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随想(1 / 1)

不知为何,大洋洲的澳洲在我的心里,一直是个很遥远的地方。茫茫海域,孤岛悬浮,在感情上是不搭界的。此次应朋友盛邀,短短10天的澳洲之行,竟也把这温柔乡、繁华地趟了个遍,虽说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仍不能不感叹其国土之辽阔、资源之丰富、气候之宜人、风光之旖旎,颇有“不辞长作澳洲人”的感慨。

原本以为去澳洲,免不了要在空中吃一番苦头,记得当年去美国在飞机上闷了二十几个小时,度过了平生最漫长的一个白天,好不难耐。谁知此行从广州出发,大约4个小时左右,朋友指着窗外告诉我:“澳洲到了,这里是大陆最北缘的达尔文市。”言罢,我倒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了。区区4个钟头,即使在国内也不过是从广州到了长春,而我却早已穿过了赤道,横跨太平洋,到另一个半球上来了。世界仿佛缩小了。一转眼又过了4个小时,飞机安然地停落在悉尼机场,澳洲之行开始了。

由于事先有安排,下了飞机来不及领略悉尼的风采,我们一行人又转机至布里斯班,直奔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黄金海岸。到了黄金海岸,已是华灯初上、云霞漫天了。时值澳洲春夏之交,海风和煦,且省了“倒时差”的麻烦事,想想早上还身处岭南,晚上竟漫步在异国的海滩上,禁不住记起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诗句。诗人穷尽想象的时速夸张,今天成了平凡的现实。地球成了“村”,世界发展得真快啊!

澳大利亚是个移民国家,华人很多。

在布里斯班,迎接我们的是位年轻的中国小伙子,二十五六岁,一脸的淳朴,充满朝气。说他是司机,其实是有些不恰当的。我们刚上车,只见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一根黑线绳,麻利地往耳朵上一绕,再挂在嘴边,对着麦克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先生们,欢迎来到布里斯班……”原来这个年轻人,不仅是我们的司机,还是导游和翻译,身兼数职“一脚踢”。看着他眼耳口手脚齐动用的样子,且凡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不禁有些佩服他的敬业精神了。

忽然想起1999年的俄罗斯之旅,我们的那位司机“赫鲁晓夫”同志只管开车,有时候没有两瓶伏特加,免不了要耍耍“老大哥”的脾气。在俄罗斯,一个人能干的事情恨不得十个人干;而在这里,几个人干的事情,一个人就轻轻松松地包揽了。这大概不是南北习性差异所能够解释的吧。

仔细一聊,才知道小伙子是广州人,1989年留学到这里。问他有没有成家,他说跟人同居,是个日本姑娘。那怎么沟通呢?他说,用英语。改革开放后,广州年轻人的出国意识非常强,梦想走向新大陆,认识新生活,因为国内的机会太少了;等到辛辛苦苦获得了当地永久居住权后,国内的机会却多了,而这些人还在异地他乡,为一日三餐而奔波。今天看来,他们当初的选择对不对呢?

小伙子告诉我们,布里斯班是早年英国发现者的名字,人口约一百一十多万,是澳洲仅次于悉尼、墨尔本的第三大城市,号称“阳光之城”。

整个城市依河而建,面朝大海。最令人心动的是河谷两岸,放眼蜿蜒起伏的丘陵地带,一座座建筑物错落有致地掩映在绿荫丛中,色调各异,样式不一,情趣天成。

墨尔本,澳大利亚的第二大城市,人口约350万,据称是地球上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有“花园之都”的美称。给我们当导游的依然是位留学生,来自台湾,彬彬有礼。跟那位布里斯班的年轻人一样,给旅游公司打工,生活得很辛苦。

真是凑巧,没想到远在墨尔本,竟有位年近五旬的留学生千方百计找到我,非要回国加入到我们的工作室来。于是,我们见面了。

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呢?他兴奋地说,是《谋事在人》和《成事在天》啊。接着,他掏出这两本书,只见其用塑料纸包着,很多地方还被注上了英文。原来,他在社区图书馆里无意中翻到这两本书,一碰就舍不得了,发动家里人轮番借阅,整整一年的时间,把书几乎都磨破了。

他感慨道:世界变化真快,自己也是搞顾问咨询的,十多年前远涉重洋来西方“盗火”,是为了“洋为中用”。孰料风水轮流转,伴随着中国的强大,西方一流的顾问公司纷纷抢滩中国,现在欠缺的不是西方的洋知识,却是怎么解决“中为洋用”的问题。凭借对中国国情的独特洞悉和深刻把握,该是本土公司吃香的时候了。

望着他一副诚恳的神情,我的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历史的沉重感。2000年11月23日,王志纲一行在澳洲一家设计公司考察。

这些年来,中国的变化是外面人体会不到的。我们这类扎根于中国本土的顾问咨询公司,如同“野战军”,翻山越岭,不断超越,脚步一刻也没有停歇;而西方的文明太成熟了,当我们站在高峰蓦然回首的时候,反观海外,竟有些陌生的感觉了。一面是本土的开山拓荒,一面是西方的水到渠成,这二者将在怎样的一个层面上去完成对话呢?

只有今天的中国,孕育着数不尽的商业奇迹。此次负责接待我们的公司,是澳洲首屈一指的设计集团,也是悉尼奥运会场馆的主要设计者,为了能进入中国市场,不惜工本。这可以反映在他们对我们的接待上,从布里斯班到墨尔本再到悉尼,均由当地总经理亲自接待。超规格接待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通过与我们的沟通以及合作,加快进入中国市场的速度。

相对于高度文明和发达的西方来说,中国的市场搏击更需要的是深谙水性、擅长动态把握的冲浪运动员。他必须理解脚下这块土地的脉搏,懂得潮涨潮落的规律,善于在搏击中把握平衡。一句话,必须有整合力和驾驭力。而在澳洲,就好像一场正在进行的高尔夫球赛,只要你掌握足够的技巧,遵守规则,不急不躁,懂得交流和融合,就能打完比赛。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当历史的坐标发生倾斜的时候,不知又会影响多少人的人生定位和选择。

大概是当了多年记者的缘故吧,我每到一个地方,对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总是投以格外的关注,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驾驶员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又勾起了我的谈兴。

谈话得知,他来自中国香港地区,四十七八岁,1989年技术移民到澳洲。在我看来,他也算得天生的语言家了:客家话、潮州话、广东话、英语,皆能应付。他原来还当过中国香港太古银行某部门的总经理,大街上一走,举手投足完全是一个职业经理的做派。真没想到,现在扮演的却是司机的角色,是我们的接待方雇请来的。

谈起往事,他感慨万千。他说:“当时像逃一样离开香港,现在后悔了!自己原来卖掉的90万港币的房子,如今值300万了。澳币对港币的汇率却贬值了一倍。澳洲现在的经济不景气,表面上看我们挺光鲜,其实也过得挺可怜的。香港人是请朋友吃饭,不请朋友住在家里;而澳洲人恰恰相反,不请你吃饭,请你在家里住,因为吃饭得花钱呀。别看我开一天车挣100澳币,刨去汽油、吃饭和税,剩不了多少钱。快50岁的人了,也没什么机会,还得自食其力。好在澳洲是个福利国家,饿不死,但发财非常困难。”

看来,无论天涯海角,正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悉尼海湾之多情,是丝毫不输于地中海的。这里的富人区大多依水而建,自家的游艇泊在门外的小码头里。分不清是湖光还是海色,在落日的余晖下波光粼粼。

正当游兴甚浓的时候,路边一个戴顶花帽的老头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其人长得有点儿像“瓦尔特”,胡须略白,正腆着肚子,喝着啤酒,手里拎着个小铲子,边敲砖边哼着小曲。听说我们从中国来,连忙说“毛泽东,毛泽东,美丽的哈瓦那……”说着,竟手舞足蹈地唱了起来。你能想象这样一位“开发商”吗(左二)?

我们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盖别墅呀,这已经是我的第六个家了。”这回轮到我们吃惊了:一个老头儿,没事儿和和泥、敲敲砖,就能盖起座房子了?

原来,澳洲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和规范了,二级市场非常发达。政府专门制定了建筑用件的通用标准,主要有二百二十多种。房产开发有两个主角,发展商和住宅提供商。发展商负责把地皮拿过来,切块规划好;然后住宅提供商请设计公司端出一百多种家居的式样,直接同消费者打交道,买家看中了哪个,定期交货。盖房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住宅提供商按照业主选好的式样,到建筑市场兜一圈就全妥了。

老头得意地告诉我们,像他这样的小开发商,短则30天,慢则60天,你就可以眼看着自己的家从地里“长”出来喽。正因为此,澳洲有很多喜新厌旧的人,欣赏了一两年自己的作品后,说不定哪天灵感一来,又开始琢磨下一个家了。

生活是美丽的,劳动是幸福的,难怪我们眼前的这位“瓦尔特”先生乐此不疲。

我们特地去看了当地的一个建筑市场,共8层楼,从配件到服务,甚至连花草和肥料都应有尽有。你只需拿着市场提供的清单,边看边勾,如同在超市买菜一般。于是送材料的、干人工的,会在你的号令之下,准时出现在你的地盘里。澳洲的房屋大多木结构,盖房如搭积木。很多事情,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更重要的是,由于社会分工体系的完善,房地产的利润非常薄,逼得各个环节只能在开源节流、加强管理上做文章,业主落得实惠。

漫步在悉尼海湾、达令港、布里斯班的黄金海岸,随处可以感受到浓浓的休闲味。白色的沙滩,风动的棕榈,阳光下的酒吧,微笑的脸庞。澳洲人仿佛生来就是享受生活的,周末是永远的狂欢;随后的两天,休闲的人潮搅热了清新的海风。

中国人是没事儿偷着乐,澳洲人是创造乐的机会、乐的产业。

有谁愿意节假日躲在家里“搓麻将”呢?外面有的是阳光,有的是海浪,有的是白帆。休闲不一定是有钱人的专利,只要你穷得不至于连副墨镜都买不起,就没人可以剥夺你休闲的权利。晒太阳是种休闲,骑单车是种休闲,玩滑板是种休闲,甚至连看楼买房也是一种休闲。正是澳洲人这种旅游、度假、休闲的热情,大大刺激了本地房地产业的发展。

有意思的是,在澳洲卖楼,也似乎到了很休闲的境界。在这里,你看不见售楼小姐的百般周旋、围追堵截,也看不见作秀似的广告宣传、玩命包装,甚至不需要精心策划的“请君入瓮、聚而歼之”。一切都是静静地摆在明处,让你自己去品味、去评判。简单的色调,立体的绿化,明快的线条,及地的玻璃窗,每一个细节,无处不向你透露着家的气息。

当中国人吃饱了要吃好、吃好了要吃文化的时候,房地产业也面临着新的机遇和挑战。听朋友说,捷足先登的地产开发商已悄悄带着设计师,来到西方体验生活,有的甚至把欧洲的一个镇子都搬回了国内。什么是21世纪的生活方式?各自有各自的理解。业界内地抄广州,广州抄世界,天下文章一大抄,就看你会抄不会抄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谁来为房地产插上休闲的翅膀?

在悉尼,无论你走到哪里,似乎都无法逃脱歌剧院的眼睛。这座险些埋在废纸篓里的建筑,神奇般地被细心的人捡了回来。从此,澳洲多了一个标志,人类多了一个骄傲。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形容歌剧院的美了——超前的风险,蕴涵出惊世骇俗的创意。

生活中的创意无所不在。创意有时远在天边,有时却近在眼前,平淡中也能见神奇。

悉尼奥运会的圣火已熄灭,但曲终人不散,奥运主题公园又成了旅游胜地的新贵。见微而知著,单说水吧,可谓匠心用尽。忽而化作奔涌的聚宝盆,又沿着人们的脚步流淌;忽而化作夹道的拱形的幕墙,人们散步在水阴路上,一不留神,喷你一身。有水的地方就有小孩嬉闹、大人照相。更绝的是,天桥下的人行街道,竟也水帘如坠,不经意间遮掩了四周的噪声。

大概是在水一方的缘故吧,澳大利亚人对水有一种天生的亲和感。

澳洲,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国度。

身处澳洲,不能不感叹这块新大陆多元化的魅力。除了最早的欧洲移民外,这些年亚洲人也纷纷拥向这里,建设自己的天堂。同行中一位朋友的妻子已迁居到这里,她见到我们兴奋地说:“澳洲什么都有,连番禺大石的腐乳都有的卖呦……”

在墨尔本的晚上,我们有幸赶上了当地的拉丁节。浓郁的西班牙风情染红了午夜的天空,飘香的比萨,沸腾的歌舞,迷人的眼眸。斗牛士之歌奏响了,飞旋的脚步声,跃动的身影……同行的一位朋友,终于按捺不住,也搂着拉丁女郎的腰身,狠狠地“卡门”了一曲。

这里似乎永远是开不完的Party,酒店的大堂,总是挤满了红男绿女。但见靓女如云,个个魔鬼身材,露背装,都挽着各自的舞伴。当我们乘坐电梯下楼,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只觉得海啸一般,楼下热辣的场景扑面而来,好不受用。朋友说,可能赶上年轻人的毕业酒会了。

到了异国他乡,自然格外珍惜时间,尤其是夜晚不能虚度。干什么呢?尽管只陪一位朋友别有情趣,但少数服从多数,入乡随俗,去Casino(赌场)体验一下生活!于是,开始了我们的澳洲攻略。

第一站在布里斯班。也许是新来的运气好,小试牛刀,我的桌前已经摞起厚厚的筹码。赌场有些**了,周围的人都赶来和我握手,想沾点儿灵气。余勇可贾,朋友们雀跃道:“打遍澳洲,打出中国人的威风!”我俨然成了战斗英雄。

继而转战悉尼,说来扫兴,事情坏在两个上海女人身上。我们同桌竞技,自然各有所好,谁知这两个女人嘴里不闲着,在背后指手画脚,赢不了还埋怨我。终于惹得我焦躁了,一下子把剩下的筹码尽数押上,只见两个上海女人睁圆了眼睛叹道:“男人毕竟是男人啊!”结果呢,数夜不义之财,落花流水春去也。

赌场天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说来也怪,大约七成的职业赌徒是中国人,发牌的有三成也是中国人,可惜多是些“香蕉”,黄皮白心,一句中文也不会说。记得有位仁兄,乍一看像个土耳其人,六十来岁,阴着脸,扒在赌桌旁。突然盯着牌一声大叫:“要!”——原来是同胞。

人生如梦,赢的更想赢,输的拼命想扳回来,最后免不了输个精光。惜哉!

回国的飞机上,若有所思。朋友打趣我:“怎么有些悻悻然,该不会是还想着赌局吧。”我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