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恼韩同年二首[1](1 / 1)

时韩住萧洞[2]

帘外辛夷定已开[3],开时莫放艳阳回[4]。

年华若到经风雨,便是胡僧话劫灰[5]。

龙山晴雪凤楼霞[6],洞里迷人有几家[7]。

我为伤春心自醉,不劳君劝石榴花[8]。

[注释]

[1]寄恼:恼,事物扰心。寄恼,寄“伤春”之心。韩同年,韩瞻,与义山同年登第,亦王茂元婿。韩议婚先成,娶茂元妻李氏出长女,义山后娶其次女。

[2]萧洞:用萧史、弄玉事,即凤台,借代新婚洞房。

[3]辛夷:迎春花。《群芳谱》引《本草》云:“其苞初生如荑,而味辛也”;“初发如笔头,北人呼为木笔;其花最早,南人呼为迎春”。

[4]艳阳:艳丽明媚,多指春日。鲍照《学刘公幹体》:“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杜甫《数陪李梓州泛江有女乐在诸舫戏为艳曲》:“竟将明媚色,偷眼艳阳天。”

[5]劫灰:佛家语,谓天地大劫,洞烧之余,谓之劫灰,即劫火之灰。《北齐书·樊逊传》:“昆明池黑,以为烧劫之灰;春秋夜明,谓是降神之日。”《高僧传》:“昔汉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问东方朔,朔曰:‘可问西域梵人。’后竺法兰至,众人问之,兰曰:‘世界将尽,劫火洞烧,此灰是也。’”又见《初学记》引曹毗《志怪》。

[6]“龙山”句:鲍照《学刘公幹体》:“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注:“龙山在云中。”此借代岳丈王茂元家。时茂元任泾原节度使,治在甘肃泾川;韩瞻新婚即在泾原。凤楼,凤台,即所谓“萧洞”。

[7]“洞里”句,既切新婚“萧洞”,又用刘晨、阮肇共入天台,遇仙女“迷不得归”故事。意谓洞里迷人应是刘、阮两家(暗喻王氏二姊妹),言外感叹自己议婚未成,今“萧洞”只韩瞻一家。按张相以为“家”同“价”,估量某种光景之辞,犹云“这般”或“那般”“洞里迷人有几家”,意言洞里迷人之乐事“几多般或怎样光景也”(《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三)。此亦一解。

[8]石榴花:酒名,产顿逊国。《南州异物志》:“顿逊国有树,似安石榴,取花汁为酒,极美而醉人。”按《梁书·扶南国传》:“南界三千余里,有顿逊国,在海崎上,地方千里,有五王,并羁属扶南。顿逊之东界通交州县,其西界接天竺、安息。”梁元帝《古意》:“樽中石榴酒,机上葡萄纹。”

[点评]

《唐摭言》载:“进士宴曲江日,公卿家倾城纵观,中东床选者十八九。”开成二年(837)放榜为二月二十四日,则韩瞻为茂元选中暨成婚当在三月,正晚春“艳阳”时也。诗亦当作于是时。辛夷花为立春第一候。《焦氏笔乘》说“二十四番花信风”,谓“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樱桃,三候望春”,均在正月,非晚春时令。“帘外辛夷定已开”云云,乃虚拟之辞,不过以“迎春”借比“迎婚”,以“辛夷”谐音“新姨”。冯浩戏云:“辛夷亦戏言也,未几而称曰吾姨矣。”

一首戏韩新婚,言当惜“艳阳”春浓之期,莫辜负青春芳华。“劫灰”云云,亦“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意,纯为年少人之戏谑语。姚培谦云:“分手即天涯。不知瞬息即千古,横竖看来总一样。”只是借题发挥,非义山本意。

二首“龙山雪”“凤楼霞”,除点染萧洞环境外,似以比王氏二姊妹,屈复已见及此,云“霞、雪比仙”。商隐《集》中多次以雪比妻,如《对雪二首》等可证。而所谓“我为伤春心自醉”,实感叹自己议婚未成,落于韩瞻之后。故《韩同年新居饯韩西迎家室》有戏韩一联云:“一名我漫居先甲,千骑君翻在上头。”

王茂元选东床,先韩后李,当有所虑:一商隐为令狐父子所培植,或疑其有牛党色彩;二为商隐非初次婚姻。《祭侄女寄寄》云“况我别娶以来”,可证与王氏女为第二次婚姻。或因此而议婚落于韩瞻之后。末“石榴花”云云,亦寓有“只为来时晚,开花不及春”意,可能商隐议婚王氏,本来就迟于韩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