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桂魄飞来光射处[1]、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2]，乘鸾来去[3]，人在清凉国[4]。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5]。

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6]。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7]？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8]！水晶宫里[9]，一声吹断横笛[10]。

[注释]

[1]桂魄：指月亮。古人称月体为魄，月中有桂树，故称月亮为桂魄。

[2]玉宇琼楼：琼玉所建楼阁，指月中宫殿。

[3]乘鸾来去：意谓月宫中有仙人来往飞行。《异闻录》载，唐玄宗一次游月宫，“见素娥十余人，皓衣，乘白鸾，笑舞于广庭大桂树下”。

[4]清凉国：指月宫。

[5]历历：清楚。

[6]“举杯邀月”二句：李白《月下独酌》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7]“今夕”句：语出《诗经·唐风·绸缪》：“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8]翻然：飞动的样子。骑鹏翼：《庄子·逍遥游》：“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鹏，传说中的大鸟。

[9]水晶宫：原指海中龙王的宫殿，这里指空明澄澈的月宫。

[10]一声吹断：一口气就可把横笛吹断，夸张笛声的高亢、清脆、嘹亮。《青琐高议》载：“唐庄宗最爱月夜，月夜自吹横笛数曲。”

[点评]

清代王文诰《苏诗总案》谓此词为元丰五年（1082）中秋节在黄州赏月时作。

同是写中秋月，本篇不是像《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那样以把酒问天发端，也不是从问月、飞月、望月、怨月、慰月、舞月中虚写月光，而是从凭高眺远起笔，用虚实结合的笔触正面描绘圆月飞升，清冷的月光浸透了一碧无垠的秋空；在玉宇琼楼中，仙人们乘鸾来往飞行；月光朗照大地，江山如画，烟树历历。下片再写自己举杯邀月，月下起舞，乘风飞升，在水晶般透明的月宫里吹奏出响彻云霄的笛曲。全篇营造了一个高洁清凉的月宫仙界，并笼罩上美丽迷人的神话色彩，意境瑰奇飘逸。尽管未能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那样表现出世与入世、退隐与进取的矛盾心理，也未能从赏月中引发出关于自然宇宙和人生的哲理思考，意蕴韵味不如《水调歌头》那一篇丰富深邃，但仍然抒写出词人对自由美好生活的向往，充分表现了词人超迈豪逸、旷达乐观的个性情怀，亦堪称咏月的佳作。明代杨慎评曰：“东坡中秋词，《水调歌头》第一，此词第二。”（《草堂诗余》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