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司马玮掌握了禁军兵权,但他脾气乖戾,动不动就杀人,太宰司马亮和太保卫瓘对他又恨又怕,就合计着想夺了他的兵权,让临海侯裴楷(裴秀堂弟)代替司马玮担任北军中候的职务。消息走漏,司马玮暴跳如雷,要找司马亮和卫瓘说事。迫于压力,最后他们也没敢下诏书。
一计不成,司马亮又和卫瓘商量,想让晋惠帝命司马玮等各位亲王回自己的封国,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司马玮等人,司马玮得到消息后恨得咬牙——司马亮和卫瓘的消息总能让司马玮很快知道,这是有内奸啊,看来司马玮也不纯粹是个没心眼儿的粗人。
长史公孙宏、舍人岐盛都是司马玮跟前的红人,他们建议为今之计,只有主动接近、投靠皇后贾南风,这样才能有回旋的余地,司马玮表示同意,让他们去张罗。贾南风突然间多了司马玮这样一个亲王级别的助手,非常高兴,直接让司马玮兼任太子少傅。这一次,司马亮和卫瓘的计谋又未得逞。
岐盛以前和杨骏要好,还曾经给杨骏出主意对付卫瓘,现在又来帮助司马玮,卫瓘对他恨之入骨,找了个理由就要逮捕他。岐盛很快就得到消息,和公孙宏密谋一通后,他们在积弩将军李肇的引荐下见到了贾南风,谎称是司马玮的意思,在贾南风面前诬陷司马亮和卫瓘正谋划废掉惠帝,另择明君。贾南风一直以来都痛恨卫瓘(卫瓘曾经建议司马炎废掉太子司马衷),再加上现在司马亮与卫瓘共同执掌朝政,他们都是老资格,在朝中很能说得上话,使自己备受压抑,因此贾南风也早想搬掉这两块绊脚石,现在有了大帮手司马玮,她决定动手。
元康元年(291)六月,贾南风手把手教丈夫司马衷撰写了一份给司马玮的诏书:“太宰、太保想仿效伊尹、霍光(1),你应当宣布诏命,命令淮南王(司马允)、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率兵驻守各宫门,以防不测。同时罢免司马亮和卫瓘的一切职务。”深夜,宦官黄门把诏书送到司马玮手上。
司马玮认为事关重大,打算面见惠帝证实一下,那黄门说道:“您要是进宫见陛下,恐怕事情就会泄露,就不是密诏的本意了。”思来想去,司马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个机会报复司马亮和卫瓘。为防止意外,他又假传圣旨,召集京师城内城外的三十六军(大约有十万人),向他们宣读了诏书。然后,司马玮派遣公孙宏、李肇领兵包围了司马亮的王府,让清河王司马遐去逮捕卫瓘。
司马亮的帐下督(作战参谋)李龙禀告司马亮道:“外面发生了事变,请速派兵抵抗。”司马亮不相信,没有同意。过了一会儿,司马玮的士兵爬上墙头大声冲里面喊话,司马亮大惊道:“我没有二心,为何到了这等地步!如果有诏书,请让我一看。”公孙宏不加理睬,命士兵急攻。长史刘准对司马亮说:“这是一场阴谋。王府里能人勇士也不少,可以奋力一搏。”但司马亮认为这样就有造反的嫌疑,犹豫着不肯同意。转眼间,司马亮被李肇生擒了。当时天气酷热,士兵将司马亮放在车下,有人可怜他,还给他扇扇子,将要到中午了,也没有人敢动手杀他。
听闻这样的情况,司马玮着急了,下命令道:“能取下司马亮人头的,赏一千匹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司马亮被乱兵杀害,首级被扔到北门墙外。和他一起被处死的,还有他的长子司马炬。
司马玮敢对堂爷爷痛下杀手,其残暴程度可以想见,司马家的自相残杀,也由此开始。司马亮是八王之乱中的第一个王,从去年杨骏被杀后调入京城,到目前仅仅四个月。说是“八王”,实际参与的司马家大小王有几十个,《晋书》卷五十九把司马亮、司马玮、司马伦、司马冏、司马乂、司马颖、司马颙、司马越放在一起单独作传,是因为只有这八个人曾经掌握最大的权力,也是因为这样,后人才称这段历史为“八王之乱”。
清河王司马遐的帐下督荣晦曾经在卫瓘府上做事,但他犯了严重错误,被卫瓘训斥一番赶走了,从此他怨恨在心。现在荣晦跟随司马遐来逮捕卫瓘,他公报私仇,自作主张,斩杀了卫瓘及其子孙共九人,司马遐拦都拦不住,卫瓘死时七十二岁。这一幕跟当初卫瓘为报私仇派人追杀邓艾何其相像!卫瓘的孙子卫璪(zǎo)、卫玠当时没有在家,得以幸免。
司马亮、卫瓘已死,岐盛劝司马玮道:“今天应该趁势除掉贾谧、郭彰,还政王室。”一向勇猛的司马玮这时候却犯了犹豫,下不了决心。
面对如此乱局,内外军队躁动不安,朝廷也十分恐慌,束手无策。太子少傅张华派董猛对贾南风说:“司马玮伪传诏书杀了司马亮和卫瓘,势头正盛,再这样下去恐怕朝廷不得安稳。现在应该派人拿驺虞幡(2)去让军队解散,然后指控他擅杀大臣,除掉他,以安定朝野。”
贾南风其实对司马玮也有深深的忌惮,认为趁机除掉他是好事,所以完全赞同张华的意见。她派遣殿中将军王宫拿着驺虞幡对众军士说:“楚王假传皇帝圣旨,大家不要再受他的骗了,即行散开!”众人看到驺虞幡,这是最权威的命令,都放下兵器撒腿就跑,司马玮成了孤家寡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司马玮一个年仅十四岁的仆人驾着牛车拉上他要投奔秦王司马柬,但牛车被士兵拦住,司马玮被押到廷尉。六月三十日,司马玮被杀,年仅二十一岁,他身边的公孙宏和岐盛都被夷灭三族。
就这样,八王之乱中的第二王也完蛋了,同样仅当权四个月。八王之乱才刚开始,就有两个王一起出局了。
司马玮被杀后,卫瓘的女儿百般奔走,上书给朝廷要求为父亲平反,于是惠帝司马衷下诏,恢复了卫瓘的爵位,追封其兰陵郡公,谥号“文成”,同时诛灭了荣晦的全族。
政敌基本都肃清了,从此以后,贾南风独揽朝政,委任亲信担任政府要职,任命堂兄贾模为散骑常侍兼侍中。贾南风和贾谧商议,觉得张华平民出身,没有威胁皇权的实力,而在朝野又有一定的威信,重用他只有好处,于是下诏任命张华为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中书监。此后张华尽心辅佐皇室,勤勤恳恳,努力缝合裂痕,使朝臣团结一心。几年之内,晋朝政治安定,民间平稳和谐,张华居功至伟。
(1) 伊尹曾废黜商王太甲,霍光曾废黜汉帝刘贺。
(2) 驺虞(zōuyú)幡,绣着驺虞的旗子,用来化解和阻止战争。驺虞,一种传说中的神兽,长得像老虎,据说它生性仁慈,不吃活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