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阳赐予光芒(1 / 1)

阁楼卧室里,梅格凝视着阿南达,它亲昵地甩着大尾巴。“这是怎么回事?”梅格问。

阿南达又来了个神龙摆尾,猫咪被吵醒了,它冷冷地啵了一声,在枕头上昂首阔步。

梅格看了看电池闹钟,它摆在书柜上的老地方,指针似乎没动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糊涂了。”

阿南达低鸣了一声,这种鸣叫声一般发自非纯种的狗,就像村里许多的串种狗一样。

“高迪尔,”梅格喃喃自语,“欢愉。独角兽叫这名字不错。高迪尔、阿南达:没有欢乐,宇宙就会分崩离析。这世界失去欢乐了吗?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一团混乱吗?”她一边想,一边抚着阿南达,接着举起刚才贴在狗侧腹部的那只手,它温暖而红润。“我跟查尔斯·华莱士说我很久没练习心语了。或许是我准备进入成人的世界了。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你呢,阿南达?我抚摸你的时候,心语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强。”她把手放回它那令人舒适的侧腹部,闭上眼睛,因全神贯注而微微颤抖。

她没看到查尔斯·华莱士,也没看到独角兽。她没看到熟悉的地球、熟悉的观星岩,也没看到树林、山丘或无数银河的夜空。她的眼前一片虚无,完全的虚无。没有风可以驾驭,也感受不到风的存在。

什么也没有,仿佛她也不存在。没有黑暗,没有光明。无色无声无香无味无触觉,无睡也无醒,无梦也无晓。

只有一片虚无。

接着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欢乐。

所有的感觉顿时复苏,充满欢乐。

黑暗出现了,多么美好的黑暗。光明亦然。

光明和黑暗共舞、共生,没有谁先谁后,在欢乐的旋律中完整地并存。

晨星日夜欢唱着,远古的和声宛如美丽的新声,实在太奇妙了。

这时,一颗耀眼的星星突然背对黑暗,吞噬黑暗,而吞噬黑暗之际,自己也变成黑暗;光明异变,黑暗也发生异变。和谐的颂歌被尖叫、嘘声和狂笑破坏了,喜悦不再,尽是恐怖骇人的杂音。

奇怪的是,梅格十分肯定,她遭遇的就是查尔斯·华莱士经历过的事情。她看不到他或独角兽,但她却可以透过查尔斯·华莱士的感知明白一切。

破坏和谐的是痛苦,是蛮横的苦恼,但和谐慢慢克服了痛苦,欢乐和光明共舞,当光明和黑暗更了解彼此后,就成为欢乐的一部分。

星辰和银河涌现,愈靠愈近,愈靠愈近,直到许多银河变成一条银河,一条银河变成一个太阳系,一个太阳系变成一个星球。不过看不出是哪颗星球,因为它处于星球形成的初始状态。蒸汽不断从熔化的表面向上翻腾,在这原始的大锅炉里,什么都无法生存。

风来了,驭风者以崭新的旋律唱着古老的和声,微风渐渐冷却焚烧。沸腾声、嘘声、焰声、蒸汽声全都化成雨,数十亿年的雨,这场倾盆大雨净化了云。就在云层散去之际,一道微弱的光线洒落海面,粼粼波光仿佛高贵的珍珠,化解了星球的混沌。

陆地从海中诞生,绿意蔓延。绿芽长成大树,蕨类长得比最高的橡树还高。空气清新,洋溢着雨水和阳光的气息、花草树木的芬芳,天空一片蔚蓝。

空气中的湿气愈来愈重。隐身于云层后方的太阳像黄铜般燃烧。热气在地平线闪闪发光。这时,突然有一个庞然大物,伸出既长又粗的脖子,用绿色小头顶开一棵高耸的蕨类,蹿了出来。它缓慢转动脖子,隐约可见一双小小的眼睛。

云遮住太阳,热风变冷,蕨类低垂、枯萎了。恐龙奋力想逃离寒冷,却敌不过气温骤变,肺部衰竭而亡。冰河无情地覆盖陆地。一头熊放轻脚步,沿途嗅寻食物。

经历冰、雪、雨的洗礼后,阳光终于再度穿透云层照耀大地,绿意再现,草木苍郁。白天晴空蔚蓝,夜晚星辰熠熠。

独角兽和男孩在树林间一片和缓翠绿的空地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查尔斯·华莱士问。

“就是这里啊!”独角兽不耐烦地回答。

“这里?”

高迪尔鼻子哼着气:“你不认得了吗?”

查尔斯·华莱士环顾这片陌生的景致:蕨树的叶子参天,好像在啜饮湛蓝;其他的树则扬起枝头,仿佛在捕捉微风。男孩回头对高迪尔说:“我没来过这儿呀。”

高迪尔摇摇头,大惑不解:“即使是在不属于你的时间里,这里还是属于你的地方。”

“属于我的什么?”

“属于你的地方。你祈求上天赐予权力,所以我被送来找你。”

查尔斯·华莱士再次扫视陌生的景致,摇摇头。

“只是时间不同而已。”高迪尔承认,“看来你还不习惯穿越时间。我已经穿越十五年的光阴了。”

“但你只是朝一个方向前进。”

“哦!”男孩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的年代对不对?你是说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就是观星岩和我家附近,但时间不同?”

“对独角兽来说,在时间中移动比在空间中容易。除非我们知道自己注定要做些什么,否则我们待在同一个地方比较自在。”

“那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在哪个时间?是过去,还是未来?”

“我想是在你们所谓的很久很久以前吧。”

“所以不是现在就对了。”

“当然是现在啊。无论何时,都是现在。”

“我们不在我那个现在,不在你来找我的那个时间。”

“是我被召唤来找你,”高迪尔纠正他,“而且重要的不是时间,而是这个时候所发生的事。你准备好要出发了吗?”

“可是,你不是说我们在这里,就在观星岩曾经出现——不,是以后会出现的地方吗?”

“没错,”高迪尔用蹄扒着青翠嫩草,“但要完成你的任务,就非得进进出出不可。”

“进出时间吗?”

“对,还有人。”

查尔斯·华莱士诧异地望着它:“你说什么?”

“你被召唤来找出应成而未成的事,为完成使命,你会被送去附身。”

“附身——附在别人的身体里吗?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为什么不能?”高迪尔问。

“呃,如果我附在别人的身体里,那我自己的身体怎么办?”

“有人会照顾它。”

“我还回得来吗?”

“如果一切顺利。”

“我们要保证让一切顺利。”查尔斯·华莱士用双臂环抱身体,好像在取暖似的,“你觉得我会怕吗?”

“你当然会怕,我也怕呀。”

“高迪尔,得知自己将进入别人的身体,是很恐怖的事。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你不会迷失。你还是你,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但同时我也是别人?”

“如果你坦然接受。”

“我在别人身体里的时候,必须主导两个人的事吗?”

“应该吧,”高迪尔指出,“你希望你的宿主比你更有自主性吗?”

“我不知道……”他好像听到梅格在警告他说,人一旦决定独力承担不应一人承担的事,下场往往会很悲惨。

“在我看来呢,”高迪尔说,“你不是随随便便被召唤,冥冥之中一定有它的道理。”

“什么道理?”

高迪尔没理会他的话:“看来你应该有附身的天分才是。”

“可是我从来没……”

“你不是可以进入你姐姐的身体吗?”

“透过心语的话勉强算是。但我不是真正附在梅格身上变成梅格,我还是我。”

“是这样吗?”

查尔斯回想道:“和梅格心语的时候,我完全了解她的想法。而她在跟我心语的时候,她了解我胜于她自己。我想心语其实跟附身差不多吧。这样想似乎就没那么恐怖了。”

高迪尔**着胡须:“你被召唤来进行最深奥的附身,而我呢,则是被召唤来帮助你。”角里闪烁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你刚看到起源了?”

“嗯。”

“那么你也看到破坏者一开始就打算摧毁古老的和谐之音了?”

“破坏者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从良善产生的。艾克索伊想独占所有的荣耀,使良善变得不良善,其他的则追随第一个艾克索伊。不管他去哪里,阴影都亦步亦趋,还企图控制风。有些地方的人没听过古老的和谐之音,但还是发生了应成而未成的事。那些应成而未成的事酿成了某些特殊的祸害,我们必须找出来,避免情况恶化。如此一来,光明就不会扼杀黑暗,而会与其合作。你就是那个可以进入应成而未成的时刻,并且改变事情发展的人。”

查尔斯·华莱士的指头在独角兽的银色鬃毛间绷得更紧了。“我知道不可能只因为欧基夫太太叫我阻止灾难,我就能阻止灾难。我或许有点自以为是,但还没有那么自负。可是我姐姐怀孕了,为了她,我必须更坚强才行。还有,欧基夫太太给了我卢恩文……”他注视着四周欣欣向荣的绿色世界。虽然他还穿着长靴和暖和的挪威厚夹克,却不会感觉不舒服。忽然,歌声环绕住了他,一群金色的小鸟停在树梢。“我们究竟在什么时间?多久以前?”

“很久哟。我们回到这个星球所有应成而未成的历史之前——人们开始争执、杀戮之前。”

“我们是怎么来到那么久以前的?”

“乘风而来。风吹向心之所向。”

“它会带我们去你想要我们去的地方或时间吗?”

独角兽的角闪烁着光芒,反映出天的蔚蓝,映在查尔斯·华莱士的眼底。“在和谐之音被毁坏之前,独角兽和风一起快乐地跳舞,无忧无惧。但现在艾克索伊在觊觎风,就像贪图其他的东西,所以有时候他们会把风转变成龙卷风。你该庆幸我们刚才驾驭的不是那种风。不过我们的确来到我想要来的时间,让我们多了一点喘息的余裕。”

金色小鸟在他们四周拍动翅膀,一群蝴蝶满天飞舞,和着鸟儿的韵律。几只珍稀的蜥蜴在草地上跑来跑去。

“这里的风还没有被扰乱,”高迪尔说,“来,你只能再看这珍贵的时间一眼。”

“一定要这么快离开吗?”

“情况危急。”

没错,确实迫在眉睫。查尔斯·华莱士仰望独角兽:“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高迪尔不耐烦地趴在青草地上:“不是哪里,难道你们人类的脑袋没办法了解吗?是‘什么时间’。在事情尚未明朗以前,我们不会离开这里。我们必须在这里找出必须解决的事情。”

“你不知道吗?”

“我不过是只独角兽。”高迪尔谦虚地垂下睫毛,“我只知道在你们看星星的这个地方,必定有什么对未来影响重大的事。但一切都是天体的古老乐音变调后才发生的,所以现在我们要去有人类的时间。”

“你知道是哪个时间吗?”

独角发出的光芒明灭不定,查尔斯·华莱士渐渐了解,这是独角兽觉得困扰或不确定的征兆。“非常久远的时间。我们可以无忧无虑地乘风而去,因为这里的古老和声还没被破坏。不过,等到我们进入不和谐的时间,风可能会变得狂暴。抓紧了,我会带你去附身的。”

“附身?我要附谁的身体?”查尔斯·华莱士用指尖搓着鬃毛。

“我会问风。”

“你不知道?”

“你问题真多,”高迪尔跺了一下银色的蹄,“我又不是电脑。只有机器才会乖乖地回答每个问题。”独角中的光灿烂地跳动,蹄喷出火花,他们凌空而起。光滑的侧腹部变成流体,巨大的翅膀慢慢展开,御风而行。

男孩觉得风从四面八方扑来;骑着独角兽,乘着风,他觉得好自在,好快活。风、独角兽、男孩,融成一体,有如疾箭。

星星、银河在广袤的天空中运行,和谐的欢乐胜过任何内蕴的失序。

接着,在没有做空间移动的情况下,他们已在岩石、树林和长草间,一座大湖畔。数百年前的观星岩的前身,是一座小石头山。岩石后方的树林此时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森林,有蕨类和不知名的成荫大树。观星岩前方,也就是查尔斯·华莱士家乡所在,现在是一片向山丘展开的湖泊,波光粼粼。岩石与湖之间,则有好几间由石头和兽皮盖成的小屋,既像房子,又像帐篷,如新月般罗列于湖边。

房屋四周充满欢笑声,有人在织布,有人将湖边挖来的泥土做成碗盘,有人用鲜艳的色彩给陶器上色或绘出复杂细致的几何图案。孩子在湖边玩耍,在卵石上蹦跳,激起水花。

有个男孩坐在**河床的岩石上,正在用尖石削一支矛。古铜色的身子精瘦结实,头发乌亮,黑眼珠澄如湖水,颧骨很高,嘴唇丰润。他全神贯注地磨着矛,又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嗅着鱼香,接着注意力回到矛上,但一闻到青草、蓝天和森林中动物的血色气息,敏锐的鼻孔又开始微颤。他似乎没察觉到独角兽站在他身后的石丘上,也可能是察觉了,但认为这种美丽生物的出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高迪尔的翅膀收回侧腹,独角中的光非常稳定。

梅格聚精会神,手紧贴着阿南达的身躯。大狗回头,用温润的舌头,鼓励似的舔她的手。耀眼的蓝天让她几乎睁不开心灵之眼。虽然阁楼很冷,她却能感受到白昼明亮的暖意,她的肌肤吸收着美好的阳光。她从没闻过岩石的味道,没闻过深色土壤的浓郁和微风的醉人芳香,但现在都经历到了。

为什么?怎么回事?她看得到独角兽,却看不到查尔斯·华莱士。他在哪里?

瞬间,她明白了。

查尔斯·华莱士就在岩石上那个男孩的身体里面。就某种意义来说,查尔斯·华莱士就是岩石上的男孩,用他的眼睛看,用他的耳朵听(从没听过如此清脆的鸟鸣,声声入耳),用他的鼻子闻,用心语传递他感知的一切。

高迪尔轻轻地嘶鸣。“小心点,”它警告,“你已经不是查尔斯·华莱士·莫瑞了。在你和你姐姐心语的时候,必须抛开自己,你必须做你的宿主。”

“我的宿主?”

“哈瑟斯,风族人。你知道的事情不能比他多,当你想着不该他想的事情时,千万不能让他感觉到。最好不要想那些事。”

查尔斯·华莱士在哈瑟斯体内怯生生地动着。他自己怎能接受身体被侵入?他曾被闯入过吗?

“没有,”高迪尔回答,只对查尔斯·华莱士说——他还没完全和哈瑟斯合为一体,“我们不会送谁去附身,除非危机大到……”

“大到?”

独角的光忽隐忽现:“你知道如果你的星球炸毁了,会发生一连串效应。”

“嗯,”查尔斯·华莱士直截了当地说,“那会毁掉万物的平衡,太阳会炸成超新星。”

“那是其中一种可能。在上天创造的秩序内发生的每一件事,不管多么微不足道,也有其影响。你生气的时候,愤怒会助长艾克索伊的仇恨,使音乐走调,破坏古老的和谐之音。你用心去爱的时候,真情也会融入星球的音乐中。”

查尔斯·华莱士心头泛起一抹不安的涟漪:“高迪尔,在附身哈瑟斯的时候我该做什么?”

“一开始你可以享受附身的感觉,”高迪尔提议,“这个时代,世界还知道古老的乐音。”

“他跟我一样看得到你吗?”

“是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

“只要内心充满欢愉,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查尔斯,放轻松,和哈瑟斯心语吧。成为哈瑟斯,放开自己吧。”它一只蹄划过岩石,擦出点点火花,接着从岩石上跃起,化为一道弧线疾驰入树林。

哈瑟斯站起来伸懒腰。他从岩石跳到湿润的草地,动作轻巧、惬意得像个芭蕾舞者,接着高兴地向前翻滚,双脚一蹬,又快步奔向湖岸,一路对孩子和织布及制陶的人叫喊。

到了湖边,他却静静伫立,对四周活动置若罔闻。他撅起嘴吹口哨,吹出一阵又长又甜美的呼唤,然后轻喊:“芬娜,芬娜,芬娜!”

湖中央的水面一阵**,一只大型动物朝哈瑟斯而来,分不清是游,是跳,还是飞。哈瑟斯见状也跳入湖中,飞快地游去和它碰头。

芬娜是海豚的近亲,但体型稍小,皮肤呈蓝绿色。它和海豚同样亲切,也熟悉海水和空气。一碰到哈瑟斯,便从呼吸孔喷水淋了他一身,逗得哈瑟斯开怀大笑。

玩闹一阵之后,哈瑟斯先是骑着芬娜跃入空中,接着又抓紧它潜入水里;芬娜钻到深处又往上冲,奔向阳光,弄得水花四溅,让哈瑟斯上气不接下气。

多么纯粹的欢乐呀!

这种查尔斯·华莱士偶尔才经历过的美好,竟是哈瑟斯的生活方式。

阁楼房间里,梅格把手按在阿南达身上。他俩不约而同地颤了一下,“哦,阿南达,”梅格说,“世界为何不能保持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哪个时间?查尔斯·华莱士非常纳闷。我们究竟在哪个时间里?

对哈瑟斯来说,所有的时间都是现在。昨天已经过了,如梦似幻;明天,则是与今天相仿的想象。时间永远是现在,这年轻的世界不回首过去,不期盼未来。若此刻欢乐,昨日种种虽是美梦,亦非必须。若此刻欢乐,相信明天亦将如此美好。

风之子温和友善。偶有意见不合,都交由协调者仲裁,并且对他的裁决绝无异议。

捕捉的鱼和狩猎的兽肉,从不超过需求。族里人人知道天命为何,才能没有优劣之分。协调者的地位,不比刚学会生火和清除鱼内脏的小厨师崇高。

有一天,几个猎人遭到一头大野猪追赶,其中个头最小、跑最慢的一个被抵伤了腰。哈瑟斯去帮忙扛他回来,跟医疗者一起跪了整晚;在星星各自跳着注定之舞、横越天空的时候,将清凉的苔藓铺在发热的伤口上,吟着治疗的祈祷文。

隔天一早,大地又充满无限的喜悦,不只是因为火烫的伤口冷却下来,也因为哈瑟斯终于发现了他的天赋,今后将担任医疗师的助手,而当医疗师离开此地,与逐星而居者一起居住以后,哈瑟斯将接替他的职务。

乐音干净清亮,和声依然悦耳。时间还很年轻,白天阳光灿烂,夜晚它也毫不畏惧地走进遥远星光的国度,休养生息。

哈瑟斯交了很多朋友,但他最知心的伙伴是动物。除了芬娜之外,还有艾恩,它是只体形介于鹰、鸥之间的大鸟,大到哈瑟斯可以骑乘。艾恩身子的羽毛是白的,愈接近饰有蔷薇的翼尖愈呈紫色;头顶有簇玫瑰色的羽毛,眼睛是红宝石色。哈瑟斯一坐稳,它便展翅高飞,愈飞愈高,直到空气太过稀薄,男孩喘不过气为止。它会在高空翱翔,让男孩看看远方部落的屋舍,看看辽阔的大海——世界都涵盖其中。

哈瑟斯问说故事者其他部落的事。

“别管他们。”说故事者以他从没听过的严厉语气说。

“可是认识他们应该很有趣吧。他们或许可以教我们一些事情。”

“哈瑟斯,”说故事者说,“我也曾乘着跟你的艾恩同类的鸟飞去,并降落在隐秘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看到一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呢?”

说故事者凝视着男孩清澈的双眼:“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年轻太阳的照耀下,在这个黑暗和光明是朋友的地方,查尔斯·华莱士很轻松就附身在哈瑟斯体内。有一天,哈瑟斯跨坐在艾恩身上,飞过成群的村落,男孩想叫艾恩降落,但查尔斯·华莱士帮他轻轻唤起飞行的快乐,跟着艾恩御风而上,享受展翅滑翔的快乐。查尔斯·华莱士不确定这小小的干扰是否被允许,他只知道,如果让哈瑟斯明白那杀人部落的生活方式,他的欢乐将和纯真一起化为乌有。

“你做得对,”梅格传给他强烈的心语,“你这么做是对的。”

她看看时钟,指针几乎没动过。在查尔斯·华莱士附身哈瑟斯的时间里,季节不断迅速更替,但她现在的时间却冻结住了。只有在那个她熟悉钟爱的土地变得陌生,平坦的观星岩还是山丘,绿色的村庄还是湖泊,小树林还是漆黑森林的时代,时间才会流逝。

她遗憾地叹口气,是否真有那么一个充满欢乐的时代呢?

阿南达低鸣了一声,望着梅格,眼神十分焦虑。

“怎么了?”梅格紧张地问。她听到高迪尔嘶叫,看到独角兽的角发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查尔斯·华莱士跨坐在高迪尔粗壮的脖子上,看着哈瑟斯,在哈瑟斯身上,他明白什么叫发自内心的欢乐,并把它永远放进自己的意识中。他用脸颊轻轻擦着独角兽银色的颈子。

“谢谢你。”他低声地说。

“不用谢我,”高迪尔喷着鼻息,“你要附身在谁身上,又不是我决定的。”

“那是谁?”

“风。”

“是风告诉你的?”

“我也是到你附身上去才知道的。还有,不要以为每次都会这么顺利。我猜送你去附身哈瑟斯的目的,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帮你适应附身的情况。如果你想分辨出真正应成而未成的事,你必须让自己更深入宿主才行。”

“那要怎么分辨啊?”

“这点就要靠你自己探究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样才有效果。”

“现在我又要被送去附身了吗?”

“对。”

“虽然我没像上次那么害怕,可是高迪尔,我还是有点担心。”

“不会有事的。”高迪尔说。

“如果我更深入宿主,要怎么跟梅格心语呢?”

“你想做就做得到。”

“我需要她……”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一定会需要她。”

高迪尔吹出三颗七彩泡泡:“抓紧啊,我们要御风而去,这次或许会碰到艾克索伊把你从我背上拉下来,抛到世界的边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