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附近的一些居民,基本上都是农民,经常过来闲逛,也就把他们从广播中听到的消息传到了飞机场,而在这里,人们不做别的,只是继续等待着命令的到来。
就这样,人们得知了,在德国人扬言要毁灭巴黎的威逼利诱下,一份关于在巴黎停火的协定已经签订。有人还听说,在巴黎城里所有公共机关的建筑上,法兰西的三色旗已经被纳粹的卐字旗所代替。到了晚上,他们又得知了,由于没有报纸出版,一些汽车在大街小巷中转悠,用高音喇叭为当地居民传播了消息,通知他们说,德国军队已经攻占了法国的首都。
人们又等待了第二个白天,然后,则是第三个白天,终于,令所有人吃惊的是,星期天中午时分,有第29步兵师某部的二十来辆卡车前来扎营。一位上校露了面,下令把所有的囚犯统统带往波纳林。
对于费尔南,对于他手下的人,一切任务就算是结束了,他们终于解脱了。
郝思勒上尉正式确认,费尔南已经被人替换,他的使命已告结束。这之后,费尔南便把他的人马带到一个帐篷的边上,而与此同时,士兵们已经在忙着动手拆帐篷了。费尔南握了握他同事们的手,而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有各自的计划。有的人想去火车站,寻找一趟车,返回巴黎,这让其他人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们一心只想往南方撤退,走得越远越好。没有人说到要再去执行任务,人们不再知道他们的上级部门现在在哪里,他们唯一的头领,就是费尔南,而费尔南则对他们说:“来吧,小伙子们,咱们后会有期,祝你们每个人好运。”
他把下士长伯尔尼埃偷偷拉到一旁。
“那道打死一个囚犯的命令……难道不是一个肮脏的勾当吗,嗯?”
伯尔尼埃低下了脑袋。
“真是奇了怪了,”费尔南补充说,“当你被迫服从命令时,有时候,你还真的是一个白痴。而当你必须主动采取一些什么措施时,有时候,你还真是有那么一两下子的……”
伯尔尼埃重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他很满足,轻松了下来。
之后,费尔南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拿起了自己的军用背囊,就独自上了路。
他感觉自己很脏。这么说可不仅是一种隐喻,他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像模像样地洗漱一下了,他身上臭得像一头熊。他走向了卢瓦尔河,他将会找到一个角落好好地洗一下,他已经在他背包的深处找到了一块肥皂。他走上了一条通向河边的小径,然后停下步子,抬眼望去。卢瓦尔河呈现出一片平静,河谷之间,河水蜿蜒曲折地流过,这一切美若仙境,让人看得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脱下了衬衣、鞋子、袜子,把裤腿一直卷到了膝盖上。
大约十七点钟时,他来到了卢瓦尔河畔圣雷米的城边。
人们应该还记得这座可怜城市的状况吧,它已经完全彻底地被避难者的到来围困得死死的了,行政部门留下来的不多的人员,也都被各种各样的需要给淹没了。专区的区长卢瓦索已在前一天离开了蒙塔日,来这里作一番巡视,其结果让人实在难以忍受。这个精力充沛的人不知疲倦地在一份份清单上打钩打叉,还到难民们成堆聚居的地方,为那些公务员打气鼓劲,他知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四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上午,他征用了一个市立汽车库,准备用来安置社会救助服务机构,人们忙着寻找桌椅板凳,人们清空了一个学校,人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些纸张,但是没有铅笔。
费尔南也曾想过要去听从省政府的安排,但他最终并没有那样做。既然他现在已经离贝罗礼拜堂很近很近,因为他看到一块路标牌上写着,离此地还有三公里,他的忧虑、他的失望就开始消散了,而爱丽丝的形象则重又变得越来越鲜明。他怎么能够从对她健康状况的深深担忧中摆脱出来呢?早在几天之前,他就差点儿跳进了一辆卡车中,急匆匆地出发前去寻找她,而现在,他居然还耽搁在公路上,还抽出时间在河边洗涤,一想到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在他的背上,在他的那只水手包里,他的那本书正在一大摞面额一百法郎的钞票上头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