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我们注意到您在谈论策划时常提到一些哲学层面的东西,这是否是您的风格?
王志纲:策划要走向成功,仅有一般知识是不够的,必须进行哲学层面的开发,即解决战略与战术、兵法与剑法的问题。
美国前财务部长鲁宾曾用四条诀窍概括他的决策思想。第一,唯一的确定性就是不确定性。决策时追求它的绝对确定性是荒唐的,很多因素是建立在不确定上的,只有把握趋势才能到达胜利的彼岸。第二,每个决定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明察秋毫、事无巨细都是非分明是不明智的,领导决策就是平衡。给企业做策划,我只是把企业看成大海中的一艘船,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处于什么状况,对手如何,核心能力是什么,从而形成若干个战略选择。最后的选择是什么,可能既不是一,也不是二,是平衡的结果。第三,面对不确定性必须果断。第四,决策过程的品质往往比决策的结果更重要。往往策划就是对过程的把握,在剖析、调整、把握的过程中结果呼之欲出,瓜熟蒂落。鲁宾的这几点我看了以后感触很深,与我们的探索真是殊途同归。
记者:看来您的策划是超越技术层面的,它是否更侧重于兵法?
王志纲:是的。比如海尔现象,许多人总在技术、管理的层面上分析,常常抓不住要点。试用我的方法分析海尔现象,我认为张瑞敏的成功基于他的决策机制和他生存的土壤。中国地域辽阔,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不同,北方与南方不同,同属北方,各地又有其特色。山东文化在海尔的体现是:孔孟之道 + 市场经济 + 团队意识。孔孟之道讲忠孝节义,对上级服从,对父母孝敬,对政府忠诚,对兄弟讲义气,是梁山英雄排座次,长幼有序,即所谓梁山式的团队精神。有人讲,山东人在正确路线下是模范,错误路线下也是模范,关键看领头羊。
张瑞敏的决策方式,从一开始就是跑马拉松赛,不像南方的100米赛决策,所以开头往往是广东企业领先。为什么广东多短期行为而他取长期呢?因为山东人把富与贵之间的界线划得很清楚,强调名分,重贵轻富,山东的企业家政治化、官僚化倾向多,是把企业当官来做,据说张瑞敏相当于副省级,秦池老总也是个副县长。这样就等于政府机制和政府掌握的资源基本都向他们敞开,他们就游刃有余。这是南方企业所不具备的,广东人是认富不认贵、把官当生意来做的。
张瑞敏的管理是水泊梁山式的,人们认这位大哥,而山东的社会环境又相对平和,没有广东企业那种今天员工跳槽、明天炒老板鱿鱼的事情,加上团队意识,所以好管理得多。由于这些因素,海尔与广东同类企业两者如龟兔赛跑,三年、五年过去,海尔走在了前面。
记者:这似乎又归结到文化上了。
王志纲:深层次的策划必然涉及到文化和哲学,刚才我说的定量与定性也是这样。许多人对策划的理解太西方化,没有从中国的国情去把握和理解。营销方法、管理手段必须要,但那是战术,是剑法。更需要有人研究战略问题和兵法,当然从事兵法研究的人不会太多,一定是凤毛麟角。如果大家都研究兵法,100个会饿死99个。工作室就是侧重于兵法,工作室的硕士、博士虽然参加实践,但我对他们说,今天让你们拼刺刀,是为了有一天不拼刺刀。他们更重要的工作是理论研究,是要为刺刀上导弹。所以我一再讲,工作室即是公司也不是公司:是公司就要同市场对接,有经济效益;作为工作室,我们还进行一些理论和文化的探索。比如参与网络和出版,都是为了给社会提供精神层面的东西。
记者:策划如何把握理论与应用的关系?
王志纲:策划有很强的应用性。我把它理解为一种“中观”的东西,中国的学问分为“学”和“术”。少数学者潜心研究“学”,国家需要他们,他们也有着“虽九死而未悔”的献身精神。他们有科学的思维、令人景仰的人品,像顾准那样。但如果很多人都走纯粹学者这条路,就有些上山**上应接不暇了。做学问的只能是少数。太多了没有必要,也养不住。很多知识分子因此而搞得“满面尘灰烟火色”,挺尴尬。
另一批搞“术”的人是在市场经济中杀出的知识分子,像广东美术学院那些先富起来的人,涉猎广告、建筑、设计、园林等行业,“食有鱼,出有车”,活得很潇洒。中国文人下海成功的往往是那些与市场经济操作层面比较接近的人。
还缺一个中间层面,这就是策划,在学与术之间架起桥梁,既要理论指导,又强调可操作性,操作有了理论的阳光就可以走得更远。正是在这种前提下,我把策划理解为“宏观”与“微观”之间的“中观”学科。有了这门学科,使更多的文化人在下海后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至于商不商、学不学,从而找回自尊、自立、自强,实现知识的尊严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