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又要引用《七部集》[3]了。《旷野》[4]中有以下的连句[5]:
和别人一样,腰间插着胁差刀,这就赏花去 钓雪
不经意地食田作,如此完成精进落 野水
后一句中的心情,以前我是有些误解了。我曾经想象的场面是,一不小心吃到了赏花时食盒中的“田作”,于是一直以来“精进”[6]的生活白费了。但如果是这样,“精进落”的意思就跟平时的用法不一致了[7]。而更重要的是,赏花本就不是秉有“精进”状态的人应该去的场合。所以这一句描绘的场面,应该是与前一句中“和别人一样”相呼应的,即这就准备出门了,但家里太穷,没有像样的鱼可吃,只有拈一点现成的“田作”放嘴里,完成“精进落”后再出门。“不经意”在这里应该理解为“随手”“简便”之意,表现出生活质朴、低调而又不失爽快的风流文人的处境。近来所谓“精进”的自诫已不严格,所以结束之时的心情也被淡忘了。但且不说赏花,一般人在“精进”的状态下,是绝不会到人群中去的。而同在《七部集》中,《炭俵》[8]里还有这样的句子:
确认是否柔软物,偷窥吾妻领口处[9]孤屋
令人颇介意,分明朔日却为何,使用精进箸 野坡
心烦意乱已至巅,八专阴雨霏霏天 利牛
这里的“精进箸”读作“imoi bashi”,这种筷子上往往带有明确的记号,以与“mana箸”即用来夹取鱼肉的平时用的筷子相区别。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是朔日就早早开始使用“imoi箸”了呢?当事人对此感到颇为意外而咂嘴的场景,与后面阴雨连绵的“八专”[10]之时烦躁郁闷的心情相连。即使是古风尚存的地方,根据人们的心情,“精进”是该坚持还是不用坚持,也存在意见上的差异。而想来男人们在“精进”结束可以吃鱼即“mana”时,一定是狼吞虎咽的。
食物的“imoi”(忌)伴随着种种的束缚,人们无法长期忍耐也是常理。父母的忌日、参拜寺庙神社的前夜等一心一意固守之时另当别论,其他时候不如说是为了享受结束时的愉悦而禁欲。因此,这一制度也早早就松弛甚至毁坏了。而其中得以长久保存的比较普遍的“精进落”的仪式有两种:第一种是丧葬时的忌,原则上要持续四十九天,近来明确宣告结束的酒宴为“shiage”[11],也有不少地方称其为“mana板(ita)naoshi”[12]。“mana板”即为处理鱼的砧板[13]。但在城市生活中,很难长期与一般社交相隔绝,于是缩短相应的时期也成为一种风尚,甚至在连根本不做生意的农村,这种做法也开始流行。如果是在葬礼五七日或是三七日之后举办“shiage”,也许还会如同“年忌”时一样,特别注意“精进”。但更多的家庭,甚至开始在与之相比早得多的葬礼一结束,就举办“mana板 naoshi”了。虽然这本是考虑到一些外部者在未曾预料中加入了死者家之“忌”的做法,但家里的厨房只有一处,死者的家人也容易一起进食,于是所谓“忌”就完全丧失了本来意义,也使得我们今天要想找寻其最初的形态,不得不花费更大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