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怀

岳飞

怒发冲冠[1]，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2]，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3]，八千里路云和月[4]。莫等闲，白了少年头[5]，空悲切。

靖康耻[6]，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7]。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8]。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9]！

［注释］

[1]怒发冲冠：因愤怒头发把帽子（冠）顶了起来。典出《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发上冲冠。”

[2]长啸：古人常常高声长叫借以发泄胸中的郁闷之气。

[3]“三十”句：岳飞当时刚刚年过三十，他把自己所建立的功业视为粪土一样微不足道。

[4]“八千”句：岳飞所追求的是纵横万里，驰骋疆场，为国而战。

[5]等闲：随便，轻易。

[6]靖康耻：宋钦宗靖康二年（1117年），金国大举南侵并攻克汴梁，徽钦二帝被掳，象征着北宋的灭亡。

[7]贺兰山：位于今宁夏、内蒙交界处。

[8]“壮志”二句：苏舜钦《吾闻》诗曰：“马跃践胡肠，士渴饮胡血。”这里表示对于敌人种种罪行的极度仇恨。

[9]天阙：古代皇宫之前的望楼，这里代指君王。

［点评］

“精忠报国”是岳飞生前的誓言，同时也是他身后的象征。而这首词，就是岳飞自己对于“精忠报国”深刻内涵的最好阐释。

词的上片，开篇就连续描写了“冲冠”“凭栏”“抬望”“仰天”“长啸”等一系列的动作，喷发式地表达了词人气冲斗牛、气贯长虹的壮志雄心和豪迈气概。“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两句，是他建功立业、报效祖国强烈愿望的诗意表达与形象描写。歇拍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之句，则早已成为激励后进的千古警句并广为流传。过片的“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四个短句，不仅在艺术结构上承前启后，而且在思想内容上已将作者的个人功名与整个国家的安危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即上片写个人功名，下片写国家安危。实际上，岳飞一生所追求的功名，根本不是他个人的登坛拜将、封妻荫子，而是早就雄心勃勃于迎还徽钦二帝、恢复中原河山。殊不知宋高宗、秦丞相之流不仅不买他的账，而且最终耿耿于怀地将他置于死地……有鉴于此，笔者曾有一首绝句《过朱仙镇感题岳飞庙》云：“还我河山怒发冲，金牌十二斩精忠。无端三字伤千古，犹见残阳泣悲风。”同时还为朱仙镇岳飞庙题了一副对联：“怒发冲冠，残云蔽月，还我河山成一梦；金牌遗恨，铁骑悲风，竭忠功过问千秋。”对此，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