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怀古[1]

王安石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2]，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3]，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4]，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5]，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6]。六朝旧事随流水[7]，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8]。

［注释］

[1]金陵：古邑名，在今南京市清凉山。后人常用作南京市的别称。

[2]故国：因为南京曾经是六朝的国都所在，所以这里仍然是南京的代称。

[3]澄江似练：隐括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意：“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4]彩舟云淡，星河鹭起：彩舟指画船，星河本指银河，这里代指长江。

[5]叹门外楼头：典出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隋将韩擒虎灭陈后，从京阳井中俘获了陈后主和宠妃张丽华，这里也是代指六朝繁盛与衰败。

[6]漫嗟：空叹。

[7]六朝：指此前曾经定都南京的吴、东晋，以及南朝宋、齐、梁、陈。

[8]后庭遗曲：即陈后主所作《玉树**》，辞甚哀怨，被后人称为亡国之音。《隋书·五行志》有辞云：“‘玉树**，花开不复久。’时人以为歌谶，此其不久兆也。”杜牧诗《泊秦淮》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

［点评］

本词虽是第一次将历史兴亡引入词作之中，却成为一首同类体裁与题材中的绝唱。当时，词人再次罢相，寓居金陵，虽然在个人仕途上遭遇了重大挫折，但是对于当朝国事却仍然是忧心忡忡。作者在上阕中描写眼前景物，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下阕转写历史人事，却分明又带着慨叹的感情。煞拍的“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三句，虽不同于杜牧当年晚唐末期的感叹，但是也明显寄寓了词人由“六朝旧事随流水”而来的家国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