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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诚客观的文学判断是很难做到的。一个人不受评论家或者大众评价的影响,而形成自己对某个作品的看法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公认的伟大作品来说,其之所以伟大,在一定程度上是源自公众的意见,这就使得客观的评价更加困难了。试图用首个读者的眼光去读一首诗,就像试图拨开景致外所笼罩的氛围去看风景一样困难。

亨利·詹姆斯十分欣赏法国人,但是他的许多作品令法国人不屑一顾,他们认为亨利·詹姆斯的作品不过是文学垃圾。他自己不参与生活,只是从窗口观察他人的生活,而且常常只满足于听朋友们讲他们透过窗口所看到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没有亲自经历过生活,又怎么可能了解生活呢?除非你自己曾经作为主角体验过生活这部悲喜剧,否则你一定会忘记生活中的各种细节。总之,亨利·詹姆斯的优势既不是他的艺术技巧也不是他的严肃性,而是他的个性,而他的个性非常奇怪、迷人,还有些荒唐。

是否有人认为他可以通过读一本故事背景是汽车制造厂,主角是汽车制造商的小说来获得有关汽车的有用知识呢?你又是否认为人的灵魂还没有汽车发动机复杂呢?

爱伦·坡以为自己动动脑筋便可以获得故事的新奇性和独创性。他错了。不断地改变自己是获得新生的唯一途径,而保持原创性的唯一途径是增加、扩大并深化你自己的个性。

“求你今日赐给我们日用的饮食”,虔诚的祷告。我却觉得,向一个善良而无所不能的主乞讨生活必需品,是对他的侮辱。当我们礼貌地对待邻居时,我们并不是在给予他恩惠,这是他应该享受的权利。

事实不仅比小说更离奇,而且也更有说服力。知道某件事真的发生过,会使人更加感同身受,也更加动人心弦;承认事件是虚构的,便缺乏这种效果了。正是为了触动这种共鸣,一些作家会尽其所能地让你觉得他们是在陈述事实。

有些书既优秀又无聊。我一下就想到的有梭罗的《瓦尔登湖》,艾默生的《散文集》,乔治·艾略特的《亚当·贝德》和兰多的《假想对话录》。这些作品都创作于同一时期,这是偶然吗?

作家应该有杰出的修养和广阔的见识,但是当他把这些都放进他的作品时,他可能就犯错了。你若是把自己对进化论、贝多芬的奏鸣曲或者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的观点全写进小说里,那真是一种幼稚的表现。

羞怯:自卑和自负的混合体。

幼年时,他很少得到关爱,所以后来被人爱时他便会感到不知所措。当有人跟他说他的鼻子很好看、眼睛很神秘的时候,他会非常害羞和尴尬。当有人恭维他的时候,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若是有人表示出对他的爱慕之情则会使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三十年后。一张布满皱纹、憔悴蜡黄的脸。一个无聊的话篓子。愚蠢地谈论着她的孩子和她的房子。全是鸡毛蒜皮。她不时地露出一副扬扬得意的神色,似乎在告诉他,她可记得他曾经对自己多么如痴如狂。他一想到那些往事,就羞愧懊恼不已。比如,他曾在她家的那条街上走来走去,只为能见她一面;他曾苦苦等待邮递员敲门,期待着能收到她的来信;他曾为了能坐在她旁边,硬撑着熬过一部无聊的音乐喜剧,还要装作很有趣很开心的样子。为了她,他曾假装喜欢那些男女演员,假装爱听那些最无聊的花边消息,最糟糕的是,因为她喜欢这些事情,所以他不仅仅是假装感兴趣而已,他真的对这些感兴趣了。无论她说的话多么愚蠢,他都会听得入迷。为了她,他竟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帮忙,若是为了自己,他是绝对羞于开口的。

悔恨。他曾不顾一切地爱过那个女人,曾嫉妒过另一个同样爱她的男人。他原本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他曾为自己的正直而自豪。但是,由于嫉妒,他对情敌耍了一个卑鄙的手段,把他挤出了局。他娶了那个女人。但是,渐渐地,他所做的那件残忍的、不光彩的事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他深受折磨。他开始憎恨起那个曾让他做出这件事的女人了。

两个男子坐在沃辛一家旅馆的客厅里,他们正在讨论一桩各大报纸上争相报道的谋杀案。一个坐在他们旁边的男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询问是否可以加入讨论。他坐了下来,点了酒。他说了自己关于他们所谈的那起谋杀案的看法。“你们要关注的是他的作案动机,”他说,“一旦找到了作案动机,找到凶手只是时间问题。”然后,他毫无预兆地说:“实话跟你们说,我就杀过人。”他告诉他们,他杀人只是为了好玩,并向他们描述了自己当时的激动心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作案动机,所以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被发现。“我杀的是一个我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人。”他说。他喝完酒,站起身来,向他们点点头,从弹簧门走了出去。身后那两个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