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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丹传 罗兰·拉赞比 2883 字 4个月前

杰克逊认为这起事件严重且直接地威胁了球队的“化学反应”。“迈克尔在训练中大发雷霆,”科尔说,“菲尔赶了回来,找我谈话。他说:‘你和迈克尔必须把事情平息下来。你要去找他谈话,你要弥补这件事。’我回了家,我的电话答录机上有一通消息,是迈克尔发来的,他道了歉。事情真的很奇怪,仿佛从那天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好。那之后几天,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感觉还是有点儿奇怪,但显然他从那时起开始接受了我。”

通过那次事件,乔丹掌握了球队的绝对控制力。他过去会用自己的怒火和精神威吓来给球队施压,现在他还加上了暴力威胁的可能。他为之后的三个赛季创造出了一种氛围,让他可以驱使公牛队服从他设立的节奏。

这一过程中,他并非孤身一人。他与杰克逊——球队的另一个统治型人格——形成了搭档关系,共同打造了一支经受了严苛训练的球队。

这就是为什么杰克逊把乔丹称为“带头大哥”。杰克逊试图用禅道、沉思、冥想及其他训练来调和、指导乔丹的暴烈性格。“在为人方面,他并不善于表达。”科尔谈到乔丹的做法,“在篮球方面,他非常善于表达。我的意思是,他有自己的看法。在录像课上,他会一直说啊说,菲尔有时候也会叫他说,所以他在篮球上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在平时的为人处世上就不是这样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做法在乔丹回归后的第一次训练营里达到了极致,但这种相互作用的方式持续了整整三个非常成功、非常激烈的赛季,科尔说。

“他知道自己让人恐惧。”杰克逊在那年秋天说,“去年他刚回归的时候,我不得不拽着他。他在跟威尔·珀杜一起打球时很放松……他对朗利很严厉。他会时不时地甩出一些我不认为有谁能接得住的传球,然后对他怒目而视,给他那种脸色。我告诉乔丹,卢克不是威尔·珀杜,如果他想考验他、看看他有几分勇气,这没问题。但我想他能跟卢克一起打球,因为他体格庞大,无所畏惧,会挺身而出去战斗,如果我们对上奥兰多,我们就必须有人能挺身而出面对沙奎尔·奥尼尔。”

杰克逊一直想方设法保证球队有明确的等级体系,而现在他有了乔丹来充当自己的执行者。他们还得到了泰克斯·温特的帮助,他同样会用严厉的方式来对待懈怠的球员。

杰克逊带来了乔治·穆福德,他是心理学家、冥想专家,教导球员们如何冥想,并一起做些练习。穆福德还会给每个球员分别提出建议,帮助他们把握球队的相互作用方式——乔丹会欺凌他们,杰克逊则会运用自己的影响力保证所有人的参与。最令人难忘的是看到乔丹接受了杰克逊的柔性处理方式,科尔指出:“那是一切的关键。如果迈克尔不信任菲尔,那就不会对我们中的任何人产生效果。但迈克尔对菲尔是那么尊敬,他欣然接受了这种做法。”

这件事经常让人感到强烈的前后反差:杰克逊会从宝贵的训练时间中拿30 分钟来让他的队员坐在地板上在黑暗中冥想——然后训练一开始他们就又要面对乔丹的怒气。就像科尔说的,杰克逊告诉他们,自己使用三角战术不是为了乔丹,而是为了其他球员。冥想似乎也遵循着相似——不过恰恰相反——的模式。主帅并不是真的需要其余球员做那么多冥想。他这么做是希望能阻止乔丹一个接一个地伤害自己的队友。

很快,乔丹就给予了穆福德一定程度的信任,并告诉心理学家说,如果能在生涯的早些时候遇到他,自己也不会一生都只做酒店房间里的囚徒。

皮蓬同样帮助教练建立了球队的等级体系。他也会突然爆发怒火,但总体上是一个通情达理、富有同情心的领袖。他已经是M. J. 沉重打击学校的毕业生了;在1995 年秋天,皮蓬和乔丹的拍档是球队的心脏,科尔观察道:“我进入球队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很密切了。你知道,他们有他们的早餐俱乐部,哈珀和皮蓬早上会去乔丹家里健身。健身完毕,三个人一起来训练。他们三个非常亲密。我们都知道那对斯科蒂来说是个完美的角色,不需要当老大,同时又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支配。”

乔丹还是“带头大哥”,但他和皮蓬组成了黄金搭档,他们的一加一远远大于二。“他们是完美的结合,攻守两端都是。”科尔解释说,“他们两人在防守端都多才多艺,可以相互换位,造成各种灾难。然后在进攻端,斯科蒂更倾向于传球,迈克尔更倾向于得分。到后来,我记得,在赢得我们最后几个总冠军中的一座时,迈克尔差不多把他搂在怀里,然后向观众们宣布,如果没有斯科蒂,一切就都没有可能。所以,最终,这变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关系。”

正是在这种气氛里,芝加哥最不同寻常的球队“化学反应”中又注入了丹尼斯·罗德曼。那年秋天,所有的内部人士都在急切地期盼,想看看他将会如何适应新的等级体系和身份认同。“他们几乎不说话。”科尔说起罗德曼和乔丹,“有的只是一种敬意,一种不明说的敬意,你感觉得到。这很容易感觉到,因为迈克尔从来不会挑剔丹尼斯,从来不会。而丹尼斯则有点儿奉承迈克尔的意思,在心理上,而不是在行为上。他不会对迈克尔做任何特别的事情、任何他对别人不会做的事情,但就是有那么一种认识,迈克尔是‘最伟大的’,而我位于他之下,所以我最好不要惹他,反过来也一样。这真的很有趣。”

乔丹怒火的首要目标依然是球队的外国球星,澳大利亚的卢克·朗利和克罗地亚的托尼·库科奇。人人都说——包括乔丹自己——他对待他们的方式简直是残暴,他在芝加哥的最后三个赛季一直如此。“他们很有天赋,尤其是托尼,他拥有不可思议的才华。”科尔说,“卢克则是个大块头,这样说毫不夸张。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用他来填充禁区,承担防守中坚的任务,争抢篮板球,你必须给卢克放一把火,把他身上最好的东西逼出来。所以我觉得,迈克尔啊,菲尔啊,泰克斯啊,皮蓬啊,都紧盯着他们俩不放,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就需要这样。他们需要有人踢他们几脚。我觉得托尼实在是太放松了。我表面上也很放松,但你会了解我。

我有个按钮可以按,特别是当我打球的时候……我可以变得很愤怒,就像那天那样,我可以发狠。但我从来没见过托尼发狠,也从来没见过卢克发狠,所以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迈克尔的合法猎物。”

泰克斯·温特曾经见过各种各样的球队相处模式,但乔丹回归后的新变化还是把他看呆了。“那是他用来挑战自我的新方法。”老教练推断说,指出如果乔丹对自己的队友那么狠,那他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犯错的余地。

科尔也同意。“如果你考察他的过去,就会发现,那过去填满了他为了提升自我而给自己创造的各种挑战。最让我感到惊异的事情是,他给自己设立了高得不可思议的标准,以至于光是达到它们都变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太难以置信了。在赛季中我们造访的每个球场,他都期待能砍下40 分。他喜欢这样。这是他令人惊讶的地方。他是难以置信的天赋、职业精神、篮球技艺和好胜心所组成的不可思议的结合体。”

两年后回想起来,乔丹会承认,自己有时候是很严厉,甚至会把人吓跑。“如果你跟我有一样的动力,对我们究竟想要达到怎样的成就、而这又需要怎样的付出拥有跟我一样的理解的话,你就会对作为一名领袖的我有更深刻的认识。”他解释说,“现在,如果你和我相处得不好,你自然就不会理解夺冠到底需要怎样的付出。所以,如果我把他们吓跑了,我不是因为喜欢吓跑他们才吓跑他们的。我吓跑了他们,目的是让他们明白,成为总冠军需要做什么,把你自己奉献给胜利需要做什么。我并不是每一天都那么严厉的。我的意思是,总有那么几天,你需要放松一下,让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但是大部分时候,当你需要集中注意力时,你必须集中注意力。作为领袖,那就是我必须做的。”

“我不是一个人。”他强调说,并同意科尔的话,“皮普1 也是这么做的,菲尔也是这么做的。但我最为坚持,我猜是因为我在那儿待得最久。

我觉得自己有义务确保我们保持着同样的期望值、同样的等级。”

乔丹很了解什么是恐惧,他受过活塞队的打击。这也有必要传授给其他人。他在1990 年就下了这样的决心,当时他曾经拼尽了自己的力量,事后却意识到自己的队友并没有这样做。他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让自己在上战场时身边围绕着一颗颗无力的心。“从输家球队变成总冠军球队,这必须经历许多艰难的阶段。”他眉头紧锁地回顾道。乔丹扼住了球队的咽喉,提升了他们的心理水平。意识到这一点后,史蒂夫·科尔非常震惊。

事情就是这样,他对自己说。

乔丹很早就承认,自己在职业篮球中的地位使得自己可以干一些可能没有其他任何球员——甚至可能没有任何教练——可以干的事情而不被惩罚。“你不希望他们因为这种做法而对相互间的关系产生误解。”他说,“这无关私人恩怨。我爱我的所有队友。我会为他们做一切事情。我愿意竭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确保他们达到成功。但他们必须也得做到同样的事情。

他们必须更深刻地理解成功究竟需要什么。”

乔丹经常会吓走一些本来有机会成为队友的人,而这“或许是件好事,”史蒂夫·科尔说,“你必须把那些不能真正起到作用的人淘汰掉。迈克尔知道怎么找出那些人,找出他们的弱点……”

“显然,我们都有弱点,”科尔笑着补充说,“除了迈克尔。而他所做的,就是迫使我们战斗,变得好胜,反抗自己的弱点,不接受它们,消灭它们,提升自我。不过别搞错了,科尔说,乔丹做的可是纯粹的挑战,而不是一大堆的心灵鸡汤。”

1 皮蓬的昵称。

“我怀疑拉里·伯德也是这么做的,”训练师奇普·谢弗说,“另外,我在洛约拉马里蒙特大学(Loyola Marymont)的时候看了无数的湖人队训练,魔术师约翰逊在训练中简直就是个婊子。你一个传球没接住,一个上篮没上进,防守上一个漏人——老兄,如果眼睛能杀人,就会是那个样子的。”

这个凶残的乔丹过了一些时间才被公众注意到。芝加哥体育电台的记者布鲁斯·莱文多年来非常了解乔丹。渐渐地,莱文看出了詹姆斯·乔丹之死对这位球星意味着什么。“在那之前,他一直是最不矫揉造作的超级巨星,因为他不会让各种事情影响自己。”莱文当时解释说,“他会在比赛前坐在更衣室里,在我们面前做着拉伸,聊上半个小时或40 分钟,什么都聊,除了篮球。他会在地板上做拉伸,我们就那么坐上45 分钟,谈天说地。我们都享受这种乐趣。他会问问题。他很有求知欲,想要了解一切。

他一直在学习人生,教育自己。然而,自从他父亲出了事、媒体用那样的方式去报道葬礼之后,他对媒体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他对绝大部分媒体都失去了信任,甚至包括我这样跟他算是朋友的人。事情就此改变。他因此变得冷酷,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很有风度,但对他来说,对我们来说,那种乐趣都已经不存在了。”

乔丹的冷酷让人很难读懂的一点是,它经常伴随着垃圾话的欢笑。“迈克尔已经做了决定,要享受自己的篮球时间。”泰克斯·温特观察说,“我认为他很久以前就做了这个决定。他享受篮球,他希望保持其中的乐趣和轻松。这就是他试图做到的。我在心里经常会对他的做法打个问号。但如果那能让他开心,让他能挑战自我,也未尝不可。”

杰克逊的工作依然是要让这个新版本的、更严厉的乔丹融入球队。在乔丹回归后,主帅一直在提醒他,球队的强大程度取决于其最脆弱的一环,炽烈的训练营也因此而稍稍降温。主帅的花招库中包括心理游戏、欺诈、动力方面的捉迷藏,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有罕见的坦率直谏,甚至是正面对抗。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杰克逊的各种做法也变得越来越政治化,越来越充满甜言蜜语、通情达理。不过,他对乔丹的偏袒形成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双重标准。

“菲尔在跟迈克尔交流的时候会说:‘我们要这么做。’”替补中锋比尔·温宁顿一天在赛后说道,“在开会的时候,只要有任何迈克尔的问题,那就是,‘我们需要这么做’。如果是我,那就是,‘比尔,你要好好卡位’。

如果是迈克尔,那就是‘我们’。至于我们,那就是,‘史蒂夫,那球你应该出手’。迈克尔可能会忘记卡位,那就成了,‘好吧,我们现在开始要卡位了’。都是些这样的小事。但如果你理解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这支球队那么好的原因,你就知道这是多么正常。”

乔丹一直指责杰克逊玩弄心理游戏,但他自己也在用,只是要猛烈得多。“就是这么回事儿,心理。”乔丹说,“你必须逼他们思考。这支球队不是一支身体型的球队。我们没有身体优势。我们有的是心理优势。”

“它们都很恶毒。”科尔谈到那些带有乔丹独特烙印的心理游戏,“但好的一点是,我们只需要在训练中对付它们。而我们知道,我们的对手每场比赛都不得不对付它们。”

马格西·博格斯(Muggsy Bogues)可以为此作证。1995 年季后赛公牛队对夏洛特黄蜂队系列赛的某个关键时刻,乔丹在五尺三寸的博格斯面前往后退,对他说:“投篮啊,你个‘侏儒’。”博格斯投丢了那一球,丧失了自信。据说他后来还跟约翰尼·巴赫说,自己的生涯就从那个回合开始走上了下坡路。

乔丹总是知道该如何在深度的心理层面上激怒自己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芝加哥体育解说员吉姆·罗斯(Jim Rose)曾非常难得地亲历过一次:他参加了一场慈善篮球赛,乔丹和其他一些NBA 球星都在场。罗斯曾经做过公牛队的采访,了解乔丹的强烈好胜心,因此解说员事先进行了几周的训练。但在比赛里,他上丢了一个篮,这点燃了乔丹的怒火。

“你真不配做黑人。”据说乔丹这样朝罗斯吼道,这深深地冒犯了解说员,以至于罗斯立刻把球砸向了乔丹。乔丹后来道了歉。但这件事可以看出,他总是本能地知道该按哪个按钮来激发他队友的情绪。“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好玩。”罗斯说,“迈克尔一点儿都不喜欢失败。我上丢了那个篮。

我很激动,拿球砸了他之后我气势汹汹地离场而去。迈克尔身上并没有长着尖酸刻薄的骨头,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但有些时候他的好胜心会接管他的人格。”

吉姆·斯塔克时常会惊异于两个乔丹之间的差别:一个是深受公众爱戴的他;另一个则是公牛队训练中那个作威作福、丑陋可憎的他。“耐克帮着创造了他的形象。”斯塔克观察并补充道,事实上的真相存在于公众的视野之外,“迈克尔被捧得很高。詹姆斯和德洛里斯做得非常棒。但当他进入好胜模式,他会轻按开关,然后保持那个模式。在场下,他是史上最迷人、最有人格魅力的形象之一。我把他跟穆罕默德·阿里并列。他很有魅力,彬彬有礼,知道该说什么话。但当你按下他的好胜心开关,他会撕裂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