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美国,不久后被派往彼得格勒(Petrograd)执行任务。我对这项任务缺乏自信,因为它似乎需要我认为自己并不具备的能力。但是当时似乎没有人比我更能胜任,而我的作家身份,对于我被要求去做的事情来说,是一种非常好的“掩护”。我的身体不太好。我有足够的医学知识来推测我的出血状况意味着什么。X光照片能清楚地看出,我是得了肺结核病。但我不能错过与托尔斯泰(Tolstoi)、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ievski)和契诃夫(Chekov)在同一个国家度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机会。我觉得,在我被派去工作的间隙,我可以为自己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坚定地踩下了爱国主义的强音踏板,并说服了我咨询的医生,在当时那种悲惨的环境下,我不会做出过度的冒险。我斗志昂扬地出发,带着大量可供我支配的资金以及四个忠心耿耿的捷克人,他们充当我与马萨里克教授(Professor Masaryk)的联络官,教授手下大概有六万个可供调遣的同胞,分布于俄国多个地区。我对自己工作所肩负的责任感到极为兴奋。我是作为一名私人特工去的,必要时可以否认身份,接受指令和与政府敌对的党派取得联系,设计让俄国继续参战,并阻止同盟国(Central Powers)支持的布尔什维克(Bolsheviks)取得政权。我没有必要告知读者,在这项工作中我不折不扣地失败了,我也不会要求人们相信,如果我能提前六个月被派到这里,本可以取得成功。在我抵达彼得格勒三个月后,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政府垮台,终止了我的一切计划。
我回到了英国。我经历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认识并深入了解了一位我见过的最不平凡的人。那就是曾暗杀特勒伯夫(Trepov)和谢尔久斯(Sergius)大公的恐怖分子鲍里斯·萨温科夫(Boris Savinkov)。但我在醒悟之后就离开了他。需要采取行动时无休止的讨论,犹豫不决,当冷漠只能导致毁灭时的麻木不仁,虚假伪善,心无诚意,这些我随处可见的弱点使我讨厌俄国,讨厌俄国人。我回来时的确病得很严重,因为在我所处的职位,我无法享受其丰富的给养,而大使馆的人却能酒足饭饱地为他们的国家服务,我(就像俄国人一样)的饮食被减少到很匮乏的程度。(当我到达斯德哥尔摩时,我有一天的时间等待驱逐舰带我穿越北海,我去了一家糖果店,买了一磅巧克力,然后就在街上吃了起来。)其中有一个计划是派我到罗马尼亚(Rumania),去执行一项有关波兰阴谋案的任务,其中的细节我已忘记了。计划最终失败了,但我并不遗憾,因为我当时咳得天昏地暗,高烧不退,彻夜不适。我去看了我能打听到的伦敦最有名的专家。他打发我去了苏格兰北部的一家疗养院、瑞士的达沃斯(Davos)和圣莫里茨(St. Moritz)。我当时不方便去,接下来的两年,我便过着虚弱病人的生活。
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我活这么久第一次发现躺在**是多么令人舒服。令人惊讶的是,当你一整天躺在**时,你会发现生活是多么丰富,你可以找很多事去做。宽大的窗户敞着,窗外是冬夜的灿烂星光,在这样一个私密的房间里令我很舒适。它给了我一种美妙的安全感,一种超然和自由。这种静谧令人陶醉。我的房间似乎无尽空旷,我的思想,伴着群星,似乎可以做任何的历险。我的想象力从未来得如此轻快,就像是满帆的船顺风疾行。单调的日子里,我读的书和我的思考是唯一让人兴奋的事情了,这种日子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逝而过。我痛苦地离开了自己的床。
当我的病好了,足以让我每天都有些时间与病友们待在一起时,我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其中一些人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疗养院,这些人与我在南海遇到的人一样个性独特。疾病和古怪、隔离的生活奇怪地影响着他们,扭曲、强化并恶化了他们的性格,就像在萨摩亚(Samoa)或塔希提岛(Tahiti),人们的性格被令人倦怠的气候和隔离的环境恶化、强化或扭曲一样。我想,在疗养院我学到了很多关于人性的知识,如果不是在那待过,这些知识我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