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侦缉特务既然这样繁多,散布各地,可以随意指派人民罪名,刮榨财物,同时他们势焰熏天,行动诡秘,谁也不敢向他们要证据,或是问询他们的身份。于是流氓无赖便趁机出动,冒充特务,或挟仇诬陷害,或敲诈财物,真特务已经把老百姓弄得倾家**产,叫苦连天。再加上这批假特务,就真正把老百姓弄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了!
在明代假特务的出现是在朱祁镇时代,那时特务头子逯杲、门达相继用事,在逯杲时便有:
四方奸民诈称校尉,乘传纵横,无所忌。(168)
在门达时又有这类事件发生,但发现以后假特务竟然逍遥法外:
湖广诸生马云罢黜,诈称锦衣镇抚,奉命葬亲,布政使孙毓等八人咸赙祭。事觉,法司请逮问,卒不罪云。(169)
朱见深时竟有人冒充特务头子汪直,而且呼朋引类,从芜湖、苏、杭直到宁波,撞骗了好几省地方。事情发生在成化十三年:
江西人杨福,诈称太监汪直,事觉,问拟斩罪。福尝奴事崇内使,随入京,而背之。还过南京,遇所识者,谓其貌似直。福乃诈称为直,而所识者伪为校尉。先导自芜湖县,乘传食廪。历常、苏,由杭州、绍兴、宁波诸府,有司皆承奉恐后,市舶司内官亦信而畏之。官民多持词讼往诉,或为之理。至台、温、处州,及建宁、延平,皆操盘粮以张威。所过虽假廉以取信,然为伪校尉所得者已多。及抵福州,称有敕旨,自三司官以下,迎候惟谨。小官忤意,即杖之。竟以无符验为镇守太监卢胜等所察知,执问如律,时直势振天下,故小人乘之以扰害人如此。(170)
朱祐樘时,有假特务逮捕人的事发生:
弘治十八年,南京御史李熙等奏:“迩者小人徐俊、程真,妄造谣言帖子,特给驾帖,密差锦衣官校至南京缉拿所指王升,远近震惊。然兵部无此官,亦无此事。官校轰然而来,寂然而返。后日奸人效尤,又不但如所指而已。”刑部覆奏:“驾帖之出,殊骇听闻,奸人伪造,为害尤大。”(171)
朱厚照时,也有诈称访事的:
有锦衣卫百户沈彬者,因贿杨玉入东司房办事,往往诈称访事,煽惑人心,以张瑾威。(172)
朱厚熜时,竟有强盗冒充特务,到县衙门内捆辱知县,诈取帑金的事:
张佳胤……嘉靖二十九年进士。知滑县。剧盗高章者,诈为缇骑,直入官署,劫佳胤索帑金,佳胤色不变,伪书券贷金,悉署游徼名,召入立擒贼。(173)
那时冒充特务的人大概很多,以致外省官吏把真特务当作假特务看待:
嘉靖四年有锦衣官校侦事广东,(副使孙)懋与按察使张祐疑其伪,执之。事闻,逮下诏狱。(174)
朱翊钧中年,矿税特务遍于天下,其时冒充特务税监或是参随的事,曾一再发生:
时税使四出,海内骚然。
二十六年冬,奸民张礼等伪为官吏,群小百数十人分据近畿要地,税民间杂物,弗予,捶至死。(175)
二十九年九月,山西巡按赵文炳言……大奸丁文灿、马三聘等假称参随,所至吓骗。(176)
至于诈取一般老百姓财物的事就更多,而且越到后来越严重,崇祯四年给事中许国荣曾痛切陈奏,并举出许多实例。他说:
今日肆毒无忌考,不尽在真厂卫,而在假充厂卫之人。盖以厂卫二字为破胆之霹雳,而奸棍恶少遂假以为吓诈装头。敢就所闻,错陈其概:如绸商刘文斗行货到京,奸棍赵瞎子口称厂卫,捏指漏税,密擒于崇文门东小桥庙内,因搜其底帐,载有铺户罗绍所李思怀等十余家,并行拿拷,共诈银二千余两矣。长子县教官推升县令,忽有数棍拥入其寓内,口称厂卫,指为营干得来,诈银五百两矣。菜市口鱼行酒馆遵禁罢肆,忽有奸棍刘科等口称厂卫,排其户指有宿酝鱼腥,各诈钱数十贯矣。山西解官买办黑铅,照数交足,众棍窥有余剩,在潞绸铺内口称厂卫,指克官物,捉夺王(左钅右甫)等四家,各诈银千余两矣。苏州顾监生挟数百金为加纳资,众棍窥其愚稚可啖,口称厂卫拿人,罄劫其资,一哄散矣。医士杨四置买纱绢,众棍疑有积蓄,口称厂卫,因告行提,锁禁碾儿胡同,席卷其橐而后释放矣。此犹肆诈于城市者也。风闻蓟门孔道,假侦边庭,往来如织。如玉田马户项福等,先经有四棍假称厂卫索骑于前,未几而踵至索骑者复有多人,一日之内,两被驿骚,穷诘之,始知赝鼎。则其假诈边方,未经败露者不知几何人矣。凡此特千百中之一二也。至于散在各衙门者,藉口密探,故露踪迹,纪言纪事,笔底可操祸福,书吏畏其播弄风波,不得不醵金阴饵之,遂相沿为例而莫可问矣。总之,真厂卫之坏事,厂卫之臣得而惩之。唯疑真疑假,触处设阱,被害者吞声饮恨,而举朝又畏言发祸随,姑俟其自败。臣拼死为皇上陈其大略,伏乞敕下该衙门益加严毖,此后敢有假冒,务置诸法。(177)但这以后假特务仍是横行无忌,如崇祯十五年御史杨仁愿上言云:
臣待罪南城,所阅词讼,多以假番故诉冤。(178)
由以上这些事实,可见当时假特务也是遍于全国,无地无之。而且这些事实不过是“千百中之一二”,则人民所遭受到的祸害灾殃也不知悲惨到怎样程度。一个统治者腐化恶化到这样地步,纵使人民被屠杀镇压得怎样驯良,也不得不奋起推翻这个政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