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训练营01(1 / 1)

乔丹传 罗兰·拉赞比 3205 字 4个月前

迈克尔·乔丹大受欢迎的回归揭示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过去并不真的了解什么叫脆弱,至少在篮球场上。“去年那轮令人失望的系列赛中,这项运动给我上了一课。”他在那年秋天承认,“它把我拉回了球馆,从头开始学习这项运动。”

球迷和媒体很自然地把责任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们指责芝加哥的进攻。输球后的日子里,当地的体育脱口秀都在叨叨说,三角进攻体系可能已不再适合公牛队。甚至泰克斯·温特自己都心怀疑虑,非常想知道乔丹在这个问题上怎么看。

“泰克斯心血**,”杰克逊回忆道,“他说:‘菲尔,我希望你问问乔丹,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换一套进攻体系?我们还能打三角进攻吗?有没有什么我们应该计划明年使用的东西?我希望你为了我去问问他。’于是我就那么做了,然后迈克尔说:‘三角进攻是这支球队的脊柱。这是属于我们的体系,每个人都可以把帽子挂在它上面,都知道该往哪里走,该怎么适应。’”

“截至目前,迈克尔已经靠三角进攻体系赢了三个总冠军了,所以他对这套进攻体系,对菲尔,都有着完全的信任。”史蒂夫·科尔解释说,“你知道,菲尔会在训练中反复告诉我们:‘我打三角战术,不是为了迈克尔或斯科蒂。不管我们打什么进攻,他们俩都能得分。我用这套战术是为了你们。’他会当着迈克尔的面说这话,我觉得这很聪明,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套战术其实在某些方面禁锢了迈克尔的能力。如果我们的目标是让他拿到40 分,我们可以直接给他跑战术,帮他清开空间,他可以拿到40 分。

但这样我们不能获胜,迈克尔也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在这套进攻体系之外,球队的未来还有一个关于乔丹的、萦绕不去的问题:要是他又走了,那该怎么办?在一些观察者看来,很明显,他作为这项运动的统治性球员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甚至有一些公牛队的内部成员猜测说,他可能会再次退役,不再跟NBA 生活的麻烦事儿打交道。这一猜测在夏天越发升温:乔丹卷入了NBA 与球员在劳资协议上的争斗。他此前从未展现过对联盟劳工事务有丝毫的兴趣,还曾经明确表示不会跟公牛队就他的合同重新进行谈判。然而,现在他来了——在大卫·法尔克的极力主张下——扮演了领袖的角色,一面“忘记”自己曾经的言论,尝试解散球员工会;另一面则给联盟施压,要求给球员一份更好的协议,拥有更多的谈判自由权。事情最终圆满解决,但也给人们留下了在场外事务上更积极行动的新乔丹的印象。

虽然公众对他和球队的未来忧心忡忡,但公牛队教练组还是对暗暗前景保持乐观。他们知道,奥兰多这支年轻而有天赋的队伍会是东部分区的主要竞争者,如果公牛队希望再赢一座总冠军,他们就一定会对上魔术队。

芝加哥需要找到一个大前锋,增强他们的低位战术,还要找到一个高大的后卫来对抗奥兰多的安弗尼·哈达威、尼克·安德森、布莱恩·肖(Brian Shaw)三重奏。

克劳斯的第一个操作是在即将到来的扩军选秀1 中没有保护广受球迷喜爱的B.J. 阿姆斯特朗。球队名单里已经有了替代阿姆斯特朗的大个后卫——前全明星罗恩·哈珀2 ,他在1994 年就已经被克劳斯签下,用来填补乔丹退役带来的空缺。从在克利夫兰骑士队的年轻超级球星岁月起,哈珀就遭受了一系列的膝盖伤病,这损耗了他的运动能力。他在三角进攻体系中并不如意,但杰克逊说服他说,只要能改善身体状况,他就会成为下赛季球队的重要因素。

1 扩军选秀是指在NBA 扩军时,之前的每支球队可以保护一定数量的球员,新扩军的球队将在不受保护的球员中进行选择,组成阵容。

2 原文如此。但罗恩·哈珀从未入选全明星。

此外,乔丹还需要重新打磨自己的心态和健身习惯,用更瘦长的“篮球身材”来代替莱因斯多夫所说的“棒球身材”。乔丹的夏季日程表显示他要在好莱坞待上几个月,参拍华纳兄弟的兔八哥(Bugs Bunny)动画电影《空中大灌篮》(Space Jam)。出人意料的是,公牛队教练组并不担心他们的主要球员在这个脆弱的新时期分心做太多的闲事。

“我们不担心迈克尔,”温特说,“我们觉得迈克尔能照顾好他自己。”

绝大部分时候,他的“球馆”是他拍电影时在好莱坞片场弄的一块临时场地。在那里,乔丹可以一边进行训练,一边在摄制组需要时立刻过去拍摄某个镜头。多年以来,克劳斯都在鼓励乔丹在健身上再多下点儿功夫,但迪恩·史密斯向来不热衷于让他的球员增重,这一习惯也与乔丹产生了共鸣。

似乎克劳斯越提健身的事情,乔丹就越多地去寻找漂亮的高尔夫球场地。但奥兰多的出现引起了他的注意。克劳斯一直希望乔丹能跟着球队健身指导阿尔·弗尔梅尔(Al Vermeil)——费城老鹰队主教练迪克·弗尔梅尔(Dick Vermeil)的兄弟——训练,但乔丹对一切总经理推荐的东西都颇有疑虑。他选择了去找蒂姆·格罗弗(Tim Grover),胡安妮塔·乔丹的私人训练师。乔丹、哈珀和皮蓬每天早上跟着格罗弗训练,这个小组被称为“早餐俱乐部”。后来,公牛队将会成为篮球史上身体状况最好的球队之一。格罗弗也作为引领M. J. 重塑身材的导师得到了顶尖圈子的追捧。

“我从来没见过有谁练得比迈克尔·乔丹更狠的。”格罗弗在那年秋天表示,“他完成了他的夏季常规活动——拍广告,出席一些私人活动——他还拍了一部电影。但健身课程依然始终是他的首要任务。”

对乔丹来说,折磨人的休赛期项目只不过是个开始,为重拾当初对NBA 的统治力而付出的努力还要持续一年。33 岁生日临近,他试图做好准备,去面对这项运动中的众多青年才俊,以及从自己年轻时起就萦绕心头的恐惧。

“我是那种在挑战中成长的人,”乔丹当时解释说,“听到人们说我是这项运动中最好的球员,我很骄傲。但当我离开这项运动后,人们对我的评价降低了。要比沙奎尔·奥尼尔、哈基姆·奥拉朱旺、斯科蒂·皮蓬、大卫·罗宾逊和查尔斯·巴克利这些人都低。这就是为什么我对自己承诺说,要完整地经历一整个训练营,打每一场季前赛,打每一场常规赛。所以这次,我计划带着一整个赛季的训练进入季后赛。”

那个夏天他需要保持练球,虽然很多时间花在了拍电影上。乔丹安排搭建了一个场地,邀请来许多NBA 球员,和他们在拍摄的间隙时间里打临时比赛。夏天的比赛他打得很开心。但等到拍完电影,收拾行李回到芝加哥参加训练营时,他的注意力被包裹在了一种难解的愤怒之中。任何胆敢挡他路的人都要惨了。

当吉姆·斯塔克第一次提这个主意的时候,其实杰里·克劳斯是拒绝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们把丹尼斯·罗德曼带到任何靠近公牛队的地方的话,乔丹和皮蓬肯定会发飙。还有杰里·莱因斯多夫,他们都憎恶活塞队,那凶残的“坏孩子军团”。

但斯塔克非常确信这事儿会有效果。

“吉姆·斯塔克在初夏就来找过我,让我关注罗德曼。”克劳斯说,“我跟他打哈哈,他最后简直是在求我。他让我找找看我们听说的那些坏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吉姆的坚持,我们就不会回顾那些流言,然后找出真相。”

他们对罗德曼研究得越深,克劳斯就越着迷。朋友、敌人、前教练、前队友——公牛队联系了一大批与罗德曼有关的人。查克·戴利告诉他们说,他会愿意来打球,会打得很努力。但克劳斯还是很犹豫。

“联盟里的每个人都怕丹尼斯怕得要死。”底特律前助教布伦丹·马龙如是说。

莱因斯多夫同样十分慎重:慢慢来。一个这样的家伙用不了几天时间就能毁掉一切。

罗德曼自己在第一次被公牛队联系上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克劳斯在他们的对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家伙。备感满意的克劳斯把罗德曼派去跟杰克逊谈话,后者花了几个小时,试图弄清楚前者的态度。很显然,罗德曼希望加入公牛队,跟乔丹一起打球。他甚至允许球队去跟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精神病医师聊一聊。管理层认为皮蓬和乔丹会很难搞定,但他俩都觉得没问题。“如果他做好了准备,愿意打球,那会对我们队产生非常大的帮助。”皮蓬说,“但如果他给我们带来负面影响,那我不觉得我们需要他。我们会倒退一大步。”

一经乔丹和皮蓬同意,克劳斯立刻在10 月初,也就是训练营开始前几天把长期替补中锋威尔·珀杜送去圣安东尼奥,交易来罗德曼。

就这样,“大虫”丹尼斯·罗德曼,NBA34 岁的“未成年人”,成了芝加哥公牛队的一员。他希望得到一份总额1500 万美元左右的两到三年的合同。“我会把五百万放在银行里,靠利息过日子,然后开派对开出花儿来。”他告诉记者。时间最终证明,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

此前几个赛季,公牛队在中锋位置上都在依靠三人轮换,威尔·珀杜、比尔·温宁顿、卢克·朗利。珀杜能盖帽,温宁顿有着丝滑的进攻手感,而7 尺2 寸、290 磅的朗利拥有巨大的体格来对抗沙奎尔·奥尼尔之类的重型力量。这三个芝加哥中锋都不能独力构成一股完整的力量,但他们加在一起,就成了媒体口中所说的“三头怪”,教练组东拼西凑出的解决办法。珀杜将被交易,罗德曼会成为大前锋,拯救中锋位置上剩下的“两头怪”。

为了更好地控制罗德曼,球队签下了他的圣安东尼奥队友杰克·黑利(Jack Haley),然后召来了另一个前“坏孩子军团”成员詹姆斯·爱德华兹来填补中锋位置。后来他们还会再增添一名前活塞队内线约翰·萨利,以上都是他们“罗德曼计划”的一部分。公牛队教练组认为,完全归来、承诺要赢下总冠军的乔丹,愈发成熟的皮蓬、朗利和库科奇,重放光彩的哈珀,再加上新来的罗德曼,他们已经差不多凑齐了全部的重要部件。公牛队一直很讨厌活塞队,但现在他们的配置里会有不少的“坏孩子”。

唯一的问题是让球队产生“化学反应”。罗德曼来到了芝加哥,头发染成公牛红,上面还有一个戴着王冠的黑色公牛图案,指甲也装饰成了公牛主题。“我能理解他们对于球队里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家伙这件事有一点儿戒备,有一点儿谨慎。”他说,“他们好奇我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对球队做出回应。我猜他们会在训练营和季前赛里知道的。我想迈克尔知道他完全可以指望我打出漂亮的表现。我希望斯科蒂也能这么想。”

在芝加哥,乔丹回归的疯狂史诗终于冷静了下来,但现在,这座城市又陷入了新的媒体狂潮——对“大虫”的介绍。谁能预言说公牛队的球迷群体会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地爱上这个文身男?他来到这座城市时已经处在破产边缘,然后立刻拿到了一大把的代言合同和现金供他挥霍。纵观历史,巨肩之城1 曾见过许许多多的黑帮暴徒、古怪大妈、恶德政客和高尚讼棍,但罗德曼轻而易举地成了拉什大街招待过的最有趣、最丰富多彩的顾客。正如杰克逊很快指出的,他的新大前锋是个第一流的小丑。说到底,谁能不去关注一个穿着婚纱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家伙呢?

若非他的华丽加盟,球迷们可能会注意到,一次反常的、几乎是地狱般的训练营在那年秋天展开了。贝尔托中心那段漫长而充满不祥预感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真相在数年之后才得以披露。训练营结束后,公牛队冲出球馆的样子就像是一整车的假释犯,他们有多恐惧,样子就有多吓人。

1 芝加哥的别称,典出卡尔·桑德伯格(Carl Sandburg)的诗作《芝加哥》。

“我当时立刻就隐约有了一种感觉。”史蒂夫·科尔在2012 年回忆说,“那次训练营太疯狂了,那是多么的激烈、多么的疯狂啊!迈克尔在回归后被看低了,以他自己的标准来看,他在季后赛里打得不好。他决定证明自己,把自己的比赛找回来。所以每一次训练就像一场战争。”

就算丹尼斯·罗德曼曾经动过哪怕一丁点儿的耍脾气的念头,他也立刻就打消了——乔丹就是那么恐怖。实际上,罗德曼甚至都还没有跟他的新队友说过话,他们宁愿在沉默中训练,这一点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变得越发奇怪。“那是个很艰苦的训练营,因为每个人都很谨慎。”杰克·黑利后来解释说,“再说一遍,你是迈克尔·乔丹,你是斯科蒂·皮蓬,你为什么要去跟丹尼斯搭讪呢?迈克尔·乔丹去年赚了5000 万美元。他为什么一定要去跟别人打招呼,甚至拍马屁,让他跟自己说话?他们走过来,握了握他的手,欢迎他加入球队,以及这样那样。但除此以外,整个过程很是缓慢。”

“我认为,当时每个人都对可能发生什么持怀疑态度。”约翰·帕克森回忆说,他当时已经受聘成为助理教练,“但我们同样对可以发生什么持乐观态度。乐观情绪源自菲尔的个性。我们觉得,如果联盟中还有谁可以跟丹尼斯友好相处,让丹尼斯尊敬,那就是菲尔了。”

对球队“化学反应”的担忧集中在罗德曼和皮蓬的关系上。“不,我还没有跟丹尼斯说过话。”皮蓬在那年早早承认,“我人生中都还没有跟丹尼斯有过谈话,所以我不觉得这是什么新鲜事儿。”

现在回顾起来,这实在是件幸事,因为罗德曼的支线剧情掩盖了训练营中真正发生的事情。乔丹变得比上一个春天的自己更难相处。从退役中回归后,他在与队友的关系方面变得更加尖锐。“当他从那起谋杀案中回来之后,他成了一头难以相处的动物。”莱西·班克斯解释说。毕竟,球队的重建发生在乔丹远离篮球之时。于是就有了个小问题,他发现自己身边都是一些并不真正知道怎样才能赢得总冠军的家伙。

“这里的很多人都从未经历过夺冠所需的各个阶段。”乔丹解释道,并承认自己对待新队友的方式有些粗暴,“我只是在加速这个过程。”

另一个因素是夏天的停摆。在法尔克的指示下,乔丹曾经尝试想解散工会,尽管最终失败了,而史蒂夫·科尔则站在事情的对立面。莱因斯多夫曾经反对乔丹在停摆事件上“挺身而出”,但他还是那么做了。“我们因为停摆而产生了潜在的对抗,”科尔回忆说,“我是公牛队的球员代表,而迈克尔是大卫·法尔克的人,他们对工会的领导权完全不满意,所以就有了那么一股暗流。每次练习,每次训练,都是那么的紧张。”

科尔感受到了来自乔丹的特别的恼怒,甚至可能是厌恶。这跟种族主义没什么关系,他笑着回忆说:“他从来没有在任何评论中提到种族。他不屑于那回事儿。他没有种族歧视。他只是想摧毁我们所有人。不过,我认为这是有计划的,我很肯定。他在考验每个人。你当时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在考验你,而你必须要对他做出抵抗。”

科尔的抵抗时间发生在训练营的第三天。“我记忆中是这样的,”他在2012 年回忆说,“我们有一场队内比赛,首发在痛扁我们。我们是红队,他们的动作很大,但都没被吹犯规。迈克尔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粗野。而菲尔回办公室去了。他要去打个电话或有别的什么事情,所以菲尔的离开很明显让事情发展到了有点儿失控的状态。迈克尔在喷各种垃圾话。他当时说了什么我现在不大记得了,但我真的受够了,你知道,因为我觉得他们每个球都在犯规,迈克尔一直在犯规。助教在当裁判,他们不愿意吹罚迈克尔哪怕一个犯规。他在说垃圾话,然后我开始说回去。”

“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这么干过。”他笑着说。

科尔得球,乔丹再次对他犯规。“他在防我,我记得我挥了一肘还是什么的,让他离我远点儿,然后他就开始吵吵嚷嚷。然后我也开始喷他。下一个回合,我要从禁区里穿过去,他在禁区中间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也推了一把回去,然后他就开始追着我跑。正如贾德·比希勒(Jud Buechler)说的:‘就像是头迅猛龙。’我就像《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里被迅猛龙攻击的那个小孩儿。我没有任何机会。那就是故意伤害罪啊。我们互相吼对方,然后我们的队友,感谢上帝,他们都跑了过来,拉开了我们两个。但我的一只眼睛还是乌青了。很显然我被打了一拳。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被打到。”

这是科尔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斗殴。“我们在朝对方咆哮,然后事情发展到了动手。”科尔——一位职业外交官的儿子——如此说道,“他想让我们知道,他们正在狠狠地踢我们的屁股。我知道他们在踢我们的屁股。他不需要告诉我这件事儿。那怎么会不让我生气?这很自然。其他人也都很生气。他只是当时恰好在防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