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本《合集》命名为《万里归心对月明》,是不得已而求其次。因为出自卢纶七律《晚次鄂州》的这句诗,虽然写得很好、很出名,再精当不过地表征出超越时空的游子们耿耿可鉴的思乡之心,但对其他更多题材来说,洵为以偏概全。再如,这本《合集》以最大限度也只注释、点评了一百多位作者的二百八九十题、约三百首诗词,仅为《全唐诗》之九牛一毛。与此相关的是,已经出版或可以出版相应规模的单人精品类选的唐代诗词作者,恐怕不下三五十人。由于“丛书”突出了大、小李杜四人,从而使王孟、高岑、韩柳、元白、刘(禹锡)、李(贺)、温韦以及南唐二主等,一同屈居于《合集》之中,岂不令人为之于心难忍!再比如,这本《合集》评注诗词总约三百首,而仅白居易一人作品就几近三千首,其被收入《合集》者,左不过一二十首。这样一来,如何在遗珠过多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每位诗人词家的庐山真面目,也是摆在这本《合集》面前的首要难题。这一问题假如得不到合理解决,势必会出现类似于鲁迅所批评的那样,把集“悠然见南山”和“金刚怒目式”于一身的陶渊明人为割裂的问题。而这一问题如果解决得适当,或许会收到以少胜多之效。不妨仍以白居易为例——
面对《白香山集》那么多作品,单从入选数量着眼,很难顾及白氏全人,倒不如运用“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方法。这除了在他本人所划分的讽喻、闲适、伤感、杂律等类别的基础上各选取一定的代表作外,更要紧的是,对其珠联璧合的重头篇目,不应畸轻畸重,有所偏爱。这一点,不仅有些类似规模的选本有所不足,就是一些规模相当大的总集,也存在着某种欠缺和遗憾。甚而言之,白居易其人其诗几被“凌迟”。比如,不少人耳熟能详的《唐诗品汇》这一总集,其编选者高棅,才学过人,号称“闽中十子”之一。但其所收录、补充的总共约六七千首的偌大规模的“品汇”中,白诗不仅只选了三十六首,还只选《琵琶行》而未选《长恨歌》,岂不无异于“肢解”了这位“长恨歌主”。因为对《长恨歌》,白氏不啻将其称为压卷之作,还十分自矜自负地说过:“一篇《长恨》有风情。”它与《琵琶行》同样被后人誉为“古今长歌第一”。所以对这两首长诗,本《合集》不仅悉加收入,而且还慎之又慎,力求注解准确,点评精当,有所出新。
鉴于白居易在唐代诗人中是首屈一指的多产者,为了对其事功业绩加以充分肯定和揄扬,本《合集》还特意在“伤心不独为悲秋”这一部分中,选用了当朝皇帝唐宣宗李忱的一首题作《吊白居易》的七律。诗云:“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皇帝御笔写诗哀悼一位文人,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平常的事。加之此诗又写得情真意切,对白居易及其作品作了全面而中肯的评价,特别是颈联“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冥冥中的白居易也当为之感激涕零!
由此表明,本书最终对白居易不算菲薄。是否可以说,《合集》所遇到的上述难题,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弥补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