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采花界的No.1
明朝虽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新闻出版物,但也有“报纸”,名叫“邸报”。这是它的大名,小名又叫“邸抄”(亦作邸钞)“朝报”“条报”“杂报”等。
所谓“邸报”,是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
由此可知,能够登上邸报的都是大事,一般的鸡毛蒜皮市井小民啥的,是没资格上邸报的。但在成化年间,一个采花大盗不仅堂而皇之地登上了邸报,其事迹还惊动了皇帝大人,皇帝大人还亲笔做了批示,大意是:这种人千刀万剐算了,不必复奏。
一个流氓,居然得到皇帝大人的亲笔批示,肯定非同一般。
他的确不一般。古今中外的采花大盗不可胜数,但能做到“登峰造极”的,只有他一个。
他叫桑冲,他的“英雄事迹”在某一期邸报里占了绝大部分篇幅。什么“英雄事迹”呢?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良家女子一百八十二名。
其实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伙作案时间长达十年,作案地点包括大同、平阳、太原、真定、保定、顺天、顺德、河间、济南、东昌等府,朔州、永年、大谷等共四十五府州县及乡村镇店七十八处,各地官府竟然一无所知,也无人告发,如果不是他男扮女相招摇撞骗被识破,相信他还会继续逍遥法外。
02 学艺两年
桑冲本姓李,其父母的情况已不可考,从小卖给一个叫桑茂的山西榆次县人做干儿子,改姓桑。
干爹大概太忙,顾不上管教他,他也乐得逍遥自在,成天与一些市井无赖混在一起,混着混着就把自己也混成了一个无赖。
长大后,为了做到采花界的No.1,桑冲可谓不惜血本,拜了个师傅,学了整整两年,才学会了如何施迷药迷奸妇女、勾引良家妇女等种种手段。
时光倒回到1465年(成化元年),长成大小伙子,整天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的桑冲,听一个嫖友讲了一个奇人的故事,顿时来了兴趣,启程拜访那个奇人去了。
嫖友所讲的那个奇人名叫谷才,大同府山阴县人。这家伙非常善于男扮女装,“以教授女子针线活计为名,暗行奸宿,**游十八年,从未败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嫖友所讲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桑冲。他立即启程,前往大同府寻访,找啊找啊,找遍了大同府的大街小巷,终于在一个名叫王长的家里找到了谷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听说您**骗妇女的手段高超至极,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下不但要做您的忠实粉丝,还要做您的徒弟,请您务必传授一二,若修成正果,日后随您差遣,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谷才收下这个徒弟后,先是对他的外表进行改造,让他由男变女。
谷才的手段的确高明,他把桑冲脸上的汗毛、下巴上的胡须绞得干干净净,对桑冲的眉毛也打理了一下,再把桑冲的头发照着女子的发式弄了弄,戴上假髻,最后来个涂脂抹粉,谁也不会再把桑冲当男人。
接下来就是学习一个女子必备的本事了。简单点说就是女红,包括描剪花样、刺绣荷包、缝帽纳鞋、烹调菜羹,等等。
通过两年时间的学习,如今的桑冲更是恶贯满盈。如果两年前的桑冲只会靠本能行事的话,如今的桑冲已身怀多种绝技,如何混进女子闺房,如何挑逗哄骗,如何自制麻醉药物,**欲得逞后如何诱骗、威胁,达到全身而退目的等需要的技能,他已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千恩万谢地告别师傅,桑冲踏上回乡路。途中忍不住理论联系了一下实际,果然满足了他卑鄙的欲望,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03 恶贯满盈
听说他学艺归来,昔日臭味相投的那帮哥们儿纷至沓来,听他吹牛。吹着吹着,狐朋狗友们不淡定了,纷纷要求他收徒。
桑冲痛快地答应了,于是他也有了徒弟,而且多达七人,包括本县北家山的任茂和张虎、谷城县的张端大、马站村的王大喜、文水县的任和成孙原等。
桑冲还和这些徒弟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他们今后如果行事的时候栽了,谁也不许把师傅供出来。
桑冲作恶十年而平安无事,也许与此约定有关。
从成化三年三月开始,桑冲便其他啥也不干了,专门在外“图奸女人”。
扮成女人离开榆次后,桑冲的职业生涯开始了,骗奸女人的足迹遍布山西、河北、山东三省,包括大同、平阳、太原、真定、保定、顺天、顺德、河间、济南、东昌等四十五府州县及乡村镇店七十八处。
每到一处,他就打听谁家有出色的女子,然后就用他学到的本事,设计骗奸,而且既骗色又骗财。
每次行骗,都是套路:逢人就说他好命苦,自从老公死后,老公族人就开始虐待他,他不堪忍受,就逃了出来,流落到贵地,做女红为生。人们见他可怜巴巴的,又有几分姿色,哪个会怀疑呢?
找到作案对象后,桑冲继续玩儿套路:在作案对象附近找个人家投宿——小女子走投无路,求您收留几天,小女子可以给您干活。被求的人家见他可怜巴巴,多半不会拒绝。几天后,看看差不多了,他便求那家主人做个介绍人,介绍他去目标人家“教做女红”。
进入这些人家后,他总有办法获得与女子同宿一屋的机会。只要获得这样的机会,他学到的本事就能派上用场了。
十年,整整十年,桑冲采用这些下流的套路屡屡得手,无一失手。
没人声张没人反抗吗?当时人的思想还很封建,不开明,怎么好意思声张,怎么敢声张,就当没发生吧。
04 罪有应得
多行不义必自毙。
成化十三年七月,当这个采花大盗“成绩单”上的数字已达一百八十二个时,他的采花之路走到了尽头。
有意思的是,断他这条路的,既不是官府,也不是朝阳群众,而是一个色中饿鬼。
这个色中饿鬼名叫赵文举,是晋州聂村生员高宣的女婿。他对来留宿的桑冲起了色心,半夜偷偷溜进其房间,欲图谋不轨。
结果桑冲的恶行完全败露,他被高家捆起来,扭送到衙门。
一番审讯,这个采花大盗把什么都招了。
案子上报到北京,惊动了明宪宗,命都察院复审。
当年十一月十二日,都察院给出了复审报告:“臣等看得桑冲所犯,死有余辜,其所供任茂等俱各习学前述,四散**。欲将桑冲问拟死罪,仍行各处巡按御史挨拿任茂等解京,一体问罪,以儆将来。及前项妇女,俱被桑冲以术迷乱,其**非出本心,又干碍人众,亦合免其查究。”
大意是这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拟判他死罪,还要追捕他的那些个徒弟,把他们捉拿归案。
仅仅两天后,明宪宗的圣旨就来了:“是这厮情犯丑恶,有伤风化。便凌迟了,不必复奏。任茂等七名(指桑冲的七个徒弟),各要上紧挨究,得获解来!钦此。”
遵照最高领导的指示,都察院以“零刀碎割”的方式,处死了这个恶贯满盈的大**棍。
采花大盗桑冲的故事,不仅当时的邸报进行了详细的报道,明清时期的不少著作都有提及,比如陆粲(明朝)所撰的《庚巳编》,以及《明世宗实录》《国朝献征录》,和清朝俞樾所著的《茶香室三钞》等,甚至蒲松龄在志怪小说《聊斋志异》里都有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