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春枝和邹宝树都同时坚定地向她点头。
再三确定脸上的青斑是真的消失了之后,方绫才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脸上lou出了灿烂的笑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便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了。
她的笑容虽然算不上是倾城倾国,但自有一股柔情似水的感觉,恍如初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直直洒进邹宝树的心里。
他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别扭地转过脸去望着大街:“既然如此,这间客栈我们可以放心地住下了!”
“为什么?不怕被他们认出来?”邹春枝第一个反对,双眼炯炯地望着邹宝树,没有放过他脸上的红晕,嘴角戏谑地翘起来。
邹宝树尴尬地以手握拳,捂嘴干咳两声才道:“绫儿这个样子,还担心会被他们认出来吗?更何况我们现在是三个人,大大方方地进去,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
“说的也是。 ”他说的也有点道理,邹春枝没再坚持。
“进去吧。 ”邹宝树带头,正准备走进去,却又被人拉住衣袖。 诧异地回过头,发现方绫正担忧地望着他,不赞成地直摇头,他不由得放柔声音问她。 “怎么?”
“他们不会认得你?”方绫显得更担心了。 “不会捉你回去?”
她记得邹春枝曾经说过,邹宝树是常年在外跑的人,每次都是替陈一林办事地。 陈家分号的人不可能不认识他,他就这样大刺刺地走进去,万一被人发现了,第一个捉的人就是他了吧?
知道方绫是为了他在担心,邹宝树突然心情大好,朗声轻笑起来:“从前出门,我极少以真面目示人的。 不必担心。 ”
“真的?”还是有些担心呵。
“自然是真的,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语毕。 他带头走进大堂,问其中一个伙计:“有没有三间中等客房?”
“客官真是好运气,恰好剩下三间客房,如果来迟一会儿,怕是轮不上了,您这边请――”热情地伙计见有生意上门,立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他带了进去。
既然邹宝树已经不担心这个问题了,方绫她们也就安心地跟着走进去。
挑好房间,安顿好一切,方绫就坐在干净的床铺上发呆,用手轻轻抚摸着颈上地项链。
这项链是陈一维帮她结的,她一直不舍得解下,可今天在客栈看见陈一维在派发她的画像,又让她担心万分。 不敢想像被他找到的后果。
至今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难忘的“见面礼”――掌嘴三十!呵,只不过是为了一块肚兜就会得到这样的待遇,那么她的违约而逃,等待她地又将是什么样的待遇?是不是必须用性命来交换?
如果单单要她的性命,尽管拿去就是,她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但令她忧心的是。 陈一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他人,到时何婶怎么办?陆大哥怎么办?还有帮她逃跑的邹春枝两兄妹又应该怎么办?她不能不为他们着想。
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竟然牵扯着四条人命,即使是不值钱的性命也突然显得宝贵无比了,这条命,似乎不是她自己说了算地。
她在犹豫着、矛盾着,想被他找到,却又怕被他找到。
说真的,她其实很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想得心都疼了。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思念就会深入骨髓。 痛得无以复加,只有大哭一场,释放出那些压抑在心头的思念,才会让她稍稍好过一点。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其实他刚开始对她真地很坏,坏得她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他后来的转变却又太大了,对她百般的迁就与忍让,甚至是极为宠溺的,让她轻易的卸下心防,使得他得以进驻心头,把他刻进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长这么大,经历过两次生命,却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说不念恋他的好,全是假的,骗人地。 可那毕竟不是属于她地怀抱,就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她不可以抢了别人地幸福,再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没办法在他与别的女人上演幸福的戏码时却能无动于衷。 要她眼睁睁看着他用曾经对待她的温柔来对其他女人,用曾经包容她的那颗心来包容其他女人,她一定会死的,一定会因心碎而死的。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人,也是个小气的人,所以她必须远离他,只有逃得远远的,再也看不到他了,才不会那么难过。 而且在她的心里,也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希望他会在找到她之前,只把精力都投放在寻找她的下落上,不会把心思转到何婶的身上,不会对何婶展开报复。
她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她,一定不能够被捉回去,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绫儿,你睡了吗?”邹春枝在门外敲门。
方绫急忙拭掉脸上的泪,装做若无其事地开了门:“还没,不过准备休息了。 ”她自认为装得很好,却不知道带有哭腔的声音,总是掩饰不住的。
每一次住店,方绫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夜,谁叫也不肯开门。 第二天出来时,眼睛肯定是又红又肿的,说话时也会带有浓重的鼻音,不用细想也知道她必定是哭过的。
邹春枝对此已经习惯了,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心里轻叹着,然后微笑着走进来:“趁着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你自己去吧,我精神不太好!”无力地kao在门框上,方绫摇头,拒绝了邹春枝地邀约。
最近这几天,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虽然仍然会变身,但恢复人身的时间却提前了。 以前都要到卯时(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才能恢复,现在却提前到丑时(北京时间01时至03时)了。 多出来的那个时间段里,她可以安心而舒服地睡觉。
她不明白会发生这些变化的具体原因,但还是很高兴可以不必再长时间的担心了。
“这样啊,那我叫大哥陪我去好了,不过你明天一大早可得陪我去逛逛太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湖呢。 ”邹春枝对此也不以为意。 反正她就没指望过方绫会在晚上陪她,她地目的只不过是要霸占住方绫白天地时间。
说出她真正的目的后,邹春枝的语调中有着掩不住的兴奋,这一次的逃亡对她来说,充其量就只是到处游山玩水而已,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明白她地意思,方绫挤了一抹笑容给她:“嗯!”
“那我回房了,有事记得叫我啊。 ”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邹春枝的离去而越来越远。
夜半了,属于夜莺的时间又将到来,这一次,会有所不同吗?
新月如钩,在另一座镇子里的人,又有着不一样的心情。
路通钱庄的后院内。 陈一维与朱博弈正坐在月下品茶聊天。 凉风习习,气氛静怡,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放松。
真是让人意料不到,以前一直是死对头的两个人,现在却可以像老朋友一样面对面地坐着闲聊,这样的变化不但让陈一维觉得难以置信,就连朱博弈也是连连称奇。
围炉烹茶,对月当歌,人生最快乐的事,不过如此而已。
丢一颗花生进口中。 朱博弈舒服地眯起眼睛仰kao在太师上。 喃喃自语着:“奇哉怪哉,缘何我竟会与你坐在这里赏月?”
“我可没叫你来!”陈一维头也不抬地冷哼着。 视线只放在手中握着的一根绳结和一片破碎的衣料上。
绳结,自然是方绫亲手编成,却又被他抢去的那一条。 布料,则是上山搜索地护院们交到他手中的,他认得那是出自于方绫的衣服,上面还留有她独特的味道。
当初他刚听到陈一林说她被毒死时,心忽然碎成好多片,整个人如同疯子一样冲进逸园里。 谁知道迎接他的只有安静空旷的园子,屋子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后来他又疯狂找遍了整个陈府,也没能发现她的身影,就连她的尸首也没有。
当时他差点报官把陈一林捉了进来,后来听说邹春枝也一起失踪了,才知道她们是一起出逃了,这消息让他破碎掉的心又慢慢合拢了起来,然后改变主意,只把陈一林关在陈府的柴房里。
可当他派人出去寻找她地下落时,又犯了个致命地大错误,以至于错失了找到她的绝佳机会。
一开始他把找人地重心放到了镇里,认为这才是她会选择的路线。 毕竟后山是座人迹罕至的大山,山路难走不说,也许里面还会有不少的猛兽,一般人是不会选择往那边逃去的。 可当他的人搜遍了镇子也没找到她时,才意识到她极有可能往山上跑了。
事实后来也证明她确实是往山上跑了。
护院们把这块布料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又着实把他吓了一次,以为方绫遇到了什么不测。 幸好那些护院只找到这一块衣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而一直跟在后面的朱博弈也适时提醒了他,才没有让他做出疯狂的举动。
没有其他的东西,说明方绫暂时还是安全的,一块衣料代表不了什么,但进了深山,他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走得出去。
后来又派人在山里连续寻找了好几天,除了山顶的那座小木屋留有燃尽的火堆,显示出曾经有人到过那里以外、,整个山头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