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的身边有五六个囚犯,正透过一扇窗户的缝隙向外察看,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因为整整一夜没睡觉,他们中的多数人已经精疲力竭。那个卡古拉党徒多尔热维尔一直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没有间断;正当人们刚刚蒙蒙眬眬地入睡之际,痛苦却迫使他喊出了声来,真是要了人的老命啊。“快死吧,你这行尸走肉!”无政府主义者们嚷嚷起来,有时候,那些共产党人也跟着凑着起哄。
还不到早晨六点钟,但是,可以看到室外已经有士兵和机动卫队队员在做日常的早间活动了。他们紧束在一身军装中,互相递着一支烟卷抽,行走在蓬蓬的尘土中,他们观察着他们的军官,而军官则板着脸,在高个子上尉的身边团团围成了一圈。
“出了什么事情啦?”年轻的共产党人问道,他站起身来,有些摇摇晃晃。
“昨天的轰炸让他们害怕了,”一个囚徒回答道,眼睛死死地贴在窗户的缝隙上,“他们正在作决定呢……看这阵势,这事恐怕并不简单。”
如同每次整个集体感觉到威胁时那样,一眨眼间,消息就会在棚屋中四下流传开来,这一下,顿时就有十五六个囚徒急忙挤到窗户旁:“出了什么事啦。”“让我看一眼吧。”
“我不知道他们在偷偷地策划什么,但是……看来,军士长似乎并不同意上尉的意见……”
加布里埃尔把一只手搭在年轻人的肩上,这年轻人始终还是没有恢复自己的体力,他常常会莫名地颤抖不已。
“你应该好好地休息一下……”
然后,他又回头去观察外面的场景。现在,是军士长在发表意见。上尉那浮夸、造作、威风凛凛的架势则证实,空气中笼罩着一种明显的分歧……
加布里埃尔为自己描画的那幅费尔南军士长的肖像,始终都在不断地改变。他跟伯尔尼埃下士长完全就是两类人,说到伯尔尼埃,他无疑是受到了烈酒短缺的影响,脾气频频发作,自然而然地遭到了囚徒们的仇视,头一天,他就暴露出了他的率真性情,瞎说胡说了一通。而这位伯尔尼埃下士长越是显得脾气暴躁,头脑发热,那位费尔南军士长就越是显得冷静果断,遇事不慌。看起来,他似乎拒绝任由自己沉没在这样一种集体性的海难中而毫无作为,他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人,包括囚犯和看守,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加布里埃尔早就明白到,大家伙昨天晚上能稍稍像样地吃上一顿,应该全都归功于费尔南军士长的出手。不过,恐怕没有人在内心中问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为一个有差不多一千个饿鬼的营地提供了食物,尽管食物数量有限……人们实在是饿慌了,顾不得去想这些问题。
昨天晚上偏晚些时候,当军士长过来看望伤员时,拉乌尔便要求多给一些水,还有干净的内衣。后来,他自己又亲自跑去一趟,带来了他所能找到的不多的那些东西,跟加布里埃尔以及多尔热维尔分享,加布里埃尔为他那被子弹打穿的大腿而痛苦,他很需要止痛药。而多尔热维尔,他的脚已经肿得粗了一半,子弹应该嵌在了里头,需要一个外科医生来处理,军士长答应,他来负责协调这件事。
实际上,加布里埃尔的伤口远没有人们担心的那样复杂。子弹只是斜向地穿透了大腿,创伤是痛苦的,也是骇人的,但是,并不那么令人不安。拉乌尔安慰他说:
“只不过是伤到了肌肉,我的中士长,没别的!再过几天,你就能跑得跟兔子一样快了。”
然后,深夜来到,这难熬的一夜,众人被多尔热维尔的苦苦呻吟弄得几乎无法入睡。
拉乌尔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中,他仰面而躺,双手久久地捏着露易丝的那封信,信中的好几行字早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了。对于他,贝尔芒或者贝尔蒙这个姓氏跟什么都挂不上钩,但是,这个女人一定是知晓内情的。他的出生日期精确无误,恰如他家在讷伊镇的地址……而对这奥贝尔容林荫大道的回忆,就像一道深深的伤口那样令他痛苦。他从来就没有比在那栋宽阔的房屋里更为不幸的时光了,那时候,他就是那个疯狂的女人,那个伪善者热尔曼娜·梯里翁的猎物……
“我是您的姐妹,”信中这样写道,“我们有着同一个母亲。”她应该有多大年纪了?她到底是比他年长,还是比他年幼呢,一切皆有可能,有一些女人可以在二十年长的时间段里生孩子。但是,一再回到他脑海的那个最顽固句子是:“我有很重要的信息要通知予您,关于您的出生以及您的童年生活的环境。”
她知道得比他要多得多了。他自己就不知道他被送到梯里翁家收养的那个日期。
“你睡不着觉吗?”加布里埃尔问道。
“还行,有点儿……那你呢?你难受吗,我的中士长?”
“它在发作,我担心它会感染……”
“别担心,伤口很干净,应该会自己变好的,它还会让你难受一阵子,但也就如此了。”
他们低声低语地说着,彼此脑袋挨得很近,只有几厘米。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呢?”
“这封信……它是怎么来的呢?”
倾心诉说并非拉乌尔的自然本性,而提及这封信,就等于说起它的内容。他可不愿意这样做。有一些孩子,由于童年期受到残暴与不幸的打击,就渐渐地变得胆怯,然后又变得懦弱。但是,在拉乌尔的身上,情况正好相反,这些打击让他变得更为坚强,让他成了一个勇于反抗,甚至于勇于挑战的人,自觉自愿地抵抗种种的拖延与倾诉。但是,这一封信,仿佛从天而降的神迹,在他心中创造出了某种化学反应一般的沉淀,让他的心灵为之震动,这一神奇的效果震撼了他,种种隐情正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他,关于他的母亲,他的生身母亲,这正是他毫无心理准备却必须去对付的什么事。他从小就没有母亲,他早已经习惯了,更何况,那个替代了他母亲的女人恰是他憎恨的对象。但是,他总是禁止自己去想念那另一个,那个真正的母亲,那个曾经把他……依据不同的阶段,依据不同的年龄段,他会说……“抛弃”的人,是她把他给“抛弃”或者“丢失”或者“保护”或者“出卖”了,总之,对此的说法是很多的。
“你并不是非说不可……”
“是军士长,”拉乌尔松口说,“是他在搜身的时候把那封信塞到我的裤兜里的。”
对加布里埃尔来说,这实在是一个谜。拉乌尔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军士长呢?为什么这位军官要扮演一个邮递员的角色,为他所看管的一个囚犯亲自送信呢?
“这是我的姐妹写来的一封信……说到底,也不一定……”
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他总是把昂丽艾特看作自己的一个姐姐,尽管他心中明明白白地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么,现在,他是不是就应该把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女人看作他真正的姐妹呢?而兴许,他还将永远都无法见到她,哪怕仅仅一面呢!他没能从这个营地中逃脱,现在,既然连加布里埃尔都已经受了伤,一次新的越狱尝试就更不可能了。看准一个好机会,逃出营地,去找到那个女人,这样的一个希望变得十分渺茫。
很多事情都让他担忧。就像这个日期,1907年十一月十七日,他在那一天被梯里翁家收养。
“一个婴儿,通常是多大的时候断奶的?”他问道。
这问题问得那么惊人,加布里埃尔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呢。
“我不知道,我是独生子,”他回答道,“我也没有过奶妈……但是,我会说,应该是在九个月到十二个月之间,差不多都是那样的。”
当拉乌尔被梯里翁家收养的时候,他只有四个月大。
种种的疑问越来越紧地压迫着他,他有些透不过气,他坐了下来。
“你不舒服吗?”加布里埃尔问道。
“没事,没事。”拉乌尔撒谎道,解开了衣领想更畅快地透透气。
这是一个变化无常的人。若是说,面对着加布里埃尔,他总是表现出咄咄逼人,脾气暴躁,弄虚作假,甚至还充满恶意,那还真的是说得太轻了。拉乌尔对他表现出的新态度,加布里埃尔记得是从炸特雷基耶尔河上的桥那一天开始的。这一战役行动,虽不能在军事史上打下什么太深的烙印,但他们是在一起共同完成的。加布里埃尔并不太喜欢强调什么“战斗情谊”的概念,人们在所有的小说中都能找到这个,这是一种陈词滥调,他可不愿意成为它的牺牲品。然而,他还是应该承认,他们之间有一种关系已经建立起来了。
正当他瞧着拉乌尔在那里解开衣领子,伸出一段脖子来使劲地透气时,突然,他的脑海里升腾起了两个图像,兴许是因为他谈到了婴儿什么的,或是因为令人联想到了童年。第一个图像是,拉乌尔·兰德拉德在他们行使抢劫的那个大房子里往卧室中的**撒尿;第二个图像,则是他留在自己记忆中却并非特别关心过的一个事实:在寻南街监狱中,拉乌尔曾经跟一个看守讨价还价,让他帮他寄一封信给他的姐姐。
“你的姐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拉乌尔没有动弹。他应该说什么才好呢?昂丽艾特吗?还是露易丝?回答说“我不知道”是愚蠢的,即便那才是最佳的回答。他只是把手里的那封信递给加布里埃尔。
屋子里太暗,根本没法儿阅读。那边倒是有一道光线,在军官们住的那个房间的门底下。加布里埃尔一瘸一拐地悄悄走过去,一直来到那里,躺倒在地上,把信件伸到照过来的一线细细的灯光下,与其说是读出,还不如说是猜测出了露易丝·贝尔蒙那封信的意思。
“他们是不是就要打起架来了?”一个囚徒突然问道,眼睛一直就瞄着窗户那边。
那边,院子正中央,军士长正神态坚定地回答着上尉的问题。这是目前阶段军中流行的通病,军衔高一些的军官再也不能保证对下级人员的权威。
“我们接到命令要一直开往卢瓦尔河畔圣雷米。”
上尉展开了一张地图,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在圣雷米,一份军需供应已经得到了预先的保障。到晚上,物资应该就能准时到位。”
这消息并没有激发起他所预期的那种热情。前两天,就有人宣布会有一批供应物资送到,但是根本就没有送来,若不是有一位手法比别人更神通的军士长创造了奇迹,人们恐怕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因此,人们也就倾向于不再相信什么好消息,以及上面的种种承诺了。
“从圣雷米,”上尉继续道,“囚徒们就将坐上卡车,被运往位于谢尔河流域的波纳林的营地。”
他先是瞧了瞧费尔南,然后又补充说:
“机动卫队队员们,将在圣雷米被人接替。他们的使命到那时就将结束。其他的部门则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直到赶到波纳林营地,而到了那里后,他们也将被人接替。”
费尔南发出了一记轻松的叹息。对于他,这消息则是再好不过了。圣雷米离这里只有三十公里的路。坐卡车去,他们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到。到那时,他也就算是正式完成了任务,自然会有人来接替他们。然后,他兴许只有十公里的路要走,就能到达卢瓦尔河畔的维尔纳夫,甚至,都不必走那么多的路,既然那个贝罗礼拜堂就位于两者之间。中午时分,他就能到达那里,就能在那里见到爱丽丝了。之后,他就会在他姐姐家里住上一段日子,至于什么时候返回巴黎,那就得看形势的变化再作决定了。
“这就是我们理论上的计划。”上尉最终总结道。
所有人全都怔在了那里。
“而在实践上,我们并没有可以把我们运往圣雷米的汽车,我们得步行前往。”
这消息颇费了好一段时间才进入人们的头脑中。需要在公路上严密地看守、监视、押送差不多一千个囚徒,而且既然这里头有伤员,同时还要照料他们……这真的就是一个疯狂之举。
见上尉在一旁一声不吭,他们顿时明白到,其他的坏消息也正等待着轮番传过来呢。
“此外,某些部队还被分配去了保卫当地。因此,我们投入此次行动的实际人员将会有稍微的减少。”
所有剩下的人都成了此次行动的专门人员,越南兵以及摩洛哥雇佣兵是主力,不少士兵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
“我们有三十四公里的路要走。我们将在八点钟出发。这样,我们会在十八点的时候到达圣雷米,这是绝对完美的。”
他具有那些自信满满的人所具有的天真,他为如此的机遇而赞叹不已,按照他的计算,从眼下的砾石坑营地到目的地圣雷米,不多不少,正好就是一整天的行军。
“我决定把队伍分成八个中队,每一队包括一百二十个囚犯,分别由一个机动卫队的士官来负责,他的手下则配上十五个士兵,听从他的命令。”
十五个士兵来看押一百多个囚犯……费尔南寻找着词语,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这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像是一声叫喊。上尉朝他转过身来。
“您说什么?”
其他的士官全都转身瞧着费尔南,终于,因为有别人跳出来发表了不同看法,他们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小轻松,无论如何,这样的一种情境完全超越了人们的理解能力与执行能力。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公路上看守住一千个步行的囚犯……”
“然而,这确实就是总参谋部委托给我们的使命。”
“难道就没有卡车,没有火车了?”
上尉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卷了起来。
“执行命令吧!”
“等一下,我的上尉……我那里有两个伤员,一个走路很困难,第二个则完全不能行走。还有……”
“我那里也一样,也有几个伤残人。”有人喃喃道,但嗓音是那么低微,让人根本听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
“那只能说很遗憾了。”
上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这一威胁,说得不能再清楚了。
“这就是说……”费尔南还是开口问了一下,他实在不敢相信对方刚才的话。
郝思勒上尉并没有预料到,自己还会在这一确切的时刻,在这一问题上详细地解释到这一地步,但是,迫于情境之需,他用一种坚定的嗓音宣布道:
“五月十六日,赫林将军[12],巴黎的军区司令,向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申请,要求得到准许,朝可能的逃跑者开枪,并且获得了这一准许。我认定,这一准许也适用于我们。对那些故意逃跑者和拖拖拉拉的掉队者,都将一视同仁。”
死一般的沉默,伴随有一张张泥塑般的脸,还有每个人对此情此景而做的种种想象。
“可是有法规在。”于是,费尔南这样说。
他的嗓音很坚定,没有颤抖,郝思勒上尉的心头为之一震。
“什么,法规?”
“法规的第251条规定,‘若是未经过医学检查并认可,认定能够忍受旅行之疲劳,则任何囚犯都不得被驱赶上路行走’。”
“请问,您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一条法规,嗯?”
“在宪警法规中。”
“啊!这样好了,等到法国军队也将服从宪警法规的那一天,您再来跟我讲这个好了。但眼下,您是在我的命令之下。您的所谓法规,您尽可把它放在我想象中的任何地方。”
争论就此终结。
“执行吧,他妈的臭狗屎!你们准备好今天晚上的那一顿吧,现在,你们把剩下能吃的全都给他们吧,我只想要八点钟的准时出发!”
费尔南集合起了他的小分队。
“我们有一百来个囚徒要押送,需要走上四十多公里的路。但是我们没有汽车。”
“我们就这样走着去……靠两条腿啊?”下士长伯尔尼埃问道,十分愤慨。
“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就为了这帮子渣滓,我们难道还要冒着被飞机扫射的危险吗?”
在他周围,能明显感觉到一阵阵嘟囔声,众人分明都是在呼应他呢,费尔南一看前景不妙,便赶紧上前,想把他们全都打断:
“是的,这恰恰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他让寂静的氛围只飘**了短短几秒钟,然后就用一种希望能够鼓舞士气的口气补充说:
“然后,我们的使命就算完成了。今天晚上,一切都将结束,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费尔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回家……”其实,他是越来越难相信这一点了。
在囚犯中间,反应也并不显得更为热烈。
“圣雷米。”有人说,“少说,也有三十公里的路呢。”
加布里埃尔艰难地站立起来,亮出了自己的大腿。
“它实在是紧得很……”
“让我看一看……”
拉乌尔解开了绷带。在军队中,他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伤口。
“还不算太糟糕呢……走一下给我看看……”加布里埃尔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但总算是走了下来。
而那个卡古拉党徒的伤口,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假如不尽快地委托一个外科医生来给他作一番处理,他马上会患上败血症。
要好好准备一千个囚犯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行军,可不像打一个响指那样轻而易举。准备工作拖了很长时间。人们把剩余的生活物资都分了分,以免还要背着口袋走,士官们不得不出面干涉了好几次,才总算核实了份额的公平分配,避免了囚徒之间产生新的**与冲突。郝思勒上尉在一队队人马之间走过,把手中的那张卷成马鞭子一样的作战地图弄得哗啦哗啦直响。他对事情的态势表现出一种十分满意的样子,并对他的人马下达着最后的一批指令。几个并没有被分配去外地的士兵都把橄榄帽从他们的后脖颈上顶起,在一旁围观着这一悲惨的情景。
囚徒们捡起他们从寻南街监狱以来就一直随身携带,而且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小的小小背包,排成了两排队,在太阳底下等待着。排在队伍末尾的穿军装的人,似乎相当稀疏。
时间几乎已到了上午十点钟。
上尉坚持要求,“严格落实战时对囚犯行为的禁令”,在囚犯面前,武器必须子弹上膛。步枪枪栓的咔啦咔啦声纷纷响起,让人感到一种严肃与威胁。
“企图逃跑的行为将立即遭到镇压!”他高声喊道。
然后,他站到了纵队的前头,命令第一分队立即出发,只听到一声军哨声响起,他迈开坚定的大步,走在了整个队伍的前头。
人们看到,前一百来个囚犯正排着长队,一个接一个地渐渐走远,院子里顿时飞扬起一团团的尘土。
“各个分队会一个接一个地出发,”费尔南对他那个分队的成员解释说,“我们的位置在最末尾。需要绝对避免的,就是把队伍拉得太长,最前面的人离最后面的人距离太远。要紧紧地团聚在一起,这是关键所在。前面的人,不要走得太快,后面的人,则不要拖得太慢。”
从理论上说,这似乎是可行的,但一丝疑虑始终飘**在人们的心头。尽管,从德国军队展开进攻以来,人们已经接受了很多次命令,却没有人对一道如此愚蠢的命令有过切身的体验。
他们久久地等待着其他分队的人轮流出发远去。
现在,既然费尔南已经花了他的一部分钱,用来为营地提供食物,他的水手包也就有了更多的剩余空间。他便避开众人的目光,给他的那本翻得很旧的《一千零一夜》的封面匆匆地送上一个亲吻,然后就把它塞进了包里。
轮到他吹哨下令出发了。
头顶,高高的天空上,飞过了一个德国空军中队。时间是将近上午十一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