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在**挣扎着坐了起来。猝不及防地让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感到很不高兴。戴尔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他看上去很清醒,她记得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她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一个问题:雨果从戴尔手里接过了大衣,但为什么没有将手提箱一起接过来。很快,她脑子里闪过另一个念头:她竟然没有听见出租汽车到达的声音。他径直朝床边走来,雨果退身关门出去了。
“嘿!”他说,用力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你的病比你的脸色更糟糕,因为你的脸色非常好。”他弯腰把手提箱推到床边的桌子底下。
“我根本就没病,只是偶尔有一点坐骨神经痛。不要紧的,亲爱的。但该死的是,我太爱哭闹,我讨厌疼痛,所以,我就宝贝自己。我不是好好的?坐下来。”她指了指床尾。
他在床脚坐了下来,仔细地盯着她看。她觉得,他的眼睛似乎异常明亮,整张脸闪耀着一种不寻常的光亮。同时,她还感到他非常紧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与她原先心里对他的印象不符;在贝达奥维宫殿的那次聚会上,他确实也一直焦躁不安来着,但那种焦躁不安是由他在心中的厌烦或冷漠引起的,而此刻他看上去非常紧张,神不守舍,甚至可以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但那些话不是她所期望听到的,这些话既不睿智,也不愚蠢,好像完全不是出自戴尔之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几乎一点也不认识他了。”她想。
“到了房间里,到了温暖的地方,这感觉真好。”他说,“外面很冷。”
“我想你的出租车没有暖气吧。那辆汽车的加热器现在肯定坏了,除非那车是上星期刚开始上路的。阿拉伯人绝对有弄坏东西的天才。如果你有什么东西不想要了,只要让一个阿拉伯人去碰这样东西就行了,当他把这东西还到你手上的时候,它就肯定成了碎片。他们真是太棒了!破坏力太强了!上帝啊!饮料马上就来。给我说说你的事吧。”她让自己的身子往后一移,背靠到枕头堆里,定睛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等着要听一个很长的故事似的。
戴尔神情严肃地看了她一眼。“我的事,”他说,眼睛并不看她,“真没什么好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事,你大多都知道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塔哈米在花园的含羞草丛里等着他,那个吉拉利已经去开船,马上会开到悬崖脚下的乌艾德艾尔伊乎德海滩等着。他急着想离开这里,生怕节外生枝,让他的计划泡汤。比如,要是威尔考克斯在饭后突然不邀而至呢?这绝对是有可能的,那个灾难性的想法几乎要让他瘫痪。他强迫自己不往这方面想。
“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你见过我们的傻瓜杰克吗?”黛西突然问,仿佛她看透了戴尔的心思。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惊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缓过来,慢慢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刚才还忧心忡忡的呢!“我很担心他。”她说,“你把他说成那个样子,我当然不放心。”
他想:“前天晚上?为什么说起前天晚上?前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在他的脑海里,贝达奥维宫殿的派对已经是几个星期以前的事了,他想她应该不是在说那个事。“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他说——他甚至忘记了今天早晨他还与威尔考克斯一起吃过早饭。雨果走了进来,推着一张移动桌子,桌上摆满了瓶子和玻璃杯。“我这辈子只学到了一样东西,如果不论别的事的话,”黛西说,“那就是,给别人提建议是完全没用的。要不然,我就会让路易斯和他谈谈。路易斯或许能从他那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因为我有一种直觉,他在秘密做着事,不管那是什么事,他都不会得逞的。我要跟你赌十英镑,他不会得逞的。十英镑!你为什么只拿来了这几块冰?拿一大碗来。”雨果关门出去时,她在他后面喊道。
“我不知道。”戴尔说。“不知道什么?”他想。他竭力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杰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你知道,他绝不是一个傻瓜。我看不出他摊上了什么大麻烦。”他觉得他必须停止这样的谈话,否则会给他带来厄运。尽管他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一谈到这个话题他就信口开河,这似乎预示着可能的灾难。“骄者必败。”他想。这是一个谦卑的时刻,一个触摸木头的时刻[10]。他不能得逞,这样的说法让他感到不安。“我不知道。”他又说了一遍。
“十英镑!”黛西重复了一遍,把一杯苏打威士忌递给他。他慢慢抿了一口,告诫自己绝不能喝醉。大约十分钟后,她注意到他没有在喝。
“你的酒有问题!”她大声说道,“我把什么酒给你了?把杯子给我。还需要加点什么?”她伸手去拿他的杯子。
“不,不,不!”他大声说,牢牢握住杯子,“我今天就是不想喝。不知道是为什么。”
“啊哈!”她大叫一声,好像发现了一个什么秘密似的,“我明白了!你体内的酸性太强了,亲爱的。现在你最好来点麻君[11]。今天晚上我也不太想喝威士忌。”她在床头柜的瓶瓶罐罐之间找了个地方放好她的杯子,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递给他。
“来一片吧。”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丹吉尔所有的小人物知道了都会感到震惊的,当然阿拉伯人除外。他们一直在吃这东西。那些可怜的人不能喝酒,他们只能吃这东西。可是一个欧洲人,一个拿撒勒人[12]也吃?令人震惊!不可原谅!彻底堕落!丹吉尔,就像你们美国记者说的那样,是一个邪恶的地洞。‘你们的记者从可靠的消息得知,英国区的某些人在晚餐前都要吃一盘麻君,有人也把这东西叫作哈希希。’仁慈的上帝啊!”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满满装在盒子里的六块带点绿色的黑糖膏。“这是什么?”他说。
“是麻君,亲爱的。麻君。”她伸手拿了一个正方形的小片,一口咬掉一半,“来一片吧。质量不是很好,但是在丹吉尔,这是最好的了。我亲爱的老阿里给我买的。”她按了下传唤铃。
这糖膏很硬,有无花果、姜、肉桂和甘草混合而成的味道,还有一种刺鼻的草药味,他辨不出是哪种草药。“这有什么功效?”他好奇地问。
她把盒子放回到架子上。“这里的用人很可恶。天天害怕自己的用人,这生活不是太可怕了吗?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地方像丹吉尔这样,人人都喜欢乱嚼舌头。上帝!这地方真是不可思议。”她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它有什么用?”她接着又说,“非常神奇。这是我们这些年来一直想得到的东西。如果你从未吃过,你就不可能理解它的妙处。我把它叫作通往被禁锢的思维方式的一把钥匙。”她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不跟你故弄玄虚了,亲爱的,如果我愿意,当然可以卖个关子。我有什么,上帝都知道。麻君没有什么神秘的。实实在在,真真切切。”这时一个女仆敲了敲门。黛西用西班牙语与她简短地说了几句。“我点了茶。”她解释道。那姑娘把放满酒瓶的桌子推走了。
“茶!”
黛西开心地笑了起来:“茶是绝对要有的。”
对戴尔来说,时间过得出奇地慢。他把左袖管往上拉了一点,以便可以不时偷看一下手表。黛西聊起了巫术,说起她在特拉凡科[13]看到的哈达瑜伽[14]表演;她还说,在摩洛哥,你是不可能理解伊斯兰法律程序的,除非你把日常的咒符视为理所当然。茶终于端上来了,他们各喝了三杯。戴尔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在他听来,她的话都像是装饰,就像那些住在纽约公寓里悠闲无事的女人在家里塞满哈巴狗、香炉和西班牙披肩。他让她乘兴说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那糖膏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是一种毒品,对吗?我觉得你上当了。我吃了没有任何感觉。”
她微微一笑:“是的,我知道。每个人都这么说。那效果是很微妙的。这要看你期待得到什么效果。如果你想得到醉意,那你就搞错方向了,再等两倍于此的时间才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你要失去一半的快感。”
“快感?你现在有什么感觉了吗?”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一种淡淡的幸福表情浮现在她仰起的脸上。
“是的。”她终于答道,“绝对有感觉了。”
“你有了?”他怀疑的口气让她睁开了眼睛,带着责备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不相信我?我的感觉可不是想象的。我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亲爱的,坐在床边不舒服吧,把那把大椅子拉过来,好好放松一下。”
他在面对床的那把椅子上四仰八叉地坐了下来,对她说:“那就请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吧。我也可以从你的说法中得到一点好处,虽然那好处不是直接的。”
“噢,眼下还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只是耳朵感觉有轻微的嗡嗡声,脉搏也加快了。”
“听上去很有意思。”他嘲笑道。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竟然忘记了自己今晚到这里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消磨时光,等待时间流逝。现在他稍稍转动一下胳膊,看了一眼手表的盘面:八点二十分。他没有与塔哈米约定具体的会面时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脱身离开,但他向塔哈米保证不会超过午夜。他们一起达成的约定是,让那个吉利拉人进城去港口,在半夜十二点之前把船开到乌艾德艾尔伊乎德西面的一个小海滩上。与此同时,塔哈米要坐在花园尽头稍低的地方等着,这样,当戴尔离开黛西家的时候,塔哈米就可以带他翻过那座山,直接到达海滩。塔哈米一再说,等那么长时间他不会感到厌烦的,因为他带着晚饭,还带了大麻烟斗。
“是很有意思。”黛西说,“如果时间过得太久,我就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了。到了某一时刻,你会变得口齿不清。不总是这样,但有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你觉得你的意识还清醒,我敢说,确实如此,但你已经处于一个完全不同的思维世界里了。”
他觉得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似乎比刚才更大了;或者是,刚开了窗户,声音传了进来。他转过头去,看到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纹丝不动。“你在看什么?”她问。他没有回答她。这时,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去看看另一边的墙壁,因为他觉得他看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有轻微的动静。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她一支。
“不要,谢谢你,亲爱的。我不能吸。你有一幢房子。你看到了吗?”
“什么?”他盯着她看。
“我来解释,亲爱的,看我能不能解释清楚。你有一幢房子,就在一块并不很大的地方,在你常去散步的那个地方的中央。”她等了一会儿,显然想弄清楚他是否明白她的说法。既然他什么也没说,她就继续说下去:“你总能看到这幢房子。至少,那是你的大部分财产,不管怎样,你知道它就在那里。它是你领地的中心。把它称为你对自己的客观看法吧。”
他把玩着那包香烟,抽出一根点上,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你自己的看法,通过它,你来衡量这个真实的世界。你必须把它记在脑子里,让它工作起来。就像一个指南针。”
他费劲地理解着她说的话,但他只能听懂其中的个别词语。“就像一个指南针。”他重复道,好像他觉得这句话对他可能会有帮助似的。
“就是这样。你知道那个地方的每条路、每棵植物、每块石头。但有一天,你外出散步时,突然看到在你从未注意过的一个地方有一条小路,你甚至从未想过那里有这条路。”她越说越有**,就像演员入了戏,“那条路的入口可能被灌木丛半掩着。你走过去一看,发现那里确实有一条路。你扒开灌木丛,沿着小路走几步,看到前面有一片小树林,你以前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它让你目瞪口呆!你穿过小树林,摸一摸树干,看看这些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因为你简直不敢相信……”
这一次,他把头飞快地扭向左边,看着窗户旁边的东西,看着那一大片纹丝不动的窗帘,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放松。”他一边对自己说,一边回头看看她是否在看他。她似乎没有在看他。“放松,小心。再小心。”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诫自己一再小心,他只是感觉到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敌人高高地站在他身旁俯视着他,重重地压在他的肩上。他相信,唯一能战胜这种感觉的方法是保持平静,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运动。
“……然后你穿过树林,看到这条小路是通向一座小山的。‘但是没有小山!’你说,也许你的声音很大,因为你是如此地兴奋和困惑。于是你赶紧往前走,爬上山,那山其实还是相当高的。当你爬到山顶,你看到了非常熟悉的乡村,四个方向都很熟悉。你可以辨别山下的每一个细节。你的那幢房子就在下面,就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一点都没错。不是梦,你也没疯。当然,如果你没有看到那幢房子,你就知道自己疯了。房子就在那里。一切都好好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在你的那块地里发现了那片树林和那座奇怪的小山,真让人心烦。因为它本来不可能在那里,但它确实在。你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一旦你接受了现实之后你会怎么想,那种想法就是我所说的被禁锢的思维方式。当然,是你自己的思想禁锢了你,直到你接受了那座山就在那里的这一事实为止。那就是你的麻君。你在自己的内心找到了全新的地方,那些你觉得不能成为你一部分的地方,然而这样的地方就在那里。我说的话对你有意义吗?我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是不是像个疯子?”
“噢,不。你一点也没有疯。”他竭力想把自己的话说得真诚一些。接着是一阵难堪的沉默,他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只能沉默。这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像穿越几英里荒地的电报线一样。一根杆子,一根杆子,一根杆子,一根杆子,电线串在这些杆子之间,目光的尽头是平坦的地平线。这时又有人说:“你一点也没有疯。”——说话的人正是他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突然暴跳如雷,这样问自己。他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能醉过去,这是他今晚在这幢别墅要记得的最重要的事情。“我没醉。”他得意扬扬地想。他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这里空气太闷了。”他说。他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否会让她觉得他无礼。
她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亲爱的。你终于承认感觉到麻君的效果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我说这里空气很闷?不。如果我有什么感觉的话,那我就去死。”他并非故作固执,他已经忘记了刚才脑子里想的那件小事。因为他站起来了,所以觉得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并不很闷了。他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望去。
“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夜不害怕吗?”
“有时候害怕。”她含糊地回答,不知道他接下去还要问什么。“别那么想。”她烦恼地对自己说。
他仍然站在窗边:“你这里挺高的。”
“大约有六百英尺。”
“你去过下面吗?”
“你是说那些岩石吗?上帝啊,没有!你以为我是羚羊吗?”
他背着双手,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从一张斑马皮走到另一张斑马皮,好像走在溪流中的岩石上似的。毫无疑问,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本来没有预料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这是自己心神不定的缘故。这个夜晚将会成为漫漫长夜,令人痛苦。“我现在就想跟她告辞。”他想。他费劲地仔细看着周围的东西,而眼前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带着一种强烈的、难以理解的含义:黛西的脸陷在白色的枕头里,周围白晕闪耀;光亮倾洒在桌上摆着的一排瓶子上;黑色的地板在闪闪发光;脚下的斑马皮黑白相间的条纹很不规则;远处靠近窗户的墙壁很暗,纹丝不动的窗帘几乎拖到了地上。每一样东西都在无言地发出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是一把钥匙,一个象征,但就是无法把握或理解。现在他意识到了,在他的内心,在他的胸膛里,有一种颤抖不已的巨大压力,好像他整个人就要爆炸了似的。他变换着不同的方式呼吸着,看看这样能否改变这种情况,如此一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啊,见鬼。”他大声说道,因为他突然感到害怕。
“过来坐下,亲爱的。你怎么了?你坐立不安的,真像一只猫。你饿了吗?麻君起作用了?”
“没有。”他简短地说,“什么作用也没有。”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荒谬。“如果我走过去坐下,”他想,“我还是会站起来,那她就知道我心里有事。”他觉得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黛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房间里的各种东西,墙壁和家具,周围的空气,还有他心里出现的各种想法:他待在这个房间里,他马上就要吃晚饭,下面就是悬崖和大海——所有这些东西变成了一部巨大的看不见的乐章,乐声越来越高亢,马上就要达到**,他知道**到来的时候,他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将变得越来越糟。”
他将口中的东西艰难地咽了下去。“很快就会出什么事。就要出事。”他走向椅子,站在椅子后面,双手扶着椅背。黛西看着他,心里乱成了麻。她想:“为什么我从来不敢告诉路易斯我有麻君?”她知道他会反对的,哪怕那只是一种天然的调和物。但这并不是她没有告诉他的原因。其实,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吃麻君是一种极其私密的行为。这是一种非常私人的体验,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别人分享。而现在,她竟然与她几乎不认识的人一起享用了这东西。突然,她想告诉他,让他知道,他是第一个被邀请进入她生命的密室的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暴躁的口气说:“看在上帝的分上,请你坐下。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个加尔文教派的牧师在向他的教众宣讲地狱。”
他笑了一声,坐到椅子上。他看到他的手提箱就在桌子底下的阴暗处。他震颤不已的内心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喜悦;那感觉还是原来的感觉,只是颜色变了。他如释重负,不禁又笑出声来。
“真是的!”黛西喊道,“你还是承认你感觉到了麻君的作用为好。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该死的浑蛋。你至少要向自己坦白。你会享受到更多的乐趣的。你刚才已经挣扎了十分钟。这不是办法。坐下来,让它自然地起作用。它就在你体内,你无法摆脱它,所以你还是好好享受它吧。”
“你怎么样?”他还是不肯承认。
“我很久以前就告诉你了,我有感觉了。现在我要坐直达飞机去大角星了。”
“你有感觉了,是吗?”他的声音显得很不友好,“我觉得这东西是假的。我不是说它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我认为心神不宁和心跳过快不是它应该产生的效果,我认为那没有什么刺激。”
她同情地笑了:“你应该喝了你的威士忌,亲爱的,喝威士忌会让你觉得更自在。但是最后……”她坐了起来,按了传唤铃,“我想厨房一定乱成一团了,因为我们喝茶的时间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