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梦想带到应许之地后，乔丹立刻陷入了狂热之中；甚至佳得乐都在准备发布他们的经典广告时配上朗朗上口的歌词：“I wanna be like Mike.”（我想成为迈克。）时间会证明，他在篮球成就方面的上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刚刚夺得了首个职业冠军，有力地驳斥了对他作为团队球员的能力的批评。但与此同时，场下的乔丹却踏上了一条将会威胁到他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好名声的道路。

那个夏天，乔丹和圣迭戈体育中心的理查德·埃斯基纳斯股东打了许多场赌注很高的高尔夫比赛，还开始记录各自的输赢金额。“我们在怎么付钱上一直都很灵活。”埃斯基纳斯后来回忆说。9 月，在北卡罗来纳州派恩赫斯，赌局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埃斯基纳斯一天内就在高尔夫上输给了乔丹9.8 万美元。他希望乔丹跟他赌一把倍销1 ，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还给乔丹写了两张9.8 万美元的支票。但他没有告诉乔丹的是，他的存款可能连付一张的钱都不够。不过结果证明，他无须担心。乔丹接受了赌注，两人在月底去了圣迭戈的阿维亚拉高尔夫俱乐部，进行了一场令人肾上腺素暴增的持续十天的豪赌。乔丹不仅输掉了那9.8 万美元，还赔上了62.6万美元。乔丹也希望来一把倍销。手感火热的埃斯基纳斯劝乔丹别玩倍销，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1　指以输钱的金额为赌注，结果就是债务翻倍或者一笔勾销。

“他又一次说起自己有多有钱，”埃斯基纳斯后来回忆说，“如果输了他就要付120 万美元，他说他付得起。‘来吧，’他说，‘老埃，我可不相信你会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尝试让他理解，一下子输掉这么多钱是个什么概念，希望能打消他再赌一局的念头。但他不仅希望继续，他简直是在命令我。‘我不想打，’我说，‘但我不能赖你。如果你输了，就得付钱。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教育教育你。还有，如果我赢了，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什么再来一局倍销了。’”

乔丹很快就输了，他的总债务变成了如埃斯基纳斯所说的125.2 万美元。他在输钱后看上去有一点震惊，但随后立刻赶回了自己威尔明顿的家，去接受一项了不起的荣誉：40 号州际公路靠近他小时候住的戈丹路的一段将以他的名字命名。迪恩·史密斯也在那里，他的格子花呢运动夹克与乔丹精心剪裁、配着真丝口袋巾的棕褐色西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天天气很热，剪彩仪式上，乔丹泪流满面。他回到座位上后，胡安妮塔轻轻地为他拭去眼泪；但最温柔的时刻或许发生在仪式开始前，詹姆斯·乔丹穿着整洁的浅蓝色西服，左领子上是一颗引人注目的“成为迈克”的纽扣，他走上主席台，握住儿子的手。乔丹坐在那儿，抬头看向父亲，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轻拍着他的肩膀。

就在同一周，乔丹正式入选1992 年奥运会美国篮球队。声明发布前曾有过一场谈判，乔丹当时很固执地表示，如果球队里有伊赛亚·托马斯，他就不会参加。因为之前那段紧张甚至有点令人不快的1984 年奥运代表队的经历，乔丹并不大情愿参加这支后来被称为“梦之队”的队伍。《体育画报》的杰克·麦卡勒姆报道说，选拔委员会决定不邀请托马斯，担心他可能会影响球队的“化学反应”。文章暗示，查克·戴利和身为选拔委员会一员的底特律总经理杰克·迈克洛斯基（Jack McCloskey）都没有为托马斯说话。这篇文章扼杀了活塞队从季后赛对芝加哥的大败中恢复过来的希望。他们的“化学反应”遭受了沉重打击。

与此同时，埃斯基纳斯开始给乔丹打电话，催他偿还赌债。三年后，埃斯基纳斯透露说，乔丹的答复是一阵笑声：“里奇1 ，要让我给你120 万美元的支票，我可能会同时给你一枪。”

这句话让埃斯基纳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促使他找了几位相关的当事人，认真考虑乔丹的重要价值。“我害怕我会被看成是乔丹的一个威胁，这种恐惧带来了很多事情。”他说。“我放弃了，”埃斯基纳斯后来透露，“但那之前，他就很明确地表示说他不会付全部的钱。他说的是，‘我是不会付全部的钱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拿不到这笔钱了。”

揭 露 之 书2

高尔夫的失利始终在公众的视野之外，但那年秋天萨姆·史密斯的著作《乔丹法则》（The Jordan Rules）却朝他的生活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并立刻让一切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况。本书是乔丹的一幅相当负面的肖像画，同时也批评了衣着邋遢的克劳斯和他的狂妄自大。菲尔·杰克逊后来说道，本书完成了一件相当罕见的事：它让乔丹和克劳斯达成了难得的一致。

“萨姆·史密斯靠那本书赚了点钱，”总经理在数年后表示，“我希望每块钱都能让他噎上一口。”

1　理查德的昵称。

2　原著此节标题为“The Book of Revelations”，与《圣经》中的“启示录”双关。

弟感情”。

然而，本书确实真实地勾勒出了乔丹求胜欲的强硬线条。由于一如既往地敏感，书中的描写让乔丹愤怒，并感到深深的痛心。与此同时，公众却在积极吸取这些新信息，为这个意志如同钻石般坚硬、将身边的所有人都驱赶向痛苦和伟大的混合体的形象而感到兴奋。与其说这本书有损乔丹的形象，倒不如说在它的刺激下产生了更多的崇拜。《乔丹法则》的冲击使得乔丹认为自己遭到了围攻，同时伤害了杰克逊之前打造的“兄“《乔丹法则》让球队陷入了分裂。”主帅回忆说。

霍雷斯·格兰特是消息源之一，这惹恼了乔丹。“我知道人们会开始朝我开火，”乔丹告诉马克·万西尔，“你到了一个节点，人们厌倦了看到你一干二净、毫无瑕疵地坐在王座上。他们说：‘我们来看看这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污点。’但我从没料到这会祸起萧墙。萨姆想要让人们觉得，他作为朋友，跟这个大家庭一起待了八个月；但这个大家庭所谈的一切都是他们对我的憎恶。我是说，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么多恨意，他们怎么能跟我一起打球？……我不明白如果我们之间有那么强烈的敌意的话，我们是怎么夺冠的。当初看上去我们都处得很好。”

几周之后，这股怨气清楚地呈现给了大众：乔丹决定不跟球队一同赴玫瑰花园1 参加与总统乔治·布什（George Bush）见面的传统仪式。他那天跟一帮朋友打高尔夫球去了，其中包括他的童年伙伴大卫·布里杰斯。

白宫事件进一步地刺激了格兰特和乔丹之间的不和谐。

“我认为情况是这样的，霍雷斯觉得自己不受重视，被看轻了，他希望成为一个重要人物。”菲尔·杰克逊观察到，“霍雷斯身上的一些东西困扰着乔丹。基本上，霍雷斯心里想到什么，他都会在媒体面前说出来。使矛盾加剧的一件事是，我们拿到第一个总冠军后，霍雷斯夫妇和乔丹夫妇去了纽约。他们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看了场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迈克尔就告诉霍雷斯说，他不会去见布什总统。迈克尔说：‘这不是什么义务。这又不是我的工作，我有别的事情要干。’霍雷斯当时没有提出异议。他知道这是个私人问题，所以没说什么。但后来这件事曝光了，媒体进行了报道，问霍雷斯有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困扰；霍雷斯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可以说，媒体骗他说出了这些话，而他也觉得这时候是应该做出这样的陈述。”

“我绝对不会去的。”在被问及这项传统活动时，乔丹对记者们说，“没人问过我那天是否方便。其他人要去，没问题，但白宫跟其他房子也没什么两样。也就是干净点。”

1　白宫内的一处庭院，并非波特兰开拓者队主场球馆。

就在访问白宫前几天，乔丹还上了《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1 ，他的表现略显笨拙；同场嘉宾还有杰西·杰克逊和说唱组合“全民公敌”（Public Enemy）。乔丹不想参加，但桑尼·瓦卡罗劝他那么做，甚至还去了纽约陪他一起坐在NBC 的后台休息室里。

菲尔·奈特不久前刚刚把瓦卡罗开除出了耐克，但他在别的运动鞋公司取得了成功。“菲尔让我走的时候，迈克尔打电话给我。那个电话是我最早接到的电话之一。”瓦卡罗回忆道，“他说：‘我能做什么？你需要我打电话给菲尔吗？’我说：‘不用了，没得挽回了。’”

跟罗布·斯特拉瑟及其他离开耐克的人一样，瓦卡罗曾经力劝乔丹，在飞人乔丹球鞋取得不可阻挡的成功后，应该向耐克提出要求，拥有自己的品牌。“我做了很多事情来确保乔丹提出这一要求。”瓦卡罗说，“我是说，这是我对迈克尔的最后的愿望和嘱托。我跟他说：‘你必须要获得这公司的一部分。’我的意思是，事情就是这样的。”瓦卡罗为耐克和乔丹处理了最后几件麻烦事，其中包括给Flight 23 专卖店和詹姆斯·乔丹的那摊懊糟事儿扫尾。“迈克尔很沮丧不能那么干脆地把它们关掉。”瓦卡罗回忆说，“事情发展到了一个节点，他必须站出来，告诉詹姆斯必须把它们关掉。如果这是钱能够解决的，那就掏钱解决。”

那个月对NBC 来说同样繁忙，他们播出了《一场致敬迈克尔·乔丹的喜剧》（A Comedy Salute To Michael Jordan），由喜剧救济基金会（Comic Relief）2 出品，黄金时段播出，为无家可归的儿童筹措资金。表演于7 月在芝加哥剧院上演并录制，门票价格被炒到了400 美元，成千上万的人挤满了街道，只为了看乔丹一眼。他和胡安妮塔坐在观众席的包厢里，显然因为被喜剧明星们开着玩笑而感到有些尴尬。

1　简称SNL，美国最经典的脱口秀喜剧节目。

2　非盈利慈善组织，通过喜剧表演的收入来捐助、救济弱势群体。

表演一开始，主持人比利·克里斯特尔（Billy Crystal）对乔丹代言产品数量之多开起了玩笑。“我有迈克尔·乔丹的一切，”他说，“我甚至有迈克尔·乔丹的隐形眼镜。它们能让所有人看上去又矮又慢。”

为了回报NBC 为组织和制作慈善演出所付出的努力，瓦卡罗最终劝服了乔丹参加《周六夜现场》。“那是这个世界上最重大的事情，”瓦卡罗说，“他有一点点紧张。他差点就没去。”

《体育画报》的杰克·麦卡勒姆也坐在休息室里，观察着一边被《周六夜现场》众谐星打趣逗乐、一边给人签名的乔丹。制片人想要放一段关于乔丹尽力阻止伊赛亚·托马斯入选奥运代表队的小品，但他拒绝了。乔丹在《周六夜现场》主持的那部分相当枯燥乏味，事后乔丹自然对该决定十分懊悔。

这些活动过后，乔丹的首个真正的大麻烦开始显现。12 月，一个受到警方监视的夏洛特人——可卡因贩子“瘦子”詹姆斯·布莱（James “Slim”Bouler）——兑换了一张乔丹写给他的5.7 万美元的支票。布莱接受了逃税调查，之后又被控洗钱。布莱和乔丹都告诉警方，这些钱是一笔贷款。但乔丹很快就被识破，此后收到了传唤其出庭作证的传票。

随后，1992 年2 月，保释金担保人埃迪·道（Eddie Dow）在家中被杀。小偷拿走了屋内金属公文包里的2 万美元现金，但遗落了三张合计10.8 万美元的、乔丹签写的支票。道的资产管理律师证实，这些支票是乔丹用来偿付赌资的，对象包括一位名叫迪安·查普曼（Dean Chapman）的北卡罗来纳承包商及另外两人。媒体记者透露，乔丹经常在自己位于希尔顿海德岛的家里举行小规模的高尔夫和赌博聚会，这些钱就是在那儿输掉的。据道的律师说，他至少参加了三次这种聚会。人们还得知，每个赛季的训练营开始前，乔丹都会举办名为“迈克时刻”的高尔夫和扑克豪赌聚会。

记者们催促NBA 总裁大卫·斯特恩对乔丹施以谴责。联盟很快就对乔丹的行为进行了“调查”，但也仅限于此。杰里·克劳斯和桑尼·瓦卡罗都拒绝接受采访。克劳斯在2012 年表示，乔丹的行为曝光后，公牛队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感到震惊，但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试图进一步了解他场外行为的举动。这实在令人惊讶，因为克劳斯20 世纪70 年代末曾在洛杉矶湖人队的管理层任职。据前湖人队总经理皮特·纽维尔说，他们当时曾雇佣洛杉矶警察局的副警官在下班时间追踪球员的行为。菲尔·杰克逊后来指责克劳斯——称他为“警犬”——秘密监视公牛队队员的场外活动；克劳斯否认了此事。

“我对他的为人有着充分的信心。”克劳斯评论乔丹道。耐克的态度与此类似。“对于他的私人生活，别人能做的事情，就都应该允许他也能做。

他又不是总统或教皇。”耐克发言人达斯蒂·基德（Dusty Kidd）如此回应记者的提问。

“他确实有问题。”桑尼·瓦卡罗在2012 年回忆说，“也只有他才能撑得过那样的赌博危机。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20 年后，克劳斯也发表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我当时不知道赌博的事。”他说，“我知道他会在飞机上打牌。你会听到球员们在吵吵嚷嚷。我不知道他们赌得多大。后来我才发现，他们赌得相当大。但是NBA 的所有伟大名宿们都会赌。我见得多了。我见惯了球员们玩牌。NBA 就是这样子的。至于迈克尔，那只是他的生活方式。有什么关系？他有钱。他从来没有表现得不职业过。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总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做了很多慈善，很多好事；同时也有很多蠢事。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