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一维离开后不久,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寂静的院落中出现。
虽然那人已经用黑布将面貌仔细地遮了起来,只lou出那双发亮的眼睛,但从体型上来看,这是一名身穿黑衣的高大男人。
黑衣人的身手极好,落地而无声,轻松几个跳跃便准确来到一处树荫下躲藏好。 他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再快速地闪到另一处隐蔽处藏身,动作迅速敏捷,完全不被人察觉到。
黑衣人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了若指掌,不但在前进时没有遇到半点障碍,更巧妙地躲过护卫们的眼睛。 kao着夜色的掩饰,沿着浸染在黑暗中的墙角,轻车熟路地摸到方绫的窗子外面。
刚一站稳,黑衣人便从薄底长靴中抽出一把有晃晃的匕首,紧紧捏在手中。 原以为他会趁机闯进屋里伤害方绫,想不到他却突然在窗棂的下面蹲下来,一动也不动的,似乎与黑夜溶为一体了。
客栈的东院,是客栈最昂贵的客房,里面设备齐全,恍若一个小型的府第。 能住进这里的人,自然是非富则贵的。 前两天,纪鹏飞就将这里包了下来,做为他临时的下榻之处。
此时他正坐在主卧室内,望着手中的一张画像发呆。 偌大的房间里,只点起一盏灯,烛火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忽明忽暗的的亮光。
如果仔细看他手中的画像,会发现那正是出自于陈一维地手笔。 被方绫视若珍宝的画像。 其实,这一张并不是从方绫房里拿出来的,而是他派去保护方绫的两名护卫呈交上来的。
这张画像,他也曾经在方绫的房间看到过。
那天晚上与陈一维聚会过后,在回房间的路上,他还在回味着陈一维所做地那些事,觉得十分荒诞可笑。 并为此而暗笑不已。 如若换成他,他是不可能对一名堪比无盐女的女子做到这种地步地。 食、色。 性也,虽说他也明白到女人的贤良淑德更为重要,但如果长得实在差强人意,那爱意要从何谈起?
一路笑着,摇头着,心头便牵挂起还在房中休息的方绫。 一时兴起,纪鹏飞信步踱到她的房间去里看她。
推开房门。 正好看见方绫拿着这张画呆坐在桌前,泪如雨下。 而他因为正想着陈一维的那件事,从方绫手中接过画像后,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无盐女子?你怎会有她的画像?”
就是这一句,让方绫地脸色大变,继而苦笑出声:“她是无盐女么?”随后便垂睑不语,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
虽然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不让他看出任何不同,对于他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的,但他就是**地察觉到,她对他的看法,已经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恢复到刚认识时的冷然。 他想。 他肯定是说错了什么话。
无论他怎么逗她,她都只是淡淡地回应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告辞出来。 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后,那两名护卫早已等在门外,将白天在街上地所见所闻详细地向他做了报告,并且呈上画像。
直到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纪鹏飞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也终于知道,他之前的那些感觉并非来自于他的错觉。 而是真实存在的。 方绫与陈一维之间确实有着很深地情愫。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头骤然产生巨痛,似乎有人狠狠地在他的心上砸了一锤。 痛楚在瞬间传遍四肢百百骸。
幸好在心痛之余,他还有思考的能力。 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心心相印的两个人,为何却要分开。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他想到了试探这个办法,想知道她和陈一维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可越是试探,纪鹏飞的心就越慌。 明明是三个人坐在一起,而他却硬生生成为了最多余的那个人。 另外两个呢?气息在空中交缠,心思缱绻不停,即使他们地视线从来不看向对方,也能熟知对方地所作所为,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个动作,也不曾被错漏过。
尤其让纪鹏飞印象深刻地,是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
方绫坐在他们的对面泡茶,他则与陈一维坐在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心不在焉的方绫一不小心就烫到了手,第一个发现的人,正是陈一维。 虽然他表面上不lou声色的,视线也一直放在院落的池塘上。 但他捏着茶杯的手,早已是青筋暴突,快要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而他的眼神,更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不堪。
这一切,又怎能瞒得过纪鹏飞这个有心人的眼睛?
最让他丧气的是,方绫虽然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他的包扎,但却偷偷向旁边的陈一维投去哀怨的眼神,泫然欲泣的表情,让他更为揪心。
“该死的――”
纪鹏飞恨恨地把手里的画像揉成一团,扔到墙上,掉落在黑暗的角落里。 可是,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走过去捡起画像,又将它细细抹平,放在灯下仔细端详。
虽然只是一个头像,但他还是能透过这些简单的线条,看到了陈一维在作画的时候,有多么的用心,投注了多少心血。 每一笔都刻画得非常仔细,将她所有的特征都给描绘了出来,越看越觉得画中人的表情生动,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只是,她额角那一块黑黑的斑点,让他始终没有办法接受,方绫就是画中人的事实。
说不在意是假的,正因为在意。 他才会失眠,才会坐在这灯下,对着方绫地画像发呆。 他要去见她,问一问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对他还有一点点意思,他会不顾一切地留住她,甚至不惜与陈一维翻脸。
忖着。 他猛地站起来,往方绫的房间走去。
客栈的另一间房里。 陈一维也坐在灯下,慢慢地收拾自己的物品。
天亮后,他将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本属于他的地方,慢慢地治疗感情地伤。 对于这间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他没有半点依依不舍地感觉,反而想快一点离开这里。 好躲避那噬人的悲伤。
只因为那唯一能留住他的人,并不会开口留他。
“吱吱……”一只小老鼠熟练地跳上他的膝盖,瞪着那双圆滚滚的眼睛,歪着头好奇地看他。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想把小老鼠赶下去:“别烦我!”
“我出去送信这几天,有没有找到绫姐姐?你的心情怎么差这么多?”小老鼠灵活地避开他的手掌,站在桌前,人立而起。 双手放在胸前,学着人类地样子摸起小下巴来。
这只小老鼠,就是小闪。 陈一维把它也带了出来,只因为他知道,方绫最为喜爱它了。
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已经找到你的方绫姐姐了。 她在后院……”他把方绫所在房间的详细路线告诉了小闪。
“哇哇――绫姐姐!”小闪顿时化成一股黑色的轻烟,兴奋地朝门外冲去。
可不到一会儿,它又冲了回来,顶着两泡眼泪望向陈一维:“绫姐姐在哭,我不敢进去打扰她……”它的声音满是心疼,撇一撇小嘴,它也准备哭了。
陈一维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装成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收拾:“自然会有人来安慰她的。 ”口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自嘲的味道,因为安慰的那个人不是他。
“会是谁?”小闪没有得到它想要的答案。
陈一维沉默着。 小闪也不敢说话。 可它是只不安份的老鼠。 静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偷偷溜出房间。 去找方绫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她会有人来安慰地――”
这句话毫无预警地出现,就像是魔魇一样纠缠着他,在他的耳边萦绕不散,啃噬着他的心。 一股酸意从心底冲出,酸涩了他的眼眸,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渐渐的,一幕令他心痛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她在哭泣,纪鹏飞进来了,柔声安慰她,而她则倒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温柔安抚……
“妈地――”陈一维烦躁地咒骂了一声,不敢再继续想像下去。 手里一使劲,正在收拾中地物品全部被扫离桌面,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地眼泪从他不停颤抖的指缝间流出,让他的害怕与担心暴lou无遗――他,在此刻竟是个怯懦的人,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结果。
以前刚得知她逃跑的时候,他可以控制着自己的感情,镇静自若地指挥手下去寻找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钱庄的事务,生活的步调也从来没有因此而变得慌乱过。 只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必须完成的工作,他不能让感情影响了事业
他的肩上扛着家族的生意,重担让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不能变得软弱与无能,不论有多大的困难他都必须沉着地去面对,才会让他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但当他暂时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以全副身心来面对方绫时,竟然会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是懦夫、懦夫、懦夫――
刚才消失了的小闪,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惊慌地叫着:“哇哇,有个男人去找绫姐姐啊,穿着白衣服的。 这么晚了,会做些什么呢?”它小小的眼睛里,闪得极其暧昧的亮光。
“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他的手没有从脸上放开,不想让小闪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小闪可不笨,一溜烟窜上桌面,一脸的贼笑:“你在哭吗?”
“多事!”
“好啦,我不管你的事,但我可以管绫姐姐的事……”小闪识相地跑开了,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真以为它是普通的小老鼠吗?我呸,太小看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