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史密斯1962 年到1981 年的第六次最终四强之旅，他的球队在这段时间里总共拿到了460 场胜利，并取得9 次ACC 的冠军。现在他唯一缺少的只有全国冠军了。1981 年4 月第一个周一的晚上，他的球队再次输掉了冠军争夺战，眼睁睁地看着印第安纳大学的鲍比·奈特（Bobby Knight）2 教练和控球后卫伊赛亚·托马斯（Isiah Thomas）3 把奖杯带回了家，而北卡则继续沉沦在失望与沮丧之中。赛后，他的球员聚到一起，发誓下个赛季一定要终结他们的无冠之“旱”。迈克尔·乔丹在电视上看了那场比赛，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史密斯和焦油踵队感到如此忠诚。同时，他也为自己还不能上场帮助北卡击败印第安纳感到沮丧。

“我觉得我们就像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橄榄球队一样，”史密斯在输给印第安纳后说，“万年老二。”

1　马丁·艾尔·伍德，前北卡球员，1981 年第1 轮第4 顺位被亚特兰大老鹰队选中，在NBA 征战6 年，辗转了4 支球队。

2　鲍比·奈特，退役美国篮球名帅，印第安纳大学山地人队功勋教头，绰号“元帅”

（The General），曾4 次获得全美年度最佳教练奖，8 次获得十大联盟年度最佳教练奖。整个职业生涯，奈特共赢得了902 场NCAA 第一级别男篮比赛，在其退役时还保持着历史最多胜场的纪录，如今其胜场数仍位列历史第二，仅次于其弟子迈克·沙舍夫斯基。在印第安纳大学执教期间，奈特曾3 次率队问鼎NCAA 锦标赛。1984 年，奈特率领美国男篮夺得奥运会金牌。

3　伊赛亚·托马斯，NBA 历史50 大巨星之一，底特律活塞队名宿，篮球名人堂成员，司职控球后卫。在其13 年的球员生涯中，托马斯是活塞队历史得分王、助攻王和抢断王，同时也是联盟史上第四位有着9000 个助攻以上的球员。作为“坏孩子军团”的领军人物，托马斯曾两度率领活塞夺得NBA 总冠军，并1 次当选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退役后，曾先后加盟多伦多猛龙队、印第安纳步行者队和纽约尼克斯队三队管理层，并于2000 年入选篮球名人堂。

把自己的球队比作宾夕法尼亚州大传奇教头帕特诺（Joe Paterno）的球队，是史密斯请求北卡球迷耐心等待的独特方式。帕特诺和史密斯都以能够正确地处理事情而著称，他们都能在夺冠野心和球员的学习成绩之间找到令人敬仰的平衡。

“他希望你去好好上课，”沃西解释说，“如果你是大一新生，那你一定要去教堂做礼拜，除非你的父母允许你不去。他会向你承诺大学四年一定会让你顺利毕业。一切都很简单，他的家庭哲学非常出色。”

身处当时，北卡球迷带着苦痛的不满情绪很难被忽视，整个球队还常常被媒体包围。史密斯想要为急功近利的大学运动员带去平衡，并且坚持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被马上处理，人们认为这些阻碍了他赢得“更重要的东西”。史密斯和他的助教们从未谈论过那些针对北卡的嘲讽，但是在第六次最终四强征程折戟而归之后，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事实上，史密斯打造了全国最好最稳定的篮球队。从那里走出的球员不仅球技上佳，而且在毕业以后有着更清晰的自我认识，更懂得为人处世。

关于这一点，没有人能比那些北卡球员更有体会。

“史密斯教练常常教我们如何去与他人相处，”沃西解释说，“在有规矩的地方，当你必须和他人交流的时候，必须认同自己并不赞成的东西的时候，或者必须顺从权威而又不想失去正直的时候，这能帮助你更好地社交。是他教会了我们如何处理和他人有关的事情，以及如何去信赖、相信他人。”沃西说，史密斯组织严密的“体系”专注于让球员把所有小事都一件一件正确地完成，分享出手权、为队友掩护，怎么称赞史密斯对于球队经理和受训球员的“正面治疗”都不为过。

“所有在球场上经历的事情，都会作用于我们的人生。”沃西说。正是由于球员们对于史密斯的拥戴以及他人生导师般的形象，让赢得一次冠军对于他们来说如此重要，沃西解释说。

部分长期关注北卡的人在他们败走费城后其实看到了希望。史密斯展现了他愿意开放自己的体系，容纳像艾尔·伍德这样具有特殊天赋的球员。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教练越来越愿意顺应大学比赛的潮流，做出改变。大量资金的涌入以及更高级别的大众关注度引领了这场剧变。过不了几年，像乔丹这样拥有超凡能力的球员再想找到迪恩·史密斯的北卡篮球队这样严密运转的体系就已经不可能了。

与此同时，乔丹非常欣赏最终四强时在电视中从北卡身上看到的那些东西。他喜欢那样的友情、那样的精神和那样的天赋。他发现，哪怕是作为大一新生，他也有办法从板凳上站出来，为球队做贡献。如果他能获得上场机会，乔丹坚信自己能对焦油踵队有所帮助。

乔丹的确能带来帮助。30 年之后，拉尔夫·桑普森在自己被选入名人堂当晚的演讲中表示，他一切的完美计划以及雄心壮志都毁于迈克尔·乔丹之手。没有人预见到他的横空出世。桑普森指出，乔丹史无前例的一飞冲天始于一份非凡的馈赠：他能够直接进入已经为夺冠做足准备的北卡罗来纳大学，仿佛一切都是上帝为他预留好的一样。

“能在那个时候进入那么一支球队，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幸运。”桑普森说。

作为迪恩·史密斯体系中的一位大一新生，乔丹几乎没有忍受过等待，就得到了机会。史密斯经营球队的那么多年里，除了乔丹，只有三位球员——菲尔·福特、詹姆斯·沃西和迈克·奥科伦——能够在大一就进入首发阵容。和当时大部分球队一样，史密斯的体系也偏重于高年级球员。

他还让球员们把这样的规矩带到场下。他会在球员大四赛季的时候尽可能把比赛安排在离他们家乡近的地方。他会给予他们任何可以想到的荣誉和特权，因为正是他们四年来的努力与付出支撑了整个球队。

与此同时，新人的地位有时候甚至不如球队经理和训练助理。大一新生常常需要拎上大包小包，扛上球队的设备，以及做一些其他的琐碎杂事。

每天训练中负责捡球的不是球队经理，而是新生。他们必须要通过自己的表现在球队赢得一席之地。比如说，乔丹第一年入队的任务之一，就是把球队沉重的录像放映设备从一个球场拽到另一个球场。不过哪怕这样，这其实也是他所受祝福的一部分：作为大一新生，他不会面对巨大的压力，不会承受过高的期望。

桑普森这个身高7 尺4 寸的安静的观察者见证了一切的发生，并且毫不诧异。1981 年弗吉尼亚和北卡的战斗拉响了教堂山中乔丹时代的序曲。

1979 年，桑普森选择与家乡的弗吉尼亚大学签约，而这所身处ACC 的学校并没有太深厚的篮球传统。不过，1980 年，还是大一新生的桑普森就带领骑士队拿下了NIT 锦标赛的冠军。他被预测为篮球项目中下一个伟大的巨人，常常会被拿来和卡里姆·阿卜杜勒- 贾巴尔做比较，所以他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媒体压力和球迷期望。1981 年最终四强输给焦油踵队是一次巨大的挫折，但是国内很多家媒体都预测桑普森会在1982 年带领骑士队拿下全国冠军。他所需面对的最大障碍就是北卡罗来纳大学，而他们刚刚送走了天赋异禀的大四球员艾尔·伍德。

那个秋天，对于迪恩·史密斯来说，谁能取代伍德在球队中的位置是个令人头疼的难题。很明显6 尺9 寸的沃西已经为担任球队头号得分手做好了准备，而同样6 尺9 寸的帕金斯也开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武器。史密斯需要一个可以带来能量的侧翼球员，为防守端注入活力的同时，能够在对手的区域联防被沃西和帕金斯搅和得乱七八糟的时候投入空位跳投。

吉姆·布拉道克（Jim Braddock）似乎是个合理的选择。他已经大三了，投篮还不错，防守也挺稳固。另外两个候选人则是大一新生皮特森和乔丹。皮特森能跑能跳，并且速度很快，他的投篮也不差。史密斯其实并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因为他早已看过乔丹在高中时期的表现。

但是球迷们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都觉得史密斯让他们等了太久。北卡的教练怎么能忽视那么明显的事情，而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乔丹就是那个答案。

然而，史密斯是一个非常讲究过程的人，那个秋天他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他曾接到过乔丹和新队友以及其他学校的球员打的非正式比赛的报告。乔丹在威尔明顿帝国公园的比赛经历对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童年时期和哥哥拉里的对抗也是一样。正如公牛队的心理医生乔治·穆福德所指出的，无论是语言上还是身体上，与拉里之间那些激烈的你来我往为乔丹设定了一种模式，他之后会把这种模式强加于近乎所有未来的队友身上。

他的球技植根于兄弟之间的竞争。但是乔丹的新队友并不知道他和他哥哥的故事，尽管他们很快就能闻到战斗的火药味。沃西解释说，乔丹似乎特别喜欢“盛气凌人”地对待北卡的高年级球员，而他盛气凌人的方式之一就是说垃圾话。

“我见过他那个样子，”沃西说，“他拥有纯粹的天赋，而这就是他的全部。他自信满满地走进球队，找寻最出色的球员，然后试图把他们大卸八块。”

这位大一新生刚入队就开始对新队友说，他将要在他们头上扣篮。对于这一点最生气的，似乎是沃西。大多数其他人一般会对他的垃圾话一笑而过，不过这种行径倒是让球队里的老球员们产生了一丝担忧。他们发誓要在1982 年重返最终四强并为教练拿下一座冠军奖杯。这对于他们来说极其重要。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一个大嘴巴的大一新人毁掉球队最为宝贵的“化学反应”。乔丹并非不知道球队对于夺冠的渴望。他也觉得自己是北卡的一部分，而且没有忘记春天时在电视上看着焦油踵队输掉决赛的沮丧和失望。不过，1981 年秋天他还只是个新人，对于他的这种攻击性，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我记得当时人们认为他非常狂妄自大，或者觉得他只是话太多了，”

阿特·琼斯基回忆说，“而且他想要‘魔术师’这个昵称。威尔明顿人当时确实开始叫他魔术师了。迪恩对他说：‘为什么你想被叫作魔术师？已经有人叫那个名字了。’如果你看一看1982 年北卡的新生手册，他登记的名字是迈克·乔丹。‘你想大家叫你什么？’‘他们一般叫我迈克尔。’迪恩于是说：‘那好吧，我们从现在开始叫你迈克尔·乔丹。’让他成为迈克尔是他们做的最聪明的一个决定。叫他魔术师这个主意蠢透了。这件事迪恩处理得非常明智。”

不管他被叫作什么，没过多久，老球员们就开始意识到，乔丹的内心深处有一股沸腾的泉水，滋养着他想要统治球场的欲望。他们认为乔丹拥有复杂的性格，一方面，他的垃圾话大多数时候显得挺傻挺天真，无伤大雅；另一方面，它们十分恼人，因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挑战他们。不过很快，他的队友们就开始明白，他是利用这些垃圾话来鞭策自己。他说得越多，他背后的动力就越足。乔丹并不是第一个开始说垃圾话的年轻球员，重点是他能够说到做到。正是因为这样，乔丹才迅速成为使北卡篮球天翻地覆的重要人物之一。至少，沃西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新来的家伙以与沃西一对一比较的方式来训练自己。沃西很快就觉察到了这一点，并且拒绝被拖入这位新生的心理游戏当中。在很多方面，他们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相较于喋喋不休，沃西更倾向于把一切都埋藏心底。乔丹18 岁就已经开始使用的那种直白的表达情感的方式，他用了很多年才学会。所以，乔丹对于老球员来说是一个全方位的挑战。

“身体上，他瘦得皮包骨，但是精神上他强大而自信，”沃西回忆说，“他已经超越了很多比他大的球员，他已经拥有了那种级别的自信。”

不只是这种个人之间的对抗影响了球队。所有篮球队都是等级分明的，史密斯的球队更是如此。乔丹幼稚的挑战很有可能在球队连一场正式比赛都还没打就把北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化学反应”打乱。

“来吧，大家伙。”乔丹总会这样对沃西说，试图刺激沃西和他单挑。

乔丹用了很久，才得以让这位大三球员和他单挑。“当他开始变得更加出色以后，便开始招惹我和帕金斯，”沃西在三十年后的一次采访中带着微笑回忆说，“他会说：‘我们打会儿一对一吧。’我最终答应了他。我们打了三场，我记得我赢了其中两场。”这次胜利稳固了球队森严的等级制度，尽管这很明显引起了乔丹的不满，而这恰恰可能是件好事。沃西说，过了三十年，在HBO 对杜克和北卡这对死对头进行的一次特殊采访中，乔丹似乎才终于承认了那场失败。

在那个时候，教堂山中也确实有些人觉得这位傲慢的新生有点出格了。

“他的性格会让你觉得他不适合成为北卡的一员，因为北卡的球员都是说话沉稳、懂得聆听的，”沃西解释说，“而迈克尔入队的时候则恰恰相反，说话时快，聆听时却很消极。不过还好，他至少知道史密斯教练是谁。他知道有关菲尔·福特和沃尔特·戴维斯（Walter Davis）1 的事情，所以他也清楚自己进入的是怎样一支球队。”

“他就是个令人讨厌的小弟弟，”阿特·琼斯基回忆起大一时期的乔丹时说，“那个时候，没有人觉得迈克尔·乔丹会成为什么伟大的人物……没有人真的能想到他最终会成为篮球世界的国王。看到作为新人的他，就如针芒在背，让人难受……但是他们也喜欢他的信心和胆量。他们喜欢这样的能量，同时也希望这股能量能被正确地转化。所以他们并不会打击乔丹。

他当时确实总是唠叨个没完，但随着职业生涯的发展，他的话也逐渐变少，因为打在他身上的聚光灯越来越明亮了。”

1　沃尔特·戴维斯，北卡名宿，1977 年第1 轮第5 顺位被菲尼克斯太阳队选中，并荣获当年最佳新秀奖。三入NBA 最佳阵容，六入全明星赛。效力于太阳队的11 个赛季中，场均可贡献20.5 分和4.4 次助攻。太阳队也因此退役了他的6 号球衣。

篮球场下，乔丹似乎和所有茫然于人生道路的大一新生一样。据当时在北卡橄榄球队效力的ESPN 写手斯图亚特·斯科特（Stuart Scott）回忆，乔丹那时候就是个骑着单车在教堂山里瞎转悠的普通家伙。有一件让乔丹保持脚踏实地的事就是他可爱的小妹妹也在同一所学校。高中时期好学却超重的她在进入教堂山以后成功瘦身，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充满吸引力的年轻女性。矜持而又谨慎的罗丝琳为了让她哥哥的个人生活不那么乱七八糟可付出了不少努力。她总会在他的寝室达到释放有毒气体级别之前去帮他打扫。詹姆斯和德洛里斯也常常前往教堂山去看望他们的两个孩子。

罗丝琳和她的母亲特别亲近，而乔丹也属于“妈妈的宝贝”那种男孩。赛季开始以后，除非他知道父母平安到达并且在看台上看着，否则他似乎难以安定下来。

温斯顿塞勒姆州立大学名人堂教练的儿子小克拉伦斯· 盖恩斯（Clarence Gaines，后来成了芝加哥公牛队的球探）那一年在北卡罗来纳大学读研究生，并且住在学校里的格兰维尔塔，那也是很多学生运动员的住处。所以盖恩斯几乎认得所有北卡的球员。

“我记得很多老球员，特别是吉米·布莱克，都说这个傲慢的新人将会成为球队重要的组成部分，”盖恩斯回忆说，“在M. J. 成为举世闻名的那个‘M. J. ’之前，我就已经认得他了。”

他记得乔丹常常会在格兰维尔塔旁的室外场地上打野球。“M. J. 身上总是有一种光环，”盖恩斯说，“有些人就是特别有存在感，很明显他就是那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