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元年(1796)六月初一日,纪晓岚调兵部尚书。十月十四日,调为左都御史。嘉庆二年(1797)八月二十日,复迁为礼部尚书。对前朝老臣,嘉庆皇帝最为倚重的是纪晓岚和刘墉、董诰,而对太上皇时代炙手可热的和珅,嘉庆皇帝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其中缘由,众说纷纭。
民间的版本说:乾隆皇帝准备归政时,和珅生怕自己被新皇帝冷落,就百计怂恿乾隆皇帝“传位不传玺”。也就是说只把皇帝的位子传给颙琰,而象征皇权的传国玉玺,却不交给他。这样,等于天下还是掌握在太上皇手里。只要天下还掌握在太上皇手里,那就和掌握在他和珅手里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举行禅让大礼宣布授传国玉玺时,太上皇变了卦,和珅突然宣布了太上皇“传玺另行颁礼”的谕旨。
这道御旨一出,大殿上立即乱成一团,刚坐上皇帝御座的颙琰一时目瞪口呆。
这时只听殿上一声高呼:“当今安能有无大宝之天子?”
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内阁大学士刘墉。
纪晓岚作为礼部尚书主持大礼,刚才授玺一节突生变故,让他感觉无所适从。刘墉这一喊,纪晓岚胆子也壮了,当即宣布:“传玺另行颁礼有违祖制,待礼部奏请皇上,传玺一体举行。”
纪晓岚和刘墉在太上皇面前长跪不起,乾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交出玉玺。
所以嘉庆皇帝心中对纪晓岚和刘墉充满了感激,以宝册元老对待,而除治和珅的念头,也一天比一天坚定。
乾隆皇帝虽已归政,但明确宣示,他交出去的,只是那些接待使臣、祭祀礼仪之类的日常工作,至于军国大事及用人行政诸大端,还是由他一人决断。而且规定“嗣皇帝朝夕听我训导”,退位之后,仍以“朕”自称,其旨意称“敕旨”,文武大臣官员进京陛见及外任,都要首先接受太上皇的恩训。
在归政之前,乾隆皇帝花费巨资,为自己修建了一座退养的宫殿——宁寿宫。可退位之后,他还是一直没有搬出养心殿。他自己解释说:我即位以来,居养心殿已经六十多年,感觉最为安吉。现在既然仍要对嗣皇帝训政,自当仍居养心殿,为了诸事办起来方便。
新皇帝嘉庆正当盛年,但他很明白自己此时的角色,老实本分地当儿皇帝。他每天准时上朝,勤恳地阅读奏章,一早一晚接受太上皇的训政,对任何事情都不做决断,唯太上皇之命是从。而且自己作为皇帝,从不发布任何一项政令,凡事任凭太上皇处分。
嘉庆皇帝做什么事情呢?每天侍候太上皇举宴、看戏,坐在太上皇身边,太上皇喜则亦喜,笑则亦笑。赐宴之时,两眼不离开太上皇,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太上皇的动静。
嘉庆二年(1797),嘉庆皇帝的发妻喜塔腊氏皇后病逝。尽管嘉庆皇帝十分悲痛,但他怕让太上皇因沾染了大丧的晦气而不快,即位以来第一次独自做出了一个决定:传谕旨给纪晓岚,让礼部按最简约的方式办理喜塔腊氏的大丧,一切礼仪从简。七天国丧,嘉庆皇帝只辍朝五天,而且国丧期间嘉庆皇帝从不走乾清宫一路,以防把不祥的气息带到太上皇时常经过的区域。去皇后灵堂时,也都是从苍霞门出入,不经过花园门。去奠酒,嘉庆皇帝一直走到永思殿,才换上素服。回宫后立刻脱去素服,换上常服。而且谕令大臣们凡事尽量营造吉祥氛围,国丧期内,凡来朝见的大臣,一律着平常的素服,而不可穿丧服。随从太监也是天青褂子,不带一点丧气。
对这一点,太上皇当然十分满意。
嘉庆三年(1798)五月,嘉庆皇帝去热河避暑,特意让纪晓岚陪同。
嘉庆皇帝没有太上皇那样的文采风流,一路上,君臣之间也时常以学问相质正。一天,嘉庆皇帝问纪晓岚,对《洛神赋》中“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语,该作如何诠解?既然微步行于水上,何来“罗袜生尘”?
纪岚奏道:“考《文选》李善注曰:‘凌波而袜生尘,言神人之异也’,想来想去,这神人之异,不过履水不濡,行走在水上不湿衣服而已。这一点用来解释‘凌波微步’是说得通的。但要解释‘罗袜生尘’就不可以了,水面安得生尘?皇帝睿鉴高明,发古之所未及。臣幼时读诵,习惯了这么读下来,却没有做认真的考察,没有想一想此语符合不符合实际情境。一经指示,旷若发蒙,实不胜钦服之至。”
对纪晓岚的学识,嘉庆皇帝也更加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