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赛季初期的比赛中播音员念他的名字时越来越兴奋,但总的来说,介绍他入场时还是相对低调的。乔丹很明显是一位早熟的球员,但更重要的是,关于他可能产生负面作用的担心已经烟消云散了。他非常顺畅地融入了球队,而教练和队友也对他越来越信任。后来拉尔夫·桑普森说,在那种环境下,乔丹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想要融入一支拥有詹姆斯·沃西、萨姆·帕金斯、马特·多尔蒂以及吉米·布莱克这种老手的球队?”
这位弗吉尼亚大学的中锋说道,“这些家伙都是当时特别顶尖的球员,他们也都极其渴望变得非常非常出色。所以,当你以新人身份加盟,你要做些什么呢?你要和他们打成一片,并且从他们身上学习。我觉得乔丹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学到了一些东西。”
那支北卡确实非常成型,但是教练组成员最终使用的轮换阵容却出乎意料地“缺乏深度”。他们准备了一批好苗子,不过那个赛季他们并没有经历什么大的伤病。在过去的几年中,手下天才球员更多的时候,史密斯常常被指责比赛时换人过多,打断了球队的势头。而那个赛季,球队的深度依然足够,但他也有意避免了过度轮换的问题。先发五虎——乔丹、帕金斯、沃西、控球后卫吉米·布莱克以及6 尺8 寸的前锋马特·多尔蒂——场均会上场35 到40 分钟。帕金斯,另一个注定会成为NBA 首轮秀的球员,性格平和,身材纤瘦。布莱克是一位高效的控球后卫,得分很低但却是防守牛皮糖。多尔蒂是一位角色球员,擅长防守,场均9 分。他们所有人的投篮命中率都高于50%。
吉姆·布拉道克、巴兹·皮特森以及塞西尔·艾克萨姆是主要的替补,但是他们的场均得分甚至都不到两分。按传统来说,像布莱克、多尔蒂、帕金斯这样来自纽约的球员往往会引起极高的关注。沃西和乔丹都是球队中的北卡罗来纳州本地人,不过他们来自同一个州相对的两端,成长于不同的文化。
沃西是一个杰出的球队领袖,对于北卡的事务非常用心。他对于教练和权威的尊重起源于他虔诚的父母,他们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的加斯托尼亚,刚过夏洛特的地方。沃西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参加史密斯的夏季训练营了,并且对于球队本赛季的目标异常坚定。6 尺9 寸的他拥有极其罕见的敏捷与速度。大学篮球中,他这个身高的人没有能跟住他的。他是那种在半场进攻中能让球队极具威胁性的前锋,在攻防转换中,他也能利用自己的速度和手感,成为一位完美的终结者。史密斯体系严明的战术安排为他的球队留有利用攻防转换进行快攻的空间,焦油踵队也恰恰拥有极高的回追速度,可以防守几乎所有快攻。
最最重要的是,喜欢原汁原味篮球的人,爱死了沃西在低位的表现。
他在那里攻击的时候,得分往往是几秒钟的事。“他的第一步太惊人了。”
后来经常在职业篮球中防守他的莫里斯·卢卡斯(Maurice Lucas)说。
“他会先在防守者面前做两三个假动作,一步迈过去,然后转身跳投,”
他打职业篮球时的教练帕特·莱利(Pat Riley)1 曾解释说,“他的动作都不是计划好的。”
沃西和另一位前场选手帕金斯,在面对区域联防和包夹的时候都会吸引更多的防守注意力。帕金斯身高也是6 尺9 寸,并且拥有似乎能无限延长的手臂,这使得他可以在大学篮球中极其出色地担任中锋。他的球风质朴,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这也让他在职业球场上得到了“瞌睡虫”
的外号。哪怕在北卡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样子。
布莱克和多尔蒂都是角色球员。“要想打造一支优秀的球队,你必须得有不那么专注于得分的人,”史密斯解释说,“如果吉米和马特也满脑子是分数,我们永远不会成为一支伟大的球队。我们会很出色,但是不会成为冠军之师。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并且做得很好。所有人都是一样。”
来自纽约希克斯维尔的多尔蒂在高中时期其实是个得分高手。而来自布朗克斯、曾为天主教会学校打球的布莱克在1979 年原本都准备好前往艾奥纳为吉姆·瓦尔瓦诺打球了,不过他突然吸引了比尔·古斯里奇的眼球。北卡的教练们知道他的投篮不是那么好,但是他们喜欢他的控球和稳定的罚球,他聪慧,敏捷,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并且能给持球队员以压迫。
史密斯无法掩饰他对于布莱克的喜爱。北卡的教练们一次又一次地表达过这样的观点:没有他们的这位控卫,就没有1982 年那个神奇的赛季。
1 帕特·莱利,现任迈阿密热火队总裁,前NBA 名帅。莱利曾先后执教纽约尼克斯队、洛杉矶湖人队和迈阿密热火队,并曾5 次率队夺得NBA 总冠军。他率队的胜利场次仅次于兰尼·威尔肯斯、唐·尼尔森、格雷格·波波维奇以及杰里·斯隆。2008 年,莱利以教练身份入选篮球名人堂。2012 年,莱利获得NBA 官方颁发的“扎克戴利终身成就奖”,成为这一教练最高荣誉的第五位得主。
“我并不知道我对球队来说有多重要,”布莱克后来会说,“我们在一起打得很出色,我们享受与彼此做伴的感觉,我们也能很好地沟通。我认为这是全队努力的结果。”
大二的时候,布莱克失去了至亲,他年仅39 岁的母亲因为心脏问题去世。短短数月之后,他自己又经历了一场车祸,严重受伤的他几乎瘫痪。
大三学年,他为了回归球场努力做着斗争,在秋天开始训练的时候,他甚至是带着颈部护具满场飞奔的。正是布莱克的决心给1982 年球队即将取得的成功打下了一针强心剂。很难想象会有北卡球员比布莱克更享尊敬。
至于乔丹,他那年的表现并不是很有爆炸性,但是他展现出了相当大的潜力:场均13.5 分,命中率53.4%。尽管如此,阿特·琼斯基还是指出,在那支成熟的球队里,乔丹“完全是一个看看站在身边的都是什么球员的角色球员”。
“大多数人不会记得,其实那时候的迈克尔表现并不稳定,大一的时候,他的状态有起有伏。”史密斯回忆说。教练们常常会督促乔丹提高他的传球和持球。他们也会在防守上给予他一些建议和要求,并且试图教他去打无球,而高中时期他并不需要经常担任这样的角色。
乔丹的第一个赛季,比利·帕克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火力。“大一学年,哪怕到了最终四强,你也很难看出来他到底有多出色,”帕克回忆说,“他在很多方面都做得非常出色,但控制比赛的并不是他。他在进攻端没有爆炸性的表现,他只是做了他在球队体系中该做的事。基本上说,他那个赛季就是个体系球员。我从未见过他给出让你惊呼‘我的天啊’的表现。
从现在往回看,我们很显然会知道他将成为一个伟大的球员。但如果你是在那时候谈论迈克尔·乔丹,你永远不会想到他会达到那种级别,也不会说‘没错,他肯定会成为历史级别的球员’之类的话。而现在,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你也许会对我说:‘什么?你是白痴吗?’但是当时他就是在体系中打球而已。当他们攻击区域联防的时候,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他们发动快攻的时候,他也只是跑到了他该跑到的位置。”
当然,他们那个赛季也有交学费的时候。焦油踵队在假期结束的时候从西海岸归来,在主场稍事调整,然后迎战威廉玛丽学院,随后他们便前往马里兰开始了ACC 的赛程。他们获得了一场非常体面的胜利,以16 分的优势击败了“左撇子”德莱赛尔的球队。之后,在1 月9 日,他们回到主场“盛情款待”了桑普森和全国排名第二的弗吉尼亚。北卡那一天开局非常有侵略性,他们一上来就采用了全场紧逼,想要加快比赛节奏。但这样的战术安排让北卡自食其果,弗吉尼亚的年轻后卫奥瑟尔·威尔森(Othell Wilson)和里基·斯托克斯(Ricky Stokes)帮助球队取得了优势。第一次在场上对抗桑普森的乔丹被那个中锋的体型和表现深深震撼了。
桑普森那天一共拿下了30 分和19 个篮板。乔丹上半场接连投丢了三球以后便开始有些缩手缩脚,当弗吉尼亚采取紧缩的区域联防时,他放弃处于空位的15 英尺或20 英尺跳投,选择传球。前20 分钟的比赛中,他只贡献了4 次罚球得分。中场休息的时候,沃西把他叫到了一旁,告诉他面对弗吉尼亚的区域联防时,有空位投篮机会不要传球。
“比赛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更好的机会,”他赛后对记者解释说,“我们想要把球打入内线,这样就有可能在拉尔夫·桑普森身上制造一些犯规。”
尽管忍受着肩膀的伤痛,他在下半场的时候还是听从了沃西的建议,并且拿下了自己全场16 分中的12 分。“我不想逼迫他做任何事,”沃西后来对记者说,“但是我发现他在上半场会把能投进的球传出去。我们需要他的进攻火力。”
不过,比赛还剩7 分多钟的时候,吉米·布莱克犯满离场,而弗吉尼亚还是手握8 分优势。布拉道克临危受命,从板凳上站出来,吹响了北卡以65∶60 逆转取胜的号角。而类似的剧情在赛季的末期会再次隆重上演。
与此同时,桑普森在赛后毫无隐藏地表达了自己的恼怒。“我仍旧认为我们是全国排名第一的球队,”他说,“他们只不过是靠着快攻打出了一波**。
他们迟早要来我们的主场,你知道的。”
接下来一场比赛,北卡20 分狂屠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之后在达勒姆,他们面对弱旅杜克,直到下半场打了5 分钟以后,乔丹连续命中三记跳投并完成一次补篮,球队才找回状态。他在下半场拿到全场19 分中的13 分。但是,紧接着的一场比赛,他只拿下了6 分,而北卡也遭受了赛季首败,而且还是在主场。击败他们的对手是维克森林大学。
“我们限制了他们的触球机会,”维克森林的安东尼·蒂奇在2012 年回忆说,“我的任务就是去控制篮板。我们不得不在防守迈克尔时放松一些,因为他们拥有沃西、萨姆·帕金斯那样的家伙。鉴于他们的阵容实力,我们不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迈克尔身上。”蒂奇还说,很明显他们是一支非常非常伟大的球队。
北卡赢下了后面的三场比赛,然后便迎来了桑普森期盼中的碰撞,焦油踵队远征夏洛茨维尔造访骑士队。这一次,史密斯极力避免使用压迫防守。除非能造成对方失误,否则焦油踵队都会紧缩内线,区域联防,期盼对手投丢投篮。然而弗吉尼亚投丢的球并不多,骑士队投篮命中率高达64%,并以74∶58 重重地把北卡摔到了地上。如此大比分的失利着实让人不安。回教堂山的路上,吉米·布莱克组织了一次球队会议,提醒所有队员他们的夺冠雄心。
及时的调整让球队赢下了常规赛的最后8 场比赛,带着连胜杀入在格林斯伯勒大体育场举行的ACC 锦标赛。按照传统,这项锦标赛往往会是南方各路诸侯在紧张的三天时间内进行激烈厮杀的赛事。但是1982 年,它只关乎骑士队和焦油踵队。北卡轻轻松松就跨过了佐治亚理工和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与弗吉尼亚会师决赛。
进入决赛的过程中,特里·霍兰的球队则面对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其中就包括锦标赛中在缺少首发控卫奥瑟尔·威尔森的情况下险胜克莱姆森和维克森林的比赛。两位教练都知道分区锦标赛的胜利者能够锁定NCAA 锦标赛东区的头号种子。而负者则不得不前往另一个区域,往往会处于不利的局势之中。
他们都是最华丽的大学球队,而且旗鼓相当。他们都在ACC 的常规赛中拿到了12 胜2 负的成绩。北卡面对桑普森出乎意料地赢得了开场跳球,这直接引发了沃西以一记扣篮先声夺人。从那一刻起,焦油踵队打出了一波8∶0,之后又把领先优势扩大到24∶12。在一次暂停中,史密斯告诫球员们,弗吉尼亚随时可能找回状态,触底反弹,他们要为对手的反扑做好准备。也就在这个时候,骑士队一步步缩小了比分,上半场还剩2分42 秒,乔丹领到了个人第三次犯规,这使得骑士队获得了进一步的优势。北卡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还能保住3 分的领先,但是下半场一开始,弗吉尼亚就率先拿下6 分。这使得史密斯只能早早就叫了暂停,他认为霍兰会让他的球员们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采取紧缩内线的区域联防。
骑士队取得了领先并且气势汹汹。正当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乔丹挺身而出,连续命中四记跳投,为北卡夺回了势头。他先是在左侧底角投中一球,把分差缩小到1 分。霍兰立马叫了暂停,但是他的球队还是投丢了下半场的第一球,这也给了乔丹从右侧命中另外一记18 英尺跳投的机会。
手握一分领先,史密斯指示球队,让他们在进攻时拉开,想要把弗吉尼亚拖出他们的区域联防。而霍兰拒绝被史密斯牵着鼻子走,相反,他让他的后卫放松外线防守,松到北卡足以避免十秒违例了。接下来,这场比赛在北卡无尽地拉开传球中缓慢爬过了3 分钟,直到乔丹终于通过两次掩护在罚球区命中了自己的第三记跳投。
桑普森随后的得分使得北卡的领先优势回到1 分,但随后史密斯安排了与上一回合相同的战术,乔丹借助掩护后外切接球,命中了自己连续第四记投篮,北卡44∶41 领先。“迈克尔在ACC 锦标赛对阵弗吉尼亚的决赛中投中了几个匪夷所思的关键投篮,”阿特·琼斯基回忆说,“如果他没有命中那些投篮,那些肘区处胆识过人的投篮,那些桑普森扑不出来的投篮……那块区域是当时你能达到的最接近篮筐的位置了。如果他没能投中那几球,他们不会取得胜利。也就是从那场比赛中,你可以看到他开始变得坚决。”
“哪怕在大学时期,他就已经有投关键球的强烈欲望了。”篮球圈的老写手迪克·韦斯(Dick Weiss)说。
比赛大概还剩9 分钟。北卡开始采用紧缩区域联防,弗吉尼亚的杰夫·兰普(Jeff Lamp)用一记20 英尺跳投回应了北卡的防守策略并把分差拉回1 分。
于是,史密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四根手指,开始让他的球队打四角进攻,这一举动使得很多观众、媒体甚至联盟官员非常愤怒,但它也着实奏效了。焦油踵队接近把时间耗干之前,弗吉尼亚都没再出手投过篮。直到比赛还剩28 秒,霍兰才开始在北卡队员身上犯规。随后,多尔蒂执行犯规罚球二中一,但是弗吉尼亚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接下来,吉米·布莱克被犯规并两罚全中。虽然桑普森完成了一次压哨扣篮,但是一切已经毫无意义。北卡以45∶43 成了东区头号种子。
这场比赛是在美国国家广播(NBC)上全国直播的,它激起了媒体和球迷的广泛抗议。很多人认为,正是这场比赛促使ACC 引入了进攻时限,他们同时还在下一个赛季试运行了三分球制度。
乔丹的这次加冕礼在争吵中显得异常黯淡。但是,詹姆斯·沃西觉察到了一切。“那一年,迈克尔·乔丹从ACC 横空出世,”这位前锋回忆说,“看着他说出‘这是我的篮球,这是我的球场’实在太惊艳了。”随着赛程接近尾声,乔丹的信心越来越足。他已经在这支满是高水平老兵的球队站稳脚跟,现在他可以去追求更大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