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信任特务的具体办法,便是将一切军政大权交给特务去管理监督,已有的特务机构,尽量加强,已经停办的机构,重新再设。
加强厂卫侦缉
其实如东厂和锦衣卫这两大特务机关,朱由检对它始终是十分信任的。《明史·刑法志三》称:
庄烈帝即位,忠贤伏诛,而王体乾、王永祚、郑之惠、李承芳、曹化淳、王德化、王之心、王化民、齐本正等相继领厂事,告密之风未尝息也。
而《明史·陈龙正传》卷二五八亦称:
时政尚综核,中外争为深文以避罪,东厂缉事尤冤滥。
这种“冤滥”情形如李清《三垣笔记》上所载:
予初入刑垣,郑司寇三俊(万历戊戌建德人)获谴归时,予就寓谒问:“刑部何事最冤?”三俊惨然曰:“无过盗情,若欲平反,不过云秋后处决尔。”予愕然曰:“何谓?”三俊曰:“此皆从东厂缉获者,司官不敢反,堂官何繇反?惟择无赃无证情可矜疑者,缓以秋决,或可从容解网也。”相与叹息久之。
予初入刑垣,闻东厂盗最冤,每厂役获盗,必加以五毒,择肥而攀,俟罄掳既饱,然后呈厂。厂上疏皆历历有词,不四日便下部拟,不十余日便依样招奏,又不四日便会官处决。曾有一盗赴市,太息云:“我贼也不曾做,如何诬我为盗?”一日,予晤刑部一司官,以平反劝,惨然曰:“不敢。”予曰:“何也?”对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无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厂招,异日借题罗织,官吏并命矣。”一时干和招灾,莫此为甚。
对这种“告密”“冤滥”,朱由检是予以鼓励的。王之心、曹化淳都曾因缉奸之功,荫弟侄锦衣卫百户,而崇祯十四年九月且改称东厂提督为总督,以重其权。(11)
因为如此,所以那时厂卫横暴,也不下于魏忠贤时代,钱谦益云:
今上(由检)龙飞,召用时相(按:指温体仁)……用其私人掌卫事(按:即体仁义子董琨),属锻炼起大狱,略约如逆奄用显纯故事。(12)
甚至比魏忠贤时还厉害:
乌程(温体仁)之忮毒,深于逆奄,董琨之周内,精于显纯。(13)
至于那时厂卫缉事的横暴情形,《明史·刑法志三》所记甚详:
庄烈帝疑群下,王德化掌东厂,以惨刻辅之,(吴)孟明掌卫印,然观望厂意,不敢违。而镇抚梁清宏、乔可用朋比为恶,凡缙绅之门,必有数人往来踪迹。故常晏起早阖,无敢偶语,旗校过门,如被大盗,官为囊橐,均分其利。京城奸细潜入,佣夫贩子,阴为流贼所遣,无一举发。而高门富豪,跼蹐无宁居。其徒恣行请托,稍拂其意,飞诬立构,摘竿牍片字,株连至数十人。
这种踪迹“缙绅之门”,那时虽以宰辅之尊亦不能免,如其时阁臣薛国观便为东厂害死。其实薛国观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曾劝朱由检加紧厂卫侦缉,反说当时厂卫尽力不够,这样便得罪了东厂太监王德化。于是便专门侦缉他的阴事,他的仇人吴昌时也勾结了东厂理刑吴道正,揭发了他的贪贿情形,因此朱由检便免了他的官。国观出都回家,重车累累,侦缉的人又报告上去,而东厂派到国观官邸伺察的人,又得到他招摇通贿情状,于是便把国观逮回缢死。(14)还有周延儒之死,也是由于特务的侦缉。当时锦衣卫使骆养性与中官勾结,专察延儒阴事。及至延儒罢归,养性还不放松,天天说他的坏话,终于又逮回,勒令自尽。(15)
薛周两人阴险贪暴,也和特务差不多,杀死原不足惜。只是特务们的陷告,并不是因为他们贻误国事,而是由于私仇或是争宠。同时这两个人的奸诈,当时也有很多朝臣弹劾,朱由检都不采纳,而特务一言,便予罪死,由此可见当时特务的威势以及朱由检信任特务之专了。
厂卫之势如此,底下爪牙更是横行无忌。这些爪牙是和流氓地痞勾成一气的,流氓做他们的外围,帮着打听事件,打听来以后,特务们便拿点钱给他们,叫做“买事件”。但是,哪有这么多事件可打听呢?在朱由检时,这些流氓便去诱人为奸,制出事件,卖给特务。崇祯十五年御史杨仁愿便上疏说到这事:
功令比较事件,番役每悬价以买事件,受买者至诱人为奸盗而卖之,番役不问其从来,诱者分利去矣。挟忿首告,诬以重法,挟者志无不逞矣。(16)
以上大多是东厂情形,至于当时锦衣卫呢,其侦察罗织之凶,也并不下于东厂,如:
上寄耳目于锦衣卫,称为心膂大臣,托采外事以闻。吴金吾孟明,缓于害人而急于得贿,其子邦辅尤甚,每缉获州县送礼单,必故泄其名,沿门索赂,赂饱乃止,东厂亦然。尝有某知县送银二十四两求胡编修守恒(崇祯戊辰舒城人)撰文,时尚未受,亦索千金方已。一时士大夫皆重足而立。(17)
至于奉令出去逮人的时候,更是百端地勒索敲诈。底下的一个实例,是崇祯十三年锦衣校尉奉旨赴南昌逮黄道周时的情形:
旗尉至南昌,阖郡惶惧,姚知府面送公礼五百金,又私礼三百金,伙长袁从先一百金,又锦衣酒席折程折席共三十金,又分犒金吾管家及长随六十二十余金。(18)
逮到京以后,自然是下诏狱拷打,有的往往就这样被打死。有时朱由检下密旨叫锦衣卫使在狱中暗地杀人。如姜埰、熊开元因言事下狱,“帝怒两人甚,密旨下卫帅骆养性,令潜毙之狱。养性惧,以语同官。同官曰:‘不见田尔耕许显纯事乎?’养性乃不敢奉命”(19)。这件事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五记载较详:
骆养性字泰如,京师人,崇祯朝为大金吾,熊鱼山开元姜如农埰二公俱以直言得罪,下锦衣狱。一日漏下二鼓,一小中官持怀宗御笔至云:“谕骆某,即取熊姜二犯绝命缴。”骆附缴奏旨,略云:“言官虽有罪。常明正典刑,与天下共弃之,今昏夜以片纸付臣杀二谏官,臣不敢奉诏。”帝怒为之霁。
而据熊开元自己所记则是:
二十九日召对,既罪刘宗周等,独谕金吾骆养性曰:“熊开元必有主使,不行拷讯,是汝不忠。”骆方出,沉吟道上,中使忽以手敕至,则令“取开元、埰毕命,以病闻。”密诏也。骆失色,语同列,同列曰:“是何可杀?珰党乱政时,田尔耕毙诸言者足鉴也。”明□十二□□取开元百端拷掠,求主者,但举一腔义愤,及姻朋辈私相感叹,俛开元勿语者以对。先一拶一百敲,又一夹打五十棍,掠至垂毙,始还狱。初二日又一夹打五十棍,复去衣,打四十棍,自分死矣。金吾法已穷,思之三日,似有鬼神之通,乃以所谳无大碍于首辅者,为一纸,开元所供娓娓千言为一纸同进。并缴书密谕曰:“诚如圣谕,天下只畏臣衙门之刑,不畏朝庭之法,合无将开元发部拟罪,肆诸市朝,始可昭垂后世。”初四日,上以谳词发阁,延儒叩首曰:“熊开元南人不任刑,今已至矣愿付刑曹。”上用其言,下部,且手诏答金吾曰:“开元、埰前诏不必行。”始惊且喜,呼圣明也。(20)
朱由检这种行为,简直和魏忠贤时代一模一样了。
第五章曾经说过朱厚熜喜欢亲自指挥特务打问臣下,朱由检也是如此。如吴昌时就在他面前被打断腿:
蒋拱宸疏参宜兴及吴昌时,内有“通内”一事,为上所最忌。七月二十五日,召府部九卿科道廷鞫,上角素,率太子与定王同讯。呼昌时前,诘其通内,上声色俱厉。昌时辩:“祖宗之制,交结内侍者斩,法极森严,臣不才,安能犯此?”上呼蒋拱宸面质,拱宸战栗,匍伏不能措一语。上愈怒,叱退拱宸。然上意已有成局,不待拱宸之对质也。昌时始终不为屈,曰:“皇上必欲以是坐臣,臣何敢抗违圣意?自应承受,若欲屈招,则实不能。”上即命内侍用刑,阁臣蒋德璟、魏操德出班奏曰:“殿陛之间,无用刑之例,伏乞将昌时付法司究问。”上曰:“此辈奸党,神通彻天,若离此三尺地,谁敢据法从公勘问者?”二阁臣奏:“殿陛用刑,实三百年未有之事。”上曰:“吴昌时这厮,亦三百年未有之人。”二阁臣口塞,叩头而退。内臣遂进,用夹,两胫皆绝,昏迷不省人事。乃命下锦衣卫狱。昌时已不能行,卫役负之以出。(21)
而那时蒋拱宸说话触犯了由检,由检曾怒“喝声‘打’,司刑者将拱宸当头一下,纱帽为裂”(22)。横暴至此,也真是少见的了。
至于其时厂卫缉事的一般情形,自然更是作威作福,无中生有,如崇祯十年;
逮福建兴泉兵备曾樱。厂卫缉事,缉得曾樱营升事状,有旨逮问。樱申辩无此事,人役书札皆伪也。(23)
特务有时还设法拆阅他人信件,作为报告材料。如:
(给事中杨)时化方忧居,通书(户部尚书)孙居相,报书有“国事日非,邪氛日恶”语,为侦事者所得,闻于朝。帝大怒,下居相岳,谪戍边。七年卒于戍所。(24)
这样侦缉真可以说得上无孔不入了,但就凭这样,由检还觉得不够,还自己直接派遣特务出去侦缉。如薛国观刚罢职的时候,他便曾派人在国观住所密伺:
当国观初罢,上令人潜伺有何人先至其寓。中书王升彦往焉,遂执赴诏狱。(25)
又如以袁崇焕事逮钱龙锡入狱,审问时,他也派人去密探。黄宗羲《南雷文约》卷一《大学士机山钱公神道碑》云:
公至廷,辩侃侃,上密遣人诇其语。
这些密探全由他直接指挥,连厂卫都不知道,他们侦缉得极其周密,极小的事也都报告上去:
有郡守缺,部推某任子,上曰:“郡守牧民,当简循良,某以市茶不当意,挝碎奴子首,岂可治郡耶?”部臣惊愕,出访之,果有此事,以为得自诇者,询之缉事之人,渠曰:“我辈钩察,皆关于钱粮重事……若家人诟谇,何从问之?”即诸内侍亦惊诧相顾,不知何以达圣聪也。(26)
这些密探,京师以外,由检也都派遣得有。如:
(两广总督熊)文灿官闽、广久,积资无算,厚以珍宝结中外权要,谋久镇岭南。会帝疑刘香未死,且不识文灿为人,遣中使假广西采办名,往觇之。既至,文灿盛有所赠遗,留饮十日。(27)
至于厂卫缉事这样专横,当时也有人向庄烈帝奏谏,无如他信任过深,都不采纳。如兵科给事中庄鳌献于崇祯六年上太平十二策,极论东厂之害,竟犯了忤触,且因之贬官。(28)而杨仁愿在前引的奏疏末后也说:“伏愿宽东厂事件,而后东厂之比较缓,东厂之比较缓,而后番役之买事件与卖事件者俱可息,积重之势无几可稍轻。”后来他又曾切言缇骑不当遣,说是“缇骑一遣,有资者家产破散,无资者地方敛馈,为害滋甚”(29)。这回朱由检算是在表面上敷衍了一下,“为谕东厂,言所缉止谋逆**,其作奸犯科,自有司存,不宜缉,并戒锦衣校尉之横索者”。但事实上呢,《明史》就在这几句话后面接着叹道:“然帝倚厂卫益甚,至国亡乃已。”(30)
经济特务及其他
以上都是朱由检信任厂卫特务的实例,此外他又还派遣许多特务到各个政治、经济、军事部门中去做侦缉工作。如那时的太监张彝宪便是个大财政特务。
张彝宪是司礼太监,为人极有心计,朱由检疑心户部和工部有舞弊情事,崇祯四年九月便叫他去钩校这两部的钱粮出入,并且特地替他建立衙门,名曰“户工总理”。当时诸臣如给事中宋可久、冯元飚等十余人上章论谏,吏部尚书闵洪学率朝臣具公疏力争,朱由检全都不听。(31)于是张彝宪便按行两部,坐在尚书之上,时人滑稽地称之为“堂公堂婆”(32)。工部侍郎高弘图受不了这侮辱,不肯为之下,便上言云:
臣部有公署,中则尚书,傍列侍郎,礼也。内臣张彝宪奉总理两部之命,俨临其上,不亦辱朝廷而亵国体乎?臣之为侍郎也,贰尚书,非贰内臣也,国家大体,不可不慎。故仅以川堂相宾主,而公座毋宁已之,虽大拂彝宪意,臣不顾也。且总理公署,奉命别建,则在臣部者,宜还之臣部,岂不名正言顺而内外平?(33)
但是朱由检认为军饷事重,应该到部验核,不听。而且将高弘图削去官籍斥归。
到崇祯七年二月张彝宪便更进一步竟请求天下入觐官投册,以隆体统。由检也居然允许了他。于是,山西提学佥事袁继咸便上疏云:
士有廉耻,然后有风俗,有气节,然后有事功。如总理户工太监张彝宪有请令入觐官投册以隆体统之奏,皇上从之,意在厘奸剔弊,非欲群臣屈膝也。乃上命一出,靡然从风,藩臬守令,参谒屏息,得免苛责为幸。嗟呼,一人辑瑞,万国朝宗,而相率趋拜内臣之座,士大夫尚得有廉耻乎?国家自有觐典二百余年,未闻有此,可为叹息也。(34)
奏上以后,朱由检说他“越责言事”,予以切责。同时张彝宪也上疏奏辩,说是“觐官参谒,乃尊朝廷”,于是继咸又上疏驳斥:
尊朝廷莫大于典例,知府见藩臬行属礼,典例也;见内臣行属礼,亦典例乎?诸臣入觐,投册吏部,典例也;参谒内臣,亦典例乎?事本典例,虽坐受犹可以为安;事创彝宪,即长揖只增其辱。高皇帝立法,内臣不得预外事。若必欲以内臣绳外臣,会典所不载。(35)
这第二疏奏上以后,得到的仍是切责。后来杨士聪曾对此有所论断,说得很好:
张彝宪之总理户工二部,所司不过稽核,非有出纳之寄也。且初时尚坐部堂,迨自立署,绝不至部,朝觐各官即有钱粮相关,遣吏投册可矣,乃相率而诣之,行见部礼,至于考选各官,以功名所系,趋之尤急,拜伏堂下,了不知耻,异日翱翔言路,责其风节,不亦难乎?(36)
张彝宪在任上第一件事便是排斥异己,如工部尚书曹珖因部堂设坐事和他闹得很僵,于是彝宪便“日捃抚其隙。会山永巡抚刘宇烈请料价万五千两,铅五万斤,工部无给银例,与铅之半。宇烈怒,奏铅皆滥恶。彝宪取粗铅进曰‘库铅尽然’,欲以罪珖。严旨尽熔库铅,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内外官多获罪。彝宪乃纠巡视科道许国荣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诘责。彝宪又指闸工冒破(左齿右奇)龁之。珖累疏乞骸骨归,五日得请。”(37)
张彝宪除了排斥异己而外,便是贪污纳贿,剥削人民,从不曾去认真核验什么军饷。比如他到任以后,故意勒扣边镇军器不发,借以索贿(38)。又请催天下所欠赋税一千七百余万(39)。一则贻误军机,一则结怨人民,这就是特务验核军饷钱粮的成绩。
这两件事当时也有人向朱由检论谏,如管盔甲主事孙肇兴劾张彝宪误国,给事中范淑太言欠赋不当催。但朱由检都不采纳,且将孙氏问罪充军。以后,凡是谏论的人都被斥去。甚至周士朴以工部尚书地位,不赴彝宪期,也遭罢斥。信任一个特务,竟不惜牺牲这许多臣下,这个君还不是个亡国之君吗?
朱由检时的著名经济特务除了张彝宪之外,还有个杨显名。《烈皇小识》卷五:
(崇祯十年四月)上命太监杨显名总理两淮盐课,显名抵任,查参巡盐张养、高钦舜各侵匿税额几十万,有旨逮问。时养已卒,命籍其家。
显名在任上,朱由检也是命令当地监司以下向他行下属之礼:
上遣中使杨显名监鹾政,令监司以下行属礼。(40)
此外,如崇祯六年“命司礼太监张其鉴等赴各仓,同提督诸臣盘验收放”,七年“命兵部同内中军张元亨、崔良用往西宁监视及茶马御史易壮马”,九年“命司礼太监曹化淳同法司录囚”,十四年“司礼太监王德化奉命率群臣习仪于太学”。(41)至于军事方面所派的特务就更多,当于下节详述之。
特务的威焰
至于当时特务们的威焰,更是炙手可热。他们可以随便诬陷官吏,有一次竟将京师附近各县县官一齐诬陷革职:
上传任丘、清苑、涞水、迁安、大城、定兴县知县白慧元等“贪酷纵虐,俱着革职提问。抚按官不行纠劾,溺职殊甚,近畿如此,远地可知,着部院申饬。”(42)
这事的起因说起来也十分可笑:
慧元令任丘,珰某,任丘人也。邀慧元饮,酒半,尽陈诸宝玩以供鉴赏。慧元曰:“我有至宝,大异于是。”珰问何宝?慧元笑而不应,珰固问之,慧元曰:“我腰下有至宝耳。”珰默然。遂罗织其事款入告。又虑其修私怨也,并罗及清苑等县。(43)
他们不但诬陷一般官员,就是以尚书之尊,得罪了他们,他们也照样地可以在朱由检面前将他排斥掉,甚至还加以侮辱。如戎政尚书李邦华曾欲稽核京营,“遂为内侍飞语所中,罢任去。去国之日,守门群奄争捽击之,至于裂其衣冠,辱其妻孥”(44)。还有一次,竟率领多人径自搜查官员住宅,而且胡乱栽诬:
固安知县秦士奇,一日公退在衙,有抚按所遣推官带从人叩门而入,则都察院咨行奉旨搜查本官私宅者也。将妇女驱至闲处;据室倾倒筐箧,搜得银七百两,坐赃论戍。究其所以,乃士奇得罪于本县大珰,入毁言于上,故出其不意而为此也。无论七百重赀,但以所有坐赃,亦非法甚矣。是时上新诛魏忠贤,而复用珰言如此!(45)
官员既可随意栽诬,老百姓自然更可以随意屠杀了。如:
金光辰……崇祯元年……擢御史,巡视西城。内使周二杀人,牒司礼监捕之。(46)
此外,他们便是千方百计地索贿赂,被索的人如若不给,便有吃不尽的苦头。如:
令百官进马,三品以上各贡一匹,余合进,俱纳于御马监,实赉金贸易之本监也。否则,虽骏骥亦却之。(47)
又如:
杭州解到龙段三万匹,内奄索贿不遂,驾言不中用,令票旨驳还。(48)
而当时官员们如果和他们拉拢得好,有罪也可以变成无罪。如陈新甲便是:
陈新甲……迁宁前兵备佥事……及城破,坐削籍。巡抚方一藻惜其才,请留之,未报。监视中官马云程亦以为言,乃报可。(49)
后来他做了兵部尚书,仍和宦官特务勾结很紧:
(陈)新甲雅有才,晓边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债帅。深结中贵为援,与司礼王德化尤昵,故言路攻之不能入。(50)
于是一班无耻官僚,便纷纷向他们逢迎谄媚、曲意奉承,无所不至了。如:
珰某与小襄城及秀水诸人善。珰有母称寿,秀水拉诸同人往贺。甫登其堂,则珰母已巍然端坐,珰侍其旁,曰:“太太年老,不能行礼,小弟代为答拜。”即先下拜。秀水辈相顾错愕,不得已,顿首再拜而起。(51)
甚至,恬不知耻地形之奏章。如崇祯十年七月工部员外郎方玺上言:
皇上亲擒魏忠贤而手刃之,岂溺情奄竖者,不过以外廷诸臣无一可用,而借才及之。况人臣苟知报答,何论内外?内臣既徼兹旷典,孰不欲弃捐顶踵,以酬我皇上者?不必鳃鳃过计也。(52)
特务这样地横行,主子这样地信任,朝臣又这样地谄媚,形成了特务高于一切的局面,这还不足够亡国而有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