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德国思想和艺术中的中国形象
从文艺复兴到宗教改革,德国文学中的中国形象由萌芽发生走向稳步发展,到了十八世纪,便发展到了极其繁荣的地步。利奇温(Adolf Reichwein)曾经说过,十八世纪是中国和西方最早有深入接触的时代。[1]同样,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常安尔把十七和十八两个世纪加以对照后认为,如果没有中国的介入,巴洛克风格照样是要发生的;然而,如果离开了中国文化的积极作用,洛可可风格和启蒙运动是否还会形成,则就要大打问号了;退一步说,即便形成了,其形态和走向恐怕也不会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个样子。常安尔的这个观点或许有些极端,但也的确道出了一些事实。因为,我们不难看到,进入十八世纪之后,西方人的外向意识愈发强烈,外向化的世界图景也越来越由朦胧走向清晰和明朗。在这个外向化的世界图景中,中国显然处于一个非常特殊位置,所发挥的也是一种无可比拟,也无可替代的作用。
为了便于深入分析十八世纪德国文学中的中国形象,我们首先还是有必要具体地考察一下十八世纪的思想语境。法国思想家达朗贝尔(Jean Le Rond d'Alembert)在他的《哲学原理》一书的卷首,以十八世纪中叶作为契机,对十八世纪的精神做了概括性的描写。通过回顾十八世纪中叶之前三百年的思想史,达朗贝尔指出,十八世纪中叶乃至整个十八世纪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为此,达朗贝尔提醒我们认真思考一下,文艺复兴开始于十五世纪中叶,宗教改革运动在十六世纪中期达到了**,在十七世纪中叶,由于笛卡尔笛卡尔哲学的胜利,人们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而到了十八世纪中叶,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观:
如果仔细考察一下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十八世纪中叶,考察一下那些激动着我们,或者至少也对我们的思想、风俗、成就甚至娱乐活动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就不难看出,我们的观念在某些方面正在发生一种极为显著的变化,这种变化的速度之快,似乎预示着一种更为巨大的转变即将来临。唯有时间才能告诉我们这场革命的目标、性质和范围,后人将比我们能更好地了解他的缺点和功策。……我们的世纪因此而被人们称为哲学世纪。……如果我们不带偏见地思索一番我们的知识现状,那就无法否认,我们时代的哲学取得了进步。自然科学一天天地积累起丰富的新材料。几何学扩展了自己的范围,携带着火炬进入了与它最邻近的学科——物理学的各个领域。人们对世界的真实体系认识得更清楚了,表述得更完美了。……一句话,从地球到土星,从天体史到昆虫史,自然科学的这些领域中都发生了革命;几乎所有其他的知识领域也都是呈现出新的面貌。……尽管如此,一种新的哲学思维方式的发生和运用,伴随着这些发生而来的**,以及宇宙的景象使我们的观念发生的变化,所有这些原因使每个人头脑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亢奋。这种亢奋有如一条河流冲决堤坝,在大自然中朝四面八方激流勇进,汹涌地扫**挡住它去路的一切。……于是,从世俗科学的原理到宗教启示的基础,从形而上学到鉴赏力问题,从音乐到道德,从神学家们的烦琐争辩到商业问题,从君主的法律到民众的法律,从自然法到各国的任意法……这一切都受到了人们的讨论和分析,或者至少也都被人们所提到。人们头脑中的这种普遍的亢奋,其产物和余波使人们对某些问题有了新的认识。[2]
我们在这里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引述达朗贝尔,是因为他集中表达了十八世纪精神生活的性质和趋势。我们如果要把上述引文概括成一个词的话,那就非“理性”莫属了。否则,卡西勒就不会认为理性“表达了十八世纪所追求并为之奋斗的一切,表达了十八世纪所取得的一切成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