭筠的声名终于连宣宗也有耳闻。有一回,宣宗得一上句,令未第学士对下句。温将宣宗的“金步摇”对为“玉条脱”,极得君王赞赏。宣宗素喜微行,得知温庭筠大名之后不久,在酒楼上与温邂逅。温不知是皇上,交谈片刻,便口出狂言,傲慢无礼。

自从沈询知举后,考场上,总是让温庭筠独坐另席,周围座位空置。温的诗名也如日中天,皇帝、宰相均爱其才,却鄙其为人。温的姐姐嫁与赵颛,常为胞弟谋求进身,终究没有着落。

温的朋友李亿,出身富贵之家,比温年轻十岁,通晓辞赋。

咸通元年春,久居襄阳的温庭筠回到长安。李亿去温寓所。温在襄阳刺史徐商手下当小吏,任久生厌,便辞官回京来。

玄机的诗稿,正摆在温的案头。李亿翻阅之下,赞叹不已,遂问,是个怎样的女子?温对李说,是一位如花少女,三年前他曾教她。李听后,便仔细打听鱼家所在的巷子,好似想起什么事来,急忙离座告辞。

李从温寓出来,直奔鱼家,说要纳玄机为侧室。而玄机的双亲,也为厚礼所动。

玄机出来与李亿相见。玄机这年正当一十八岁,容貌之美丽,已非当年温见她时所能比。李亿也是个白皙俊朗的美丈夫。李亿一味恳求,玄机也不太推拒,当下便订了婚约。数日后,李亿将玄机迎娶到城外的林亭。

这时,李亿庆幸,自己突发奇想,也居然天从人愿。却不料,迎娶之后出了波折。李亿身子每次靠上去,玄机总要躲开,勉强挨着了,便会号啕大哭。林亭,成了李亿傍晚乘兴而去,清晨败兴而归的地方。

李亿不免疑心玄机是不是有缺陷。若是,当初便应辞却聘礼。说玄机嫌弃自己,李亿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玄机垂泪的时候,一度躲开的身子会靠过去,哭得越发伤心。

李亿时时萌发的欲念从未得到满足,白耗精力,行住坐卧之间,常常神思恍惚。

李亿已有妻室。妻子见丈夫举止乖异,便开始留心他的去向。拷问仆人,得知林亭玄机之事,为此夫妻反目。一日,岳丈来到女婿家,当面诘难。最后李亿发誓,定把玄机打发走。

李亿到了林亭,劝玄机返归鱼家。可是玄机不肯,双亲即使能容,二娘之辱也不堪忍受。因此,李亿招待素有交情的道士赵师,以玄机相托。这就是鱼玄机进咸宜观,当了女道士的缘起。

玄机是个甚有才思的女子。她的诗工于剪裁,自师从温庭筠学诗,一面努力涉猎典籍,一面苦心锤炼字句,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与此同时,求名之心也愈盛。

那还是李亿聘她之前。有一日,玄机到崇真观,见南楼上题着状元以下进士榜,不禁慨然题首:

游崇真观南楼,睹新及第题名处

云峰满目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从诗中可以推知,玄机虽是女子的形体,却有男子的心怀。既然形为女身,对男子就不可能不怀有爱慕之情。不过,那只是蔓草攀附树干之心,而非房帷之欲。因有攀附之心,所以才应李亿之聘,因无房帷之欲,林亭之夜会索寞。

玄机进了咸宜观。临别之际,李亿留下一笔钱,可使玄机衣食无愁,安心在观中生活。赵师给玄机讲授道家经典,她也喜欢读经。听经读史,已是她的日课,她那颗求新猎奇之心,对道家的说法甚为欣悦。

当时,道家兴练中气真术。每月初一、十五两次,事先要斋戒三日,修习所谓“四目四鼻孔”法。玄机也避免不了,依从戒律,修行一年有余,忽有所悟。终于变成真正的女子,明白了在李家林亭时所不明白的道理。这已是咸通二年春天之事了。

与玄机一起修行的,有个略通文墨的女道士,玄机与她颇要好,同食同宿,互诉衷曲。此女名采苹。一日,玄机为采苹题诗一首:

赠邻女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采苹身材娇小,为人轻佻。加之年仅十六,比十九岁的玄机年少,一向受深沉稳重的玄机摆布。两人也时有争吵,采苹总是输家,会气得哭起来。这类事天天有,但是,两人随即会和好如初。女道士间,把这种相好,戏称作“对食”,不免又妒又羡。

到了秋天,采苹忽然失踪了。与此同时,有个在赵师处雕塑像的小工也辞工离去。原先嘲笑她们“对食”的女道士告诉赵师,玄机很寂寞。赵师笑道:“苹也飘**,蕙也幽独。”因玄机字幼微,又叫蕙兰。

赵师仅在修法时才依律管束,平日对出入道观倒并不太严。因为玄机的诗名日盛,前来索书者颇多。或赠金钱,或送物品。其中也有借索书之名,慕貌而来的。据说有人携酒上门,强行灌酒,结果玄机叫童仆把那人赶出门去。

然而,采苹失踪后,玄机的态度大变。凡是稍通文墨之士来求诗索书,她一概留客待茶,谈笑风生,不知时光之推移。一度受到款待,二次会携友再访。没有多久,玄机好客的名声便在长安士人中间传开了。即使带了酒来,也不怕给撵出门外。

至于对那些目不识丁,受美人名声所惑,冒昧而来的人,玄机会毫不留情,羞辱一通,逐出门去。至于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虽说跟着熟客登门能幸免于辱,但一座客人或联句或唱曲,相形之下自感受到冷落,只好独自悄然溜走。

对客嬉笑戏谑的玄机,一旦客散人去,便会无精打采,愀然不悦。直到夜半更深,仍不成眠,两眼泪水盈盈。一次深夜,玄机题诗寄赠羁旅中的温庭筠。

寄飞卿

阶砌乱蛩鸣,庭柯烟露清。

月中邻乐响,楼上远山明。

珍簟凉风著,瑶琴寄恨生。

嵇君懒书札,底物慰秋情。

诗简寄出后,玄机日夜盼望温的回书。日子过了很久,回书才到,玄机似很失望。这不能怪温,玄机有所欲求,但又不明白所求为何物。

一天夜里,玄机照例在灯下愁眉紧锁,沉思默想,渐渐有点焦躁不安,起身在屋内四处蹀躞,桌上的东西拿起又随手丢开。良久,铺纸题诗,是寄给乐人陈某的。十来天前,陈某曾随两三贵公子来过玄机寓所,是个风姿伟岸、相貌柔和的少年,沉默寡言,始终面带微笑,凝目望着玄机的一举一动。年龄比玄机小。

感怀寄人

恨寄朱弦上,含情意不任。

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

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

苍苍松与桂,仍羡世人钦。

月色苔阶净,歌声竹院深。

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

翌日,陈某见到诗,立即赶到咸宜观。玄机与陈相见,屏退左右,吩咐童仆谢绝一切来客。书房里,只听见窃窃低语。过了夜半,陈某才离去。自此,陈某不必通报,便能径入玄机的书房。每逢玄机接待陈某,必定谢绝其他客人。

因为陈某频频来访,玄机推退了许多客人。除非花钱来求书,才不得不应允所求。

一个月后,玄机遣散了所有童仆,只留一个老女仆使唤。这个长相丑陋又不和蔼的老婆子,几乎从不与人交谈,故而外面很少知道观内情形。玄机和陈某也就无须担心会有流言蜚语。

陈某时时出门远游。即便那时,玄机也不接待来客,蛰居家中,作诗甚多,然后寄温庭筠斧正。温每读她诗,不禁有些讶异:诗中闺阁之情渐多,道家的清气却几近于无。玄机做李亿的妾,未几分手,遂入咸宜观当了女道士,个中始末,温从李亿口中已全都听说了。

岁月如流,平安无事地过了七年。这时,玄机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祸事。

咸通八年腊月,陈某出门远游,留下玄机一人,寂寞地打发日子。当时寄给温的诗中,有“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句,真是凄凉无比。

第二年初春,陈某还没归来,老女仆却死去了。老女仆生前无亲无靠,早就备下棺木,后事由玄机料理。接替仆妪的,是个十八岁的女婢,叫绿翘,长得虽然不算美,却也聪明伶俐,**媚人。

陈某回到长安,来咸宜观那天,已是暮春三月。玄机迎接的那份情意,恰似人久渴之后得遇甘泉。一连多日,陈某几乎无日不来。这期间,玄机发现陈常常撩拨绿翘,不过,她起初并未介意。因为在玄机眼里,就没把绿翘当女人看。

玄机今年二十有六,端正俏丽的面庞,美得高雅绝伦,令人不可逼视,新出浴时,发出琥珀之光。丰满的肌肤,有如毫无瑕疵的润玉。而绿翘额头窄、下颌短,脸像巴儿狗,手脚又粗又大。领口袖头上,总是沾着油渍污迹。难怪玄机对绿翘不存妒忌之心。

不久,三人之间渐生龃龉。从前,陈对玄机的行止若有不称心,便寡言少语,或者干脆缄口不言。如今,碰到这种时候,多半会同绿翘搭讪。而且,温言软语,玄机听了,仿佛句句刺在心头。

有一日,几个女道士邀玄机到另一道观去。离开书房时,玄机把道观的名字告诉绿翘。等到傍晚回来,绿翘到门口迎候,说:“师不在时,陈相公来了。告诉他师的去处,相公只‘嗯’了一声便走了。”

玄机的脸色陡变。从前,外出不在,陈来也是常有的事。陈一向都是在书房里坐等。可是今天,明知就在近处,反而不等就回去了。玄机觉得蹊跷,陈与绿翘之间,必有什么私情。

玄机闷声不响,走进书房,坐在那里沉思良久。猜疑愈深,怒火愈炽。甚至觉得,方才在门口接她的绿翘,脸上都透着从未有过的轻蔑,耳畔仿佛响起陈用花言巧语哄骗绿翘的声音。

正在这时,绿翘进来上灯。坦然自若的神情,玄机看着也像是极其阴险狡诈。玄机霍地站起身,把门下了锁,颤着声音开始追问。绿翘一味答说:“不晓得,不晓得。”玄机认为这奴婢狡猾透顶,把跪在地上的绿翘一把推倒,绿翘吓得睁大一双眼睛。玄机怒吼:“为什么不说实话?”扼住绿翘的喉咙。而绿翘只有手脚挣扎的份儿。等松开手一看,绿翘死了。

玄机杀了绿翘,一时间还无人发觉。事后的第二天,陈来了,玄机以为他会问起绿翘,可是他没问。玄机忍不住先说了起来:“绿翘那丫头,昨儿晚上就走了。”陈只是回了声:“是吗?”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观后有一大坑,头天夜里,玄机乘黑把绿翘的尸体抱到观后,扔到坑里,掩土埋上。

几年前,为了“生存的秘密”,玄机谢绝了一切客人。如今,为了“死亡的秘密”,玄机心怀恐惧:如果谢绝来客,会不会有人追寻绿翘的下落,盯住观内呢?于是打定主意,倘有殷切求见的,不再拒绝。

初夏,来了两三位客人,其中一人想纳凉,转到观后,发现挖过土的大坑底填着新土,上面麇集着亮晶晶的绿苍蝇。那人仅是有点奇怪,并未深思,随口将所见告诉同伴。同伴又讲给其兄,其兄恰在府衙里当差,几年前,曾看见陈在拂晓时分从咸宜观出来。其兄曾经趁机要挟玄机,敲诈钱财。玄机笑了笑,不加理睬。其兄从此与玄机结怨。现在,他听了弟弟的话,怀疑小婢的失踪与土坑的腥臭之间,必定有些关联。便跟几个衙役一起,拿着铁锄,来到坑里,挖开大坑。不足一尺的土下,埋着绿翘的尸体。

京兆尹温璋据衙役所报,命人逮捕鱼玄机。玄机没有丝毫抗辩,供认不讳。乐人陈某也给传讯,因不知情而释放。

以李亿为首,凡认识玄机的朝野人士,无不怜其才,设法求情。唯有温岐一人在方城为吏,远离京师,鞭长莫及。

京兆尹因案情大白,不能枉法。上奏懿宗,立秋处斩。

许多人为玄机受刑而哀叹,而最为伤心的,莫过于身在方城的温岐。

还是行刑的两年前,温浪游到了扬州。扬州是令狐绹于大中十三年罢免宰相任刺史之地。温因绹虽知己而不为用,心中怨恨,没有立即递上帖子。一天夜里,醉卧妓院,为虞侯所打,脸上受伤,门牙脱落。温愤怒之下,告到官府。绹令温与虞侯对质。虞侯极言温的秽行,结果判虞侯无罪,事情传到京里。温亲自赶赴长安,致书政要,为己辩冤。当时,徐商与杨收并列宰相,徐商有意庇护,杨收则不从,将温贬到方城为吏。制辞曰:“孔门以德行为先,文章为末,尔既德行无取,文章何以称焉,徒负不羁之才,罕有适时之用。”温后来迁任随县,死于任上。其子宪与其弟庭皓,咸通中均为官,庞勋之乱时,庭皓被杀于徐州。那已是玄机被处斩三个月后的事了。

[1] 公元868年。

[2] 公元84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