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莉睡得很晚,她起床的时候,强子和外婆都不在**了。她连忙下楼。
她有种固执的想法,她要搞清楚自己的遭遇到底意味着什么。此刻,她的感官非常敏锐,危险的感觉在空气中挥之不去。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即使她想逃,也逃不过等待她的命运。
塔弗能不顾克拉里斯和阿娜拉尔的命令,牺牲她做祭品吗?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们才是部族的首领,部族会听他们的话。
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沉思。外公外婆从泳池回来。外公换了衣服,拿着报纸回到了餐桌,外婆则去了实验室,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狗也跟着跳进来,上蹿下跳,讨好波莉和外公,然后跑到强子那边去亲了亲它,强子事不关己地摇着尾巴。波莉悠闲地看着大狗和小猫玩在一处,强子跳到狗的脚下,蹭着欧甘的脸,欧甘只是耐心地坐在原地。
“外公,你看。”
外公对着两只小动物笑了:“动物一直是好朋友,但这俩相处得真好。我想我们大概是送不走欧甘了。真奇怪,我也不想它走。我希望能留下它,希望它只是普通的流浪狗。”他拿起一支笔,开始做报纸上的字谜。
午饭后,露易丝医生来了。白云飘过天空,太阳虽然温暖,但寒意依旧料峭。
“内森在哪里?”外婆问。
“我不知道内森跑哪里去了。”露易丝医生面带忧色,“早饭后,他穿上登山靴就走了,说和我在这里见面。”
“我觉得我们的欧甘石够多了。”外婆看了橱柜里的那两块一眼。她还没有拿走。
“我想他不是去找欧甘石。他心事重重的。凯特,这样太蠢了,我来了,但我不能直接就叫那个年轻人让我听听他的心脏,我不能远距离诊断,我要知道他的病史,我要和他的医生谈,但我也想保护波莉。我周六不用坐班,我诊所里只有一个病人,我答应内森在这里见面。”
“很高兴你来了。”外婆说,波莉也同意。
“我也很好奇。”露易丝医生承认道,“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同时我也好奇。”她嘲笑自己,然后看向波莉,波莉刚刚洗完午餐碟。莫瑞先生出去砍柴了,那活儿似乎永远干不完。她们能听到斧头规律的响声。狗也跟他在一起,偶尔发出兴奋的叫声。“没出什么事吧,波莉?”
“没事,我只是希望主教也在。”
“为什么?”
“我想问他血的事。”
“血怎么了?”
“呃,我知道血在很多文化中都很重要。很多东方文化中,月事中的女人要与其他人隔离,因为她们是不洁的。”
“也许没你想象中那么不洁。”医生说,“消毒湿巾和棉条是这个世纪的发明。我的祖母,还有以前的女人,都用旧棉布旧床单,石器时代则还没有任何布料可用。隔离月事中的女性只是为了保持卫生,女人还盼望着这个仪式呢,这样就能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了。这是休息的时间,可以静下心来享受平静和祈祷。”
“我没这么想过,”波莉说,“我猜我太想当然了。我好像在哪里读到过,那时候男人不是相信女人是被上帝分开的一群人吗?”
露易丝医生笑了:“这点你就要问内森了。我只能告诉你,迷信和人类历史一样久远。”
波莉手上还拿着洗碗布:“好吧,那血祭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也是迷信。”露易丝医生说,“土地不需要人血来灌溉施肥。”
“可是……可是……”
“什么?”外婆问。
“耶稣,我们不是应该相信祂流血是为了救我们吗?”
露易丝坚定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波莉,祂不一定要流血。”
“那……”
“如果你的兄妹们有一个出了车祸,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如果你血型吻合,你会献血吗?”
“当然会。”
“你这么做是出于爱,不是因为你非献不可,对吗?”
“是这样,可是……”
“我是个医生,波莉,不是神学家,许多教义在我眼里也不过是繁文缛节。我不觉得上帝是被迫让耶稣流血牺牲的——那当然痛苦,但是是为了爱。无论我们要献出什么,出发点应该是爱。我想这是上帝的旨意。”
“好吧,”波莉说,“这样很对。虽然我不太明白,但这样说有道理。”她看向露易丝医生,她一定是个好医生,是你能放心把生命交到她手上的好医生。
“波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外婆问道。
“哦,塔弗似乎相信血祭。”
“塔弗活在三千年前,”外婆提醒她,“他不明白一千年后会发生什么事。”
外面路上传来车的声音,然后是喇叭声。欧甘叫了起来,告诉他们有人来了。它来回地跑动,准备迎接客人。
莫瑞太太拍了拍它的头,“谢谢你,小欧。”然后走到门前,“一定是扎克利来了。”
“带他进来。”露易丝医生说,“我们一起喝杯茶。”
扎克利又把车停到路上。他亲吻波莉问好,然后说:“谢谢你让我来,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很高兴见到你,进来和大家问好吧。”
“都有谁啊?”
“我的外公外婆,不过外公在外面干活。还有外婆的朋友露易丝医生,你见过她了。”
“对的,真好。可能会有点拘束,但还好。她是什么方面的医生?”他们走进车库。
“内科医生,但她说她基本上就是个赤脚医生。现在这种医生快绝种了。”
他们经过波莉外婆的实验室,爬上三层楼梯来到厨房时,刚好水壶响了。外婆走向炉灶:“扎克利,你好啊,你要喝杯茶吗?”
“谢谢,给我来一杯吧。克鲁巴医生,很高兴再见面。”扎克利和医生礼貌地握手,然后坐在桌旁。
莫瑞太太倒好茶:“柠檬?糖?牛奶?”
“只要茶就可以了,谢谢。”
她递给他一杯茶:“今天天气又很好啊,你和波莉有什么计划?”
扎克利穿着牛仔裤和宽大的爱尔兰针织毛衣,脚上穿着一双看上去很新的跑鞋:“我俩去散散步吧。”
“好啊,如果你到滑雪场那块地方,可以看到那里有几条很好的步道。”
“波莉说在这附近散步就挺好。”
“是挺好,但是……”
怎么了,波莉想,难道不让他们在这附近散步?
外婆忙着往茶壶里加水:“我想镇上大概有不错的电影可以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开车半小时就到了。”
“不用了,谢谢。”扎克利说,“我想看电影随时都能去,我只想和波莉一起慢慢地散散步。”
波莉坐在厨房台子前的高脚凳上静静等着。外婆经常坐在这里切蔬菜,她知道她该说些什么,提议他们去哪里,但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解释她到了阿娜拉尔的时间环呢?扎克利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个女孩来自过去,如果波莉关心扎克利,她就不该让他也卷进去。
“扎克利,”莫瑞太太说,“我只是想让你把波莉带到别的地方去散步。我说了,滑雪场附近有些好地方。”
扎克利放下杯子:“这茶真不错,莫瑞太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那个带狗的年轻人,还有我那天看到的那个女孩——波莉看起来神秘兮兮的——有关吗?”
“阿娜拉尔?某种程度上是的。”
“我不想乱打听,但你能解释一下吗?”
露易丝医生站起来,把杯子拿到水池去冲洗,然后放回架子上。“好了,扎克利,你想要解释?”
“对的。”
“我的哥哥是一名退休主教,他突然打开了时间大门,连通了今天和三千年前的世界,那时德鲁伊和这里的原住民一起生活。”她声音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你周四看到的女孩是个德鲁伊,属于那个时代。她的人民都很爱好和平,但是有一个从不列颠来的凯尔特人相信自然之母要求人血祭祀,干旱才能终止,别的部落才不会因此侵扰这里的土地。别的部落不怎么爱好和平。”
扎克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笑起来:“你在开玩笑。”
“是玩笑倒好了。”
“但……”
“太疯狂了?”
“讲不通。”
露易丝医生继续讲下去,语气依然平和,像在讲课:“似乎过去那个时间里,至少有一个人觉得波莉是完美的祭品。我们不想波莉被吸引到那个世界去,会遇到危险。”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波莉这么想。扎克利说:“这是我听过最不可思议……”
莫瑞太太说:“你的确看到了阿娜拉尔。”
“我看到了一个漂亮女孩。”
“形容一下她。”
“她留着乌黑的长辫子。皮肤是蜜色的,眼睛倒不能说有点歪,只是……”
“有点异族人的感觉。”
“没错,我还想见她一面。”
“即便你也要回到三千年前?”
“这话说得太夸张了,”扎克利说,“特别还是出自一个——”
“一个医生之口。谁完全反对我刚才说的一切,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他也要承认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根本不可能。”
“很多我现在接受的事物,以前也被视作不可能,比如说电视、宇航员或者现代医药,现在也不过稀松平常。”
“可是……”
“波莉穿过了时间大门,我哥哥也穿过了。我哥哥是有点怪,但他不是傻瓜。”
莫瑞太太也低声说:“我们不想波莉遇到任何危险,无论是真实还是想象,也许想象中的危险更加可怕,因为我们不明白。”
扎克利看了看波莉,扬起眉毛,意识到他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了。
波莉说:“好吧,听起来疯狂,但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的话,”扎克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会和你一起散步。我想这道时间之门就在你们的土地上吧。”
“对,在观星岩附近,我们那天去的那个地方。泳池旁边也有,你看到阿娜拉尔的地方。”
“游泳池感觉不像时空门该在的地方。”他有些疑惑。
“泳池建在地下河上面,三千年前这里没有房子,只有一圈立石。”
“如果我不知道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我是说,你的聪明远超过一般人,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你真的相信这一切?”
“我到了那里,亲身经历过。”
“我不能直接忽略对吗?”他突然笑了,“我觉得很有趣,太有趣了,你觉得我看到的那女孩来自三千年前?”
“没错。”波莉说。
“莫瑞太太、克鲁巴医生?”
“有这个可能。”莫瑞太太说。
“谁知道呢。”他的语调突然低了下去。他看向她们,“波莉一定说了,我的健康有点问题。”
“她告诉我们,你的心脏不好。”莫瑞太太说。
“我大概活不长了。如果我相信你们所说的话,我回到三千年前可能是个好主意。”
“不能带上波莉。”莫瑞太太坚决地说。
“扎克利,”波莉关切地说,“你能不能让露易丝医生检查一下你,听听你的心脏?”
“当然。”扎克利说,“但我觉得你……”他小心地对露易丝说,“可能只能听到一些心律不整和杂音。”
“也许听不到什么。”露易丝医生也赞成,“我带了听诊器来,但就这些了。我们到另一个房间去吧。”
扎克利跟着她走出房间,波莉转向她外婆:“他说得对,我想。她就检查一下,找不出什么的。”
“我想也是,但露易丝的直觉很准。波莉,你能建议扎克利,你们到乡村俱乐部或者滑雪场去吗?”
“我能建议一下,”波莉说,“但我想扎克利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扎克利和露易丝医生回来的时候,医生的脸色不好。“扎克利的医生显然很出色,”她说,“他已经采取了一切我能想到的治疗方法。亲爱的,我们继续吧。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在通往村镇的路上散散步吧。”波莉建议道。
“散步我同意。”扎克利说。他接着对露易丝医生说,“谢谢你,医生,你对我真好。”最后对莫瑞太太说,“我们回来的时候,能尝尝肉桂烤面包和茶吗?”
“当然可以。波莉,就在路上走,然后去村镇里,别乱跑。”
“好的,外婆。”她和扎克利走到门外,波莉从钩子上取下红大衣。“你暖和吗?”她问道。
“当然,这件毛衣穿去北极都够了。波莉,我希望医生能给我一些新建议,可她什么也没说。”
“呃……除了听诊器,她什么也没带啊。”
“波莉,你相信有天使吗?”他转身跟着她走在土路上。
“我不知道,也许吧。”她心里想:但我不相信会有仙女一样的天使挥舞着魔棒阻挡子弹,或者治好残缺的心脏。
“我希望我外婆还活着,她让我保持自我,不把一堆期望灌输在我身上。我能应付期望,我能跟随爸爸的脚步,如果我的生命有那么长,我能办到。现在我不确定我想要什么了。也许生活会有更多可能性。”突然,他们身后传来响动,他转身去看,欧甘冲向了波莉,摇着尾巴,高兴地跳来跳去。
“站好,欧甘。”她严厉地说,那条狗服从地四脚着地站好。
“嗨!”扎克利看着狗,“这狗从哪里来的,我是说,之前没见过啊。”
“嗯。”波莉看向他,“你还记得来找我的时候,在栎树下看到的那个人吗?”
“记得,他就有条狗。”
“就是这条狗。”波莉尽量像露易丝医生那样语气平板。
“它怎么会在这里?它好像觉得你才是主人。”
“它突然就出现了。”
“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我外公外婆的狗都是这么来的。”
“太疯狂了。”扎克利耸了耸肩膀。
“也许吧。”波莉说,“问题在于,这狗也穿过了时间大门。”
扎克利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看看欧甘,欧甘站在波莉旁边,轻轻地前后摇着尾巴。“狗也能穿过时间大门,这和其他事一样疯狂。”
“没错。”波莉同意。
“它长得是挺奇怪的,让我想起埃及横饰上的狗。如果它已经三千岁了,这倒说得通,对吗?”他轻笑了起来,“它有名字吗?”
“我们叫它小欧,欧甘的意思。”
“挺适合它。”扎克利拔下一根野草嚼了嚼,“波莉,这条狗是另一个预兆。我想回到那个地方,想到观星岩去,还有栎树,还有我遇见你的石墙。”
“我不能去,扎克利,我答应过的。”欧甘的头蹭了蹭她的手,她挠了挠狗的耳朵。
“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去了,我能找到一些答案。”
“我不这样想,扎克利。在这里走走也能发现很多,这地方很美。”她停下脚步欣赏一条小溪,溪水静静地在水柳的枝条下流淌。
他突然变得很激动:“我才不管这里美不美,我只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活长一点。在这个时间没有办法了,我不喜欢你的医生朋友小心翼翼什么也不说,但我看到她的脸色了,我看到她眼睛里的神情。”
“你想多了。”波莉坚定地说,“她什么也没说,是因为她没有工具深入诊断。”
过了小溪之后,他们的左边出现了一条小径,可能是动物们留下的。“我们走这里吧。”扎克利说。
“这条路不通,只会在树林深处结束。”波莉不记得之前看到过这条小路,但这条小径和果园平行,和通往石墙的那片地也平行。
“波莉。”扎克利的声音低了下来。波莉跟着他走上小径,欧甘跟在她身边。“我想看看欧甘石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果我能回到三千年前,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还是同样的我吗?我的心脏会不会好起来?”
“我不知道。”波莉看着扎克利推开已经熟得发棕的黑莓,小径显得宽了一些,在长满青草的小丘上蜿蜒朝向远方,四周散落着一些冰碛岩。
“我说得对吗?”扎克利问道,“这是通向观星岩的路吗?”
“我从来没走过这条路,我觉得这条路不通。”
他往后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波莉,求求你,帮帮我。”
“这样不能帮你,我们还是回家吧。”她想抽回手。
“波莉,求你了,求你了,别抽开手。我需要你帮我,求你了。”
欧甘跑到了他们前面,又转回来,尾巴高兴地摇动。
“看,狗也觉得前面没什么危险。”扎克利说。
现在小路通到了野苹果树林下面,他们需要时不时弯腰。之后树林豁然开阔,小路和通往石墙的路会合了。大露易丝躺在阳光下,他们在石墙的另一端,扎克利迅速地跑开,跑上了通往观星岩的路。
“不,扎克利!回来!”
大露易丝抬起头来,前后摇晃。
“不,扎克利!”波莉又喊道,“回来!”
但他继续在路上跑,喊着:“快来啊,波莉,别扔下我!”
欧甘推着她的腿,哀哀地叫着不让她跟去,但她不能抛下扎克利。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跑:“扎克利,你在做傻事,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好吧,如果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们就回去喝茶。”他停下来,急促地竭力喘气。他的脸非常苍白,嘴唇发蓝。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她牵住了。
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隐隐的隆隆声响起,好像远处在打雷。他们附近的空气也开始波动,隐隐还有电光闪现。
“嗨,波莉!”扎克利的声音非常惊讶。
周围的树木变得粗壮起来,枝条也向上伸展,笼罩在他们头顶,阳光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好吧。”她平静地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们跨过了时间大门。看看那些树,更古老、更大;整个峡谷现在也成了大湖;再看看那些山,更高,山顶还有白雪覆盖。我想大概就地质学来讲,冰川时代刚过去没多久。”
扎克利出神地盯着原始森林和高耸的山峰:“我是不是心脏病发作已经死了?”
“不是,扎克利。”
“那样的话,”他继续说,“你也死了。”
“不是,扎克利,我们都没有死,我们到了三千年前。”
“所以在我们的时代,我们死了,对吗?”
“我们现在还活着。”
“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他大口吸气,感到有些失望,“看啊,狗还跟着我们。”
波莉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然后看到阿娜拉尔朝着他们来了。
“波——黎!回去!不安全!”她突然看见了扎克利,用手捂住了嘴,“谁……”
“扎克利·格雷,他那天看到你了,我想你也看到他了。”
扎克利看着阿娜拉尔:“你是谁?”
阿娜拉尔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波莉回答道:“她是个德鲁伊。”
“我的天哪。”
“回去,你们都回去。这里不安全。”
“为什么不安全?”扎克利问道。
“昨晚发生了抢掠,我们最好的一些牛羊被抢走了。”
“那和我们有什么……”扎克利问。
阿娜拉尔说:“塔弗疯了。不只是塔弗,我们都有危险。强盗随时会回来。”
“塔弗?”波莉问道。
“塔弗不是唯一决定要为土地死战的人,克拉里斯担心会有更多流血牺牲,你明白吗?”
“不明白。”扎克利说。
波莉还是不能理解和祭品一起愉快交谈的动机。
阿娜拉尔看着她。“你知道,在议事会上,”她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说了些什么吗?”
“大部分吧,我想。”
“你明白了什么?”
“我想塔弗相信自然之母。”
“对。”
“他要求用人血祭祀,我是被送来的祭品。”她一阵发抖,“你和克拉里斯……”
“是的,我们不这么想。自然之母是慈爱的。克拉里斯也相信你是被送来的。”
“送来?”
“不是为了血祭。克拉里斯躺在祭坛上,一直祈祷,他说这之间的联系还不清楚。”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扎克利问道。
“呃。”波莉的脸很僵硬,“塔弗相信,也许土地需要人的鲜血祭祀才能肥沃,我的血……”她的声音沉了下去。
阿娜拉尔说:“克拉里斯说,他和塔弗来的那片水域出了问题。他说以前都是用羊的血……”她说不下去了。
“就够了?”波莉帮她补充,“就可以了?”
“对,感谢羊的牺牲,纪念过羊之后,就会大丰收。但是有段时间没下雨——你还记得吗——塔弗说过。”
“记得。”
“羊的血……”
“不管用了。”
“不管用了。雨还是不下。作物都死了,大家都挨饿。塔弗杀了那个人之后,血流到地上,雨就来了。”
扎克利问:“你觉得雨是因为血才下的吗?”
“不,我们风之子从来不要求存在神给予我们什么,我们只会接受,理解和好好利用祂给我们的一切,无论好坏。有些族人现在认为水的那边可能还有一个神,神已经发怒了,必须……”
“安抚?”扎克利说。
阿娜拉尔疑惑地看着他。
波莉说:“神发怒时,你们得给祂祂想要的东西。”
“没错。”
扎克利皱了皱眉头:“可是你觉得神爱你们?”
阿娜拉尔笑了:“对,我们不是总能理解联系。人可能会违背联系,扰乱星星和人之间的联系和爱。联系就像蜘蛛网一样完美又脆弱。你……”她凝视着扎克利,“我们不知道你在联系中有什么作用,你身上连着哪些线,或者哪些线连着你,也连着我们。”
一直安静地站在波莉身边的欧甘,此时走向了阿娜拉尔。她俯身拍了拍狗的头:“克拉里斯把它派给你,我很高兴。走吧,快走吧,回到你自己的时间去。”她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哇哦。”扎克利说,“我们追着她吧。”他快步跟了上去。
“不要,扎克利,我们回家吧。”
“为什么?”
波莉不耐烦了:“你听到阿娜拉尔怎么说了?”
“嗯,我被迷住了。我想知道更多。”
“扎克利,这不安全。”
“你不是真的相信会有人杀了你祭祀吧?”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我知道我们该回家了。”她朝着大屋走去,至少应该是大屋的方向,但前面依然是参天的原始古木。
一棵大栎树后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口哨,她一下僵住了。欧甘蹭了蹭波莉的腿,竖起耳朵,十分警觉,尾巴垂下不再摆动。
“波——黎。”那是塔弗的声音。他从树后出来,欧甘的尾巴摇起来了。“你来了。”
“这是谁?”扎克利吓了一跳,“我不明白他的话。”
“这是塔弗,”波莉说,“他在说欧甘语。”
“我知道。”扎克利有点生气,“比我老板说得快多了。”
波莉转向塔弗,虽然阿娜拉尔警告过她,她还是很高兴见到他。“他是凯尔特人,古英国的战士。”欧甘紧紧地挨着波莉,但它没有发出声音,长长的尾巴前后摇动着。
塔弗紧紧地握着他的长矛,指着扎克利说:“谁?”
“他的名字叫扎克利。”波莉缓慢地用欧甘语说,一点一点发出“扎——克——利”的名字,“他来自我的时间。”
塔弗抬起眉毛:“扎克利?”
“扎克利。”
“我们不需要另一个!”塔弗的眼睛突然露出茫然的神色,“为什么神给我们送来了另一个?我不明白。”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成了一头银白。
扎克利插话:“他在说什么?”
他们后面传来一阵鼓声,低沉不祥。欧甘的尾巴垂下,开始大叫,它的毛也竖了起来。
塔弗听见了。“危险来了,回去。你们知道我们最好的牲口被抢了吗?”
“知道,”波莉说,“我很遗憾。”
“快回家。”塔弗说,“快点!”
“我不回家。”扎克利说。
塔弗没有管他:“哦,我的波——黎,强盗马上又要来了,你快走吧。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他看向扎克利,“这个扎克利也来了。”
鼓声大了起来,越来越近,欧甘又开始吠叫。
波莉转向塔弗:“我不知道怎么带他回去。”
塔弗晃了晃他的长矛:“走吧,波——黎,快走!”
突然鼓声到了他们跟前,接着是叫喊和嘶吼声,越来越近,湖那边的小路上来了一群穿着动物皮革的人,他们深色的头发上戴着羽毛。有两个人拉着阿娜拉尔,还有两个抓住了克鲁巴主教。阿娜拉尔尖叫着,主教也在喊,用力挣扎着。
塔弗举着长矛冲到了他们中间,一人对抗这群强盗。波莉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也跟着冲了上去。欧甘低俯着,然后一跃而起,跳到拉着阿娜拉尔的一个人身上。那人松开阿娜拉尔,按住她的喉咙,但另一个战士还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臂。波莉用树枝打他,干枯的树枝一下就断了。她又踢又打,用手抓,用嘴咬,用尽一切方法救阿娜拉尔。她火红的头发和大红外套肯定看起来很显眼,她几乎把阿娜拉尔抢了出来,结果被一个战士用力地摔到了地上。
“不!”阿娜拉尔尖叫道,“回家!波——黎!”
那些人也在吼叫,还高声唱歌,每句都以一声“呵”结束。
突然主教也开始唱歌,他的声音在颤抖,却异常清晰:“上主,求你垂怜。基督,求你垂怜。上主,求你垂怜。[21]”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又回归喧嚣。风族的人从四面八方跑来,拿着长矛、木棍和弓箭,一边驱赶强盗一边叫喊着。嘈杂的声音让波莉头晕目眩,然而她继续疯狂地挣扎打斗。
接着,克拉里斯突然出现了。他拿着一根权杖,想隔开两群人。“住手!”他大喊道,“不要再打了!”
“你劝不住的!”塔弗对他吼道,“他们抓了阿娜拉尔和老苍鹭!”
波莉被人从后面抓住,扔到一个强盗的怀里,她抓住他的头发,抓歪了他头上的羽毛。欧甘跳过去帮她,被木棍打到了一边。
“救命!”波莉发出尖叫,“救命!”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咬了那只手一口。
“救命!”
克拉里斯用力地把权杖插到人群中间,他带着的年轻战士们也在嘶吼,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和惊恐。
波莉从那人手里挣脱出来。
“救命!”她继续尖叫。
此时传来一阵奇特的嘶嘶声,就好像龙卷风的风眼一样,平静却风雨欲来。一阵惊恐的叫喊爆发出来,强盗突然放开阿娜拉尔和主教。波莉惊讶地发现,他们扭头就跑,她自己也被摔到了地上。她爬起来,看到大露易丝从路上爬行而来,鲜红的蛇芯抖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突然结束了。
强盗们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一溜烟跑了。
战斗非常喧闹激烈,伤亡却不多,受伤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了。
强盗坐着独木舟飞快而来,现在又跳上船,飞快地划走了。
风族中有个白色头发的女人,肩膀中了一箭。克拉里斯看了看四周,看到了波莉:“我们的鹰女受伤了。小狼和我需要一些帮手,我们需要头脑冷静、双手稳定的人。”他恳求地看着波莉。
“没问题,我会尽力帮忙。”波莉说,“我不怕血。”她举目四望,寻找扎克利的踪影,但没有找到。风之子显然需要她的帮忙。她转向克拉里斯,他把她介绍给一个年轻人。那人的肩膀上披着灰色的狼皮,他在萨温节的时候也在那一圈立石那儿坐着。
“这是小狼,我们的年轻治疗师。”
“我没有老狼或者克拉里斯那样的经验。”那个年轻人说,“很感谢你的帮忙。”
她尽力地帮助克拉里斯和小狼,拔出鹰女肩膀上的箭,箭头已经断在了伤口里。鹰女咬紧牙关忍痛让他们处理伤口,波莉打湿了一块软皮,替她擦汗。然后他们去接伤着的断骨,给伤口止血。
波莉要做的事主要是捧着一碗清洁的水,每次用完之后到湖里换一碗。其中一个强盗因为撞到脑袋昏了过去,克拉里斯把他放在铺满青苔的**,用兽皮盖在他身上,保持温暖。另外一个人腿上有开放性骨折,波莉帮忙固定他的腿,克拉里斯和小狼给他治伤。骨折很严重,年轻的强盗因为疼痛紧紧抓着她。小狼给了他一些喝的,告诉他这能缓解他的痛楚,然后在伤口上倒了一些绿色的**,一直倒进伤口,倒到骨头上,告诉他这**能防止感染。
腿伤治好打上木板固定之后,年轻的强盗也能走路了。波莉听不明白他说了什么,克拉里斯翻译给她听:“他说他们的庄稼都枯萎了,没有玉米。他们的地都干涸了,土都龟裂了。他们冬天没有足够的粮食可吃,会再来抢掠我们,下次会带更多的人。他们别无选择,如果他们不拿我们的土地、粮食和作物,他们会饿死的。”
“他们不能过来找你们要一些分享吗?”波莉问。
克拉里斯叹气了:“不是这样子的。”
“好吧。”波莉也叹气了,“至少没人丧命。”
“这次没有。”克拉里斯说道,“谢谢你的帮忙,波——黎。”
他看向那个白发的女人,她还和伤患们在一起,手臂用皮革做的吊带固定着。“鹰女是我们的……”他停了几秒,想找出合适的词。
“医女?”波莉问道,“巫医?萨满?”
克拉里斯摇摇头,这些词他都不知道。“根据苍鹭告诉我的知识,我想她比较像你们的医生,而你们没有像小狼这样的治疗师。她会用草药的方法治疗发热和寒症,帮助小狼照顾生病或者受伤的人。但她肩上受了伤,有阵子不能工作了。箭穿过的地方,骨头碎了。你做得很好,你不需要避开血光。你是不是受过照顾伤者的训练?”
波莉摇摇头:“我来自一个大家庭。我们住在盖亚岛的时候——盖亚是一座偏远的小岛——岛上没有医生,如果有人受伤或者生病,我就会帮我父母照顾他们。克拉里斯,扎克利去哪里了?”她出于责任感才跟着扎克利到了这里,现在却把他弄丢了。
“扎克利?”
“他和我在一起,我告诉过你的,他看见了阿娜拉尔。他跟我一起来了,打斗开始之后我就顾不上他了。”
克拉里斯一脸担忧:“他也来了?”
“所以我才跟来了。”波莉说,“我想劝阻他,可是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来,所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克拉里斯说。
“我也不知道。”
“他是意料之外的元素。他会改变联系。”
“克拉里斯。”波莉陷入了思考,“如果扎克利和我到了你的时间,会不会改变我们的时间环呢?”
“会。”克拉里斯冷静地回答道,“过去经常会改变未来。未来确实有很多种可能,但外人闯进我们的时间来,如果不在联系之内,就会扰乱时间线。”
“除非,”波莉说,“他本来也在联系之内。”
“有可能。”克拉里斯说,“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他去哪里了呢?”
阿娜拉尔走过来,听到他们的问题:“扎克利?他没事,他和主教在一起。”
波莉想起来,露易丝医生说她哥哥穿着登山鞋离开了。他时不时也跨过大门,他知道风之子需要他的帮助。
阿娜拉尔带来了一碗清水,让克拉里斯和波莉洗手。德鲁伊非常严肃地看着波莉:“你帮了很大的忙。你非常勇敢。”
“哦,我什么也没有做。”
“你的手上有天赋。”克拉里斯说,“你应该物尽其用。我们到立石上去找其他人吧,他们等着我们呢。”
他们坐在石椅上,立石围在后面。波莉、阿娜拉尔、克拉里斯、小狼、扎克利和主教都在,还有一些其他的风之子。
波莉想起刚才两军打成一团,还是心有余悸,也许应该叫作两队人马吧,这些人算不上是军队。如果结局不一样的话,阿娜拉尔很可能就被他们掳走了。
克鲁巴主教是怎么回事?强盗抢克鲁巴主教回去干什么呢?这样会如何影响时间环?她摇了摇头。现在重要的是帮克拉里斯和小狼救治伤者,她明白,虽然两个部落间的冲突暂时解决了,未来还有更多危险。
她看向这一圈男男女女,风之子的领袖们。每个人都穿着动物皮毛或者羽毛做的斗篷,这些服饰象征着他们各自在部落里的职能。鹰女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但坚定,她的手臂用皮吊带固定,枕在青苔和蕨类堆成的软垫上。
主教坐在波莉对面,旁边坐着扎克利,他的脸苍白得就像石膏像。克拉里斯坐在他的座位上,看上去忧心忡忡。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戴着一个项圈,中间的宝石和主教戒指上的形状一模一样。欧甘躺在他的旁边,身上带着被强盗打的伤。克拉里斯安慰他们说,欧甘的骨头没事。
“大蛇。”塔弗问,“为什么战斗最后大蛇会来?”
克拉里斯看向波莉:“我们没见过很多蛇,我们把蛇奉为神。你把这蛇叫来——是你把蛇叫来的吗?”
“不是!”她吓了一跳,“我只是求救而已。”
“但蛇一下子就来了。”
“这和我没有关系。”波莉辩解。
“蛇可能只是刚巧经过。”
“蛇很少会自愿冲到战斗的中间。”小狼说,“你召唤它,它就来了。”
塔弗用矛敲了敲地面:“那条蛇之前也去找过你,就在石墙那里。我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告诉我它是你的朋友。”
波莉还想辩解,克拉里斯又举起手:“在强盗看来,就是你召唤了大蛇,大蛇就来了。神偏爱你,给你帮助,你有特殊的力量。”
“如有神助。[22]”主教说。
这是希腊语,说的是力量。主教当时唱出了《垂怜经》,露易丝也有可能是为了他而来,未必是听到她的呼救。更可能的情况是,大蛇只是刚好在那个时间经过。
“权天使和力天使[23]。”主教说,“强盗看起来好像以为你能召唤权天使和力天使。”他飞快地说着,好像呼吸不上来。
“主教!”阿娜拉尔的声音非常紧张,“你怎么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主教身上,他突然发出了疼痛的抽气声。透过他的格子衬衫,似乎能听到他心脏急速紊乱的跳动声。
小狼站起身走到主教旁边:“苍鹭,我们的朋友,请让我帮你减缓心脏的跳动吧。太快了,连鸟儿的心跳都没这么快。”
主教吃力地点头:“当然,小狼。如果我现在死了,对大家都会造成不便,也许会扭曲未来。”
小狼跪在主教旁边,一只手伸进格子衬衫,坚定地按压主教的胸口。
波莉看到扎克利的眼神亮了,他露出希冀和好奇的神色。
克拉里斯专注地看着小狼,赞同地点点头。
塔弗看看小狼,又看看克拉里斯,最后看向扎克利。扎克利打斗的时候不见了,在波莉看来,自那以后,塔弗就一直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但他没有责备扎克利,而是问道:“蛇去哪里了呢?”
“大露易丝。”主教气喘吁吁地说。
“别说话,苍鹭。”小狼说着,更用力地用掌心按压主教的胸口。小狼自己的呼吸缓慢而规律,他手上的节奏也是如此。
“去哪里了?”塔弗又问。
“嘿,”扎克利喊道,“波莉,翻译给我听。”[24]
“他们在说那条蛇,”波莉说,“塔弗想知道蛇去哪里了。”
扎克利说:“我看到它沿着小路爬到那边去了,也许它想要回到几千年后的未来。”
“你——”塔弗现在的语气绝对是在责备。
扎克利抓住克拉里斯让他坐着的石椅的扶手,手指尖都发白了:“你说得太快了,我听不明白,也许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加入刚才那场混战,因为我不会帮上什么忙。我的心脏有毛病,只会碍事。”他的语调中有种生硬的傲气。
波莉飞快地尽力翻译给塔弗和其他人听。
小狼从主教的胸口收回他的手:“好了,现在好多了。”
“嗯,好多了,孩子。”主教克鲁巴说,“我能感到我的心脏在你手下平静下来了。谢谢你。”
“他没事吧?”阿娜拉尔紧张地问。
小狼点点头:“他的心脏现在跳得很平和、规律。”
“我没事。”主教说,他的呼吸和心跳一样平稳,说话也很正常,“我们现在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求你,”扎克利说,“我看到那孩子……”他指向小狼,“帮主教治疗心脏。我看到了。求你,我想让他治疗我。”
波莉用欧甘语对小狼转述了他的请求。
“好的,我会试试,但不是现在。等会儿,等我们回到帐篷之后。”小狼向她保证。
“他会尝试帮你。”波莉翻译给扎克利听,“晚一点。”
“那条蛇,”塔弗还在问,“那条波——黎召唤来的蛇。”
“不是的。”波莉开始否认。
主教抬起头,说:“对了,塔弗,我们一定不能忘了波莉的蛇。”
“但那不是我……”
克拉里斯询问主教:“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不太确定。你自己说过蛇是神圣的?”
“我们敬仰蛇。”克拉里斯说。
“湖那边的人呢?他们看到蛇就跑?”
“对。”克拉里斯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托腮,“他们逃跑不只是因为我们努力反抗。”
塔弗说:“他们以为波——黎能召唤蛇,召唤蛇去伤害他们,我可能就会这么想。”他看向波莉,她想起他看到大露易丝的第一反应。
她直接对他说,然后转向其他人:“大露易丝——我们叫那条蛇这个名字,是我遇见的第一条无害的蛇。在我前来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之前,我遇见的蛇大多有剧毒。”
主教说:“澳大利亚北部的阿努拉部落认为鸟和蛇与降雨有关。”
克拉里斯摇摇头:“湖那边的人和我们的传统不一样,但据我所知,他们不相信蛇能带来雨水。但他们和我们都不会杀死蛇。”
鹰女说:“蛇的家族会来报仇。如果不得已为了活命或者因为意外杀了蛇,我们都会乞求蛇的灵魂原谅我们。”
塔弗用矛指着扎克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扎克利身上。
“这是扎克利·格雷。”波莉说。
“他来自你的时间吗?”小狼问。
“就是他看见了阿娜拉尔,”克拉里斯说,“因为他快要死了。”
“他在说什么?”扎克利问道。
波莉庆幸扎克利不能很轻易地理解欧甘语。无论他自己怎么说他的心脏和寿命,他肯定不希望别人谈到他近在眼前的死期。她竭力保持脸色平静,转向他说:“克拉里斯想知道你从哪里来。”
“加州。”扎克利说。
塔弗站起身说:“克拉里斯,你今天打得漂亮。”
“我不想打。”克拉里斯说,“我想阻止这场争斗。”
“他们会带走阿娜拉尔和波——黎,还会带走老苍鹭。”
“所以我打了。是的,我们打得漂亮。但他们比我们人多,多很多。如果蛇没有来,我们就完了。”
“感谢大露易丝。”主教说。
克拉里斯蓝色的眼睛闪着光芒:“这样还不够吗,塔弗?波莉把她的守护神都送来帮助我们了。”
“我说不好。”塔弗低语,“但也许他……”他看向扎克利。
“嗨!”扎克利的语气很着急,“慢点说,我学习语言没有波莉那么快,他们在说什么?”
“呃,”波莉支支吾吾地说,“强盗比我们的人数多……”
“‘我们’?你是这个‘我们’的一部分?”
她看了看这圈立石保护下的石椅上的人:“嗯。”她是阿娜拉尔、克拉里斯、塔弗和小狼他们中的一员。主教也是,他已经证明了这点。
塔弗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他浅色的眼睛看上去并不冰冷,也不像金属,更像是烈日下的天空,但仍然温柔沉静,就像湖水。“你告诉我蛇是你的朋友,你说得对。也许我误会了自然之母的意思,她不需要血。”
“你的确错了。”克拉里斯站起来,“苍鹭主教、波莉、扎克利,你们必须走了。现在就走,趁时间还来得及。”
主教环视四周,说:“我觉得我们走不了了。”
“为什么?”小狼问道。
“我也许错了,但我觉得时间之门关上了。”
克拉里斯看上去非常震惊。他走向中央平坦的祭坛石,爬了上去,仰面躺在上面,展开手臂,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时间看似停滞了,没有人说话。风族人似乎到了另一个次元,在那里,他们可以无尽地等待。主教叹了一口气,扎克利坐立不安地移动身体,波莉想动,又担心她的脚会抽筋。
最后克拉里斯坐起来,慢慢地摇头:“时间之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