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第二年五月,纪晓岚奉旨,带领办书人员再赴热河。

因校理工作大部分完成,这次只须督视官吏题签庋架,相对轻松了一些。自入主《四库全书》纂修以来,纪晓岚虽屡受恩宠,但活得并不轻松。君主的喜怒无常,官场的倾轧排挤,再加上文字狱的刀光剑影,使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排遣的精神疲惫。毕竟已是六十六岁的老人了,他感觉到这种疲倦感越来越强烈,难免有“景薄桑榆,精神日减”之叹。

闲暇的时候,他越来越思念家乡,思念自己英年早逝的长子汝佶。

如果长子汝佶还活着,他是一定会把儿子带在身边,让他随自己到热河来校书的。

纪晓岚的行箧中带着汝佶所写的杂记,翻检出来,一篇篇读着,泪水模糊了眼睛。

汝佶本来是个很聪慧的孩子,可惜没有找到正途。就是这一部《聊斋志异》的抄本,让他把功名仕进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遂一误再误,一事无成。他入迷地读,入迷地抄录,并且入迷地模仿《聊斋志异》的笔法,写了那些借谈狐说鬼、志人志怪的杂记,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人生幽微,寄托自己的所思吗?

现在读这些杂记,纪晓岚觉得文字清新,叙事简繁得体,一些篇章有着很独特的意味。

其中一条写道一个不怕鬼的泰安韩某,此人是位大族子弟,以医为业。有一天深夜,他骑马到一个患者家去,忽然看见几步之外,有个巨人高十几丈。韩某一向胆大,放马竟走过去,离有咫尺远的时候,他便挥鞭打去,这巨人顿时缩到三四尺高,蓬头垢面,样子极其丑陋。这怪物的嘴一张一合,发出格格的声响。韩某下马挥鞭追赶,怪物动作迟钝,在地上蹒跚而行,极为窘迫。随后它的身子缩到一尺高,而头却像瓮那么大,好像要支撑不住了,几乎要摔倒。韩某一边走一边追,到了患者的家,怪物不见了。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看起来再高大的鬼怪,在不怕鬼的人面前都会变成矮子。读到“戊寅五月二十八日”这条,纪晓岚会心颔首,不觉读出声来。

这一条记的是乾隆二十三年(1758)五月二十八日,汝佶去庆贺一个名叫吴林塘的前辈的五十大寿。当时他住在太平馆中,来客中有一位六十多岁的人,南方口音,谈吐风雅,能用烟来做游戏。他的一个大烟袋,能装四两烟,他点了火吸,边吸边咽,抽了有一顿饭工夫才把烟抽完。他要来一大碗苦茶,对主人说:“能不能为您添只仙鹤祝寿?”说着就吐出两只仙鹤,上下翩翩起舞,飞向屋角。接着他又吐出一个圈,像盘子那么大,两只鹤穿圈而过。往来飞翔,如穿梭一般。这时老人喉咙里咕咕有声,吐出的烟似一条线,笔直地上升,然后散作水波云的形状,仔细一看,都是一寸左右的小鹤,上下翩飞于大鹤左右,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才消失。众人都纷纷称奇,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神奇的巧技。接着老人的弟子上前,敬了主人一杯酒,说:“我的技艺不如师傅,变个小戏法给您看看。”只见他呼吸之间,吐出一片祥云,飘动在宴席前。渐渐这片祥云凝成一座小楼阁,雕栏绮窗,清清楚楚,竟如画的一般。那位弟子说:“这叫海屋添筹。”众客人大为吃惊,认为手指上闪动毫光现出玲珑宝塔的幻术,也比不上这种独门绝技。最后纪汝佶发表自己的感慨:“以余所见诸说部,如掷杯化鹤、顷刻开花之类,不可殚述,毋亦实有其事,后之人少所见,多所怪乎?如此事非余目睹,亦终不信也。”

汝佶这则杂记,用了四个典实,“海屋添筹”出自《东坡志林》老人言寿之事;“指上毫光”出自王嘉《拾遗记》:“身毒国有道术人,名尸罗,于指端出浮屠十层,高三尺。”“掷杯化鹤”出自《神仙传》左慈戏曹操事;“顷刻开花”则出于宋代刘斧《青琐事议》,韩愈的侄子韩湘刚刚种下的花籽,顷刻间就能开出花来。纪晓岚虽认为这些当然是小说家言,但从另一个方面也可看出儿子确实读书不少。

纪汝佶的遗作,之前一直是他的儿子纪树庭保存着。不久前树庭把父亲遗留的诗文交给爷爷,希望爷爷能为之整理编排,纪晓岚是第一次读到汝佶写的杂记。

应该说,汝佶的文字还是不错的,干净、简约,其所记也颇有意味。纪晓岚叹赏之余,还是为儿子走了偏途深感惋惜。按照他的设计,作为长子的汝佶应该在科举的路子上一路走下去,万万不能迷上不登大雅之堂的小说,而且终于在那个怪力乱神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汝佶的死,与《聊斋志异》这部书是有一定关系的。

然而汝佶的遗作还是把纪晓岚唤醒了。

从儿子的遗作中,他读出了另一个自己。

纪晓岚的少年时代,他又何尝不像汝佶那样,迷恋那个怪力乱神的世界?

小时候,家里保姆李氏、丁媪和老仆刘廷宣,都是讲故事的高手,他们讲的,全是一些鬼狐精怪的故事。而且那些故事也差不多都发生在离崔尔庄三里五里附近的村庄,讲起来像真实发生的事一样。纪晓岚七八岁时天天缠着他们讲故事。少年时代,一群读书的朋友——李云举、霍养仲等,大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夜里聚在一起讲鬼故事。讲到紧张之处,忽然有人一口吹灭了灯烛,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大家惊恐尖叫,过后又觉得十分刺激。直到三十来岁时,朋友们还时常小集一起,以谈狐鬼为乐。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倏地闪过:现在昼长无事,我何不利用这段时光追溯旧闻,也写一本这样的杂记出来。但不是用《聊斋志异》笔法,只是不乖于风教而有益于劝惩,或许有补于世道人心。

这个想法让他很兴奋。

试着写出了几篇,让书吏抄写,书吏读了大加赞誉,纪晓岚竟一发不可收。到回京时,已完成六卷,以《滦阳消夏录》名之。

开卷第三篇,纪晓岚就表达了他对空骛讲学之名的“讲学家”的憎恨。他写一个老学究在赶夜路时遇上一个死去的朋友,老学究性情刚直,也不害怕,便问亡友上哪儿去。亡友答:“我在阴间当差,到南村去勾人,恰好与你同路。”于是两人一起走了,走到一座破房子前,鬼说:“这是文人的家。”老学究问他如何知道,鬼说:“一般人在白天为生计忙碌,他本来的性灵就被淹没了,所以只有在睡眠中什么也不用想,他的性灵才清朗明澈,所读过的书,字字都在心中发出光芒。这些光芒透过人的全身窍孔照射出来,那样子缥缥缈缈,五颜六色,灿烂如同云锦。一些学问如郑玄、孔颖达,文章如屈原、宋玉、班超、司马迁的人,所发出的光芒,可直冲云霄,与星月争辉。那些学问不如大师们的,光芒或有几丈高,或有几尺高,依次递减,最次的也会有一点微光,如同一盏小油灯。”老学究问:“我读了一辈子书,那么我睡下时光芒会有多高?”鬼欲言又止,沉吟好久才说:“我昨天去你私塾,你正午睡。见你胸中有一部八股时文家解释《四书》《五经》的讲义,五六百篇墨卷,七八十篇经文,三四十篇策论,字字都化成黑烟,笼罩在屋顶上。那些学生的朗读声,好像密封在浓云迷雾之中,实在没看见什么。”说罢大笑而去。

借这个故事,纪晓岚痛快淋漓地道出,那些空头讲学家就是这样一些在胸中装满“高头讲章”、自欺欺人的空谈家。

接下来,纪晓岚讲了一个“经香阁”的故事:他的学生朱子颖说,他任泰安知府时,听说有个读书人来到泰山深处,忽听石壁中有人说道:“这是哪儿来的经书香味,莫不是有转生的人来了?”随着一声轰响,石壁从中间分开,只见有琼楼玉阁,出现在峰顶上。有位年老的儒生着高冠博带,下来迎接。读书人很吃惊,问这是什么地方,儒生说:“这儿是经香阁。”读书人又问经香阁是什么意思?老儒生说,“古时孔夫子删定《春秋》,其教义成为后世的典范,代代相传。汉代的诸位大儒,离那时不很远,因此训诂笺注,能够发挥先圣的本意,加之他们都淳朴敦厚,没有拉帮结伙争名夺利的坏毛病,只是各自学习老师传授的学问,并且下功夫去溯学问的来龙去脉。到了唐代,这种情况也没有改变。到了北宋,儒生们刊印出了《十三经注疏》,深得先圣的嘉许,诸位大儒担心新学越来越盛,圣贤的学说成为绝学,便建立了这座阁来存放经书。诸位大儒的神灵每年都要来这里巡视一次,坐在这儿谈论休息。每天到了子时和午时,这些经书便一字一句都散发出浓烈的香气,所以此阁题名‘经香’。一元循环运行,阴气阳气互相影响,阳气生于正午,阴气生于半夜,圣人的心灵与天地相通,诸位大儒阐发圣人的义理,其精奥之处也与天地相通,所以能与天地相感应。但这种书香,只有研习终生的人才能闻到,其他人是没有这个福分的。世上的儒生对这十三部经书,或夜以继日地研习终生,或在实践中不断精益求精,锻炼提高,通过种种途径来探索它的精微。各人的成就,决定于各人的性情和见识,你在四代以前是个刻工,曾亲手刊刻过半部《周礼》,所以余香还在,由此我得知是你来了。”然后,老儒又带领读书人浏览了经香阁,并以茶果来款待他。分手时,老儒又教导读书人说:“你要自爱,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读书人出来后再回头去看,却不见有人迹。

借这个故事,纪晓岚发表了他对汉儒、宋儒之学的论述:

一夫汉儒以训诂专门,宋儒以义理相尚,似汉学粗而宋学精。然不明训诂,义理何自而知?概用诋排,视犹土苴,未免既成大辂,追斥椎轮;得济迷川,遂焚宝筏,于是攻宋儒者又纷纷而起。故余撰《四库全书·诗部总叙》有曰:宋儒之攻汉儒,非为说经起见也,特求胜于汉儒而已。后人之攻宋儒,亦非为说经起见也,特不平宋儒之诋汉儒而已。韦苏州诗曰:“水性自云静,石中亦无声。如何两相激,雷转空山惊。”此之谓矣。平心而论,王弼始变旧说,为宋学之萌芽。宋儒不攻《孝经》,词义明显。宋儒所争,只今文古文字句,亦无关宏旨,均姑置弗议。至《尚书》《三礼》《三传》《毛诗》《尔雅》诸注疏,皆根据古义,断非宋儒所能。盖汉儒重师传,渊源有自。宋儒尚心悟,研索易深。汉儒或执旧文,过于信传;宋儒或凭臆断,勇于改经,计其得失,亦复相当。惟汉儒之学,非读书稽古,不能下一语,宋儒之学,则人人皆可以空谈。其间兰艾同生,诚有不尽餍人心者,是嗤点之所自来。

(《滦阳消夏录》卷一)

这个故事和议论,似以平心道出汉儒、宋儒之得失,然实则指斥宋儒,且对道学家之尚空谈、争门户,亦直指其失,语语激励。

中国古代学术,以儒学为主体,作为一个历史范畴,儒学又具体地表现为不同的学术形态。中国古代学术史上,最初并没有汉、宋学术之分,有之则始于清。康熙间,毛奇龄治经,力辟宋人旧说,表彰汉儒经说,始揭“汉学”“宋学”之称。其后全祖望继起,尊汉儒修经之功。继而有惠栋、钱大昕等学人,梳理汉代经学源流,在当时的学术舞台上率先举起了汉学的大旗。《四库全书》馆,庶几就是一个汉学家的大本营。高扬经世致用的学术精神,成为《阅微草堂笔记》的一个显明主题。

明朝末年,理学就已经在日益尖锐复杂的社会矛盾和重重社会危机面前表现了它的无能为力。此时的理学,已经背离了作为儒学核心要求的有用于世的宗旨。无论理学家怎样把“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教喊得震天响,但他们终究找不到摆脱社会危机的出路。可以说,宋明理学作为一种哲学形态,已经丧失了它的生命智慧。随着对理学批判的日益深入,社会上也逐渐酝酿起一种以朴实的考证经史的方法,从中得出有用的道理,来摆脱社会的危机,这就是由明末逐渐潜滋暗长的经世致用的学术思潮。经过明清之际的剧烈的社会动**,这一思潮到了清代乾嘉时期,不仅成为一时学问的核心,而且应运而生地推出了它的代言人,他便是纪晓岚。

明清经世实学的基本特点,是强调实事、实功、实效、实心。纪晓岚的笔记文鲜明地揭示了这个宗旨。

《滦阳消夏录》中还有一则故事:

沧州有个名叫刘羽冲的人,性情孤僻,又好讲古制,实际上他所讲的那些,都是迂腐不能施行的陈词滥调。他偶然得到了一本古代兵书,读了之后,自称能带十万兵。恰好当时有土匪骚扰地方,他自己训练乡兵和土匪较量,结果大败而归,他自己也差点儿让土匪活捉。他又弄到一本古代讲水利的书,钻研了有一年多时间,自吹可以使千里之地成为沃土。刘羽冲画了图纸去游说州官,这个州官也挺好事,竟然让他在一个村子里做试验。刚刚挖好了沟渠,来了洪水,大水顺着新挖的沟渠直灌进来,差点儿把一个村子的人全喂了鱼鳖。从此以后刘羽冲便郁郁寡欢,总是想不开,常常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摇头自言自语:“古人岂欺我哉?”就这一句话,六个字,他每天念叨几百遍。没过多久,他得了一场病死了,后来在月白风清的晚上,常见他的鬼魂在墓前松柏下,摇头踱步,嘴里念的还是这六个字。

在笔记文中,纪晓岚把宋以来的道学与“孔孟之正传”的“圣贤之学”做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划分,他说:“圣贤依乎中庸,以实心励实行,以实学求实用。道学则务精微,先理气,后彝伦,尊性命,薄事功[6]。”他还指出:“唐以前之儒,语语有实用;宋以后之儒,事事皆空谈[7]。”纪晓岚的笔记小说,正是以经世实学为立足点,对空谈性理的宋明理学家进行了鞭辟入里的批判。

写得兴奋时,纪晓岚会踱出山庄,到山水间闲走,一些往事和故人随着他的思绪纷纭汇涌。

他最多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姚安公容舒。父亲凛然有古君子风,性格严苛,不苟言笑,也从不与闲杂人等交往,交无损友,门无杂宾。但是有一天,纪晓岚看见父亲在自家门口与一个穿着褴褛的人说话,态度十分恭谨。这让纪晓岚和哥哥纪晫十分奇怪。父亲让两个儿子对这个人施礼,之后告诉他们说:“这个人是宋曼殊的曾孙,已经很久没有他的音讯了。明朝末年,你们的曾祖父被乱兵所掳,就是靠宋曼殊的救助才保存了一条性命。他是咱们纪家恩人的后代。”父亲让宋曼殊的后人留下来,并设法给他谋了一份职业,这个人从此改变了命运。

父亲对子女的要求十分严格,不仅教他们读书、治学,更谆谆教导他们做人做事的道理。他曾不止一次对子侄们讲:“子弟们读书之余,也应该让他们知道些家事,知道些世事,然后才可以治家,才能够去经历世事。”他以明代发生在纪家的一件事为例,给子侄们讲不可读死书,不可空谈。空谈不仅误国,也会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那个故事发生在明崇祯十五年(1642),纪晓岚的高祖厚斋公纪坤带着全家住在河间府,以躲避孟村的土匪。厚斋公去世后,听说大兵将到河间,纪家又打算搬回景城乡下去住。临走前,邻居一位老人望着门神大发感慨,说:“假如今天有一个像尉迟敬德、秦叔宝那样的好汉,国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等地步!”

纪晓岚的两位曾伯祖,一位名景星,一位名景辰,都是府学中有名的诸生。两个人正在门外边打点行李,捆缚被褥,听了这话,便出来和那位老人争辩说:“这门神是神荼和郁垒的像,不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

老人不服,举出丘处机的《西游记》为例证,说就是尉迟敬德和秦叔宝。这两兄弟不服,说那种街谈巷议的小说本不足为据,门神本来就是神荼和郁垒。又到屋里翻检出东方朔的《神异经》,来和老人争辩,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去翻检书籍费了不少时间,翻来覆去地争论又费去了不少时间。待他们停止争辩准备上路时,城门已经关闭,无法出城了。没想到一夜之间,清兵已把河间包围得铁桶一般,第二天一大早,府城陷落,清兵攻城屠戮,景星、景辰和全家人大多遇难。纪晓岚的曾祖纪钰与四哥纪灏被大兵掳去,幸亏有宋曼殊保护才活下来。那次河间兵燹,纪家只有少数之人得以幸存。

讲过这件事情后,父亲总是感慨:“当明季之时,道学的地位越来越高,科考更被人看得越来越重。于是一些机灵的人就去研究王阳明的心学,以攀附有声望的达官显贵。一些老实巴交的人便死钻经书,一门心思想着考取功名。能学以致用的,连十分之二三也没有。就像你们这二位曾伯祖,在生死之际,间不容发,还在考证古书的真伪,这岂不是只知读书,不闻世事的缘故吗?”

纪晓岚很想把这个故事写进他的笔记中,因牵扯到他的两位曾伯祖,再三踌躇,直到写作最后一部《滦阳消夏录》第三卷时,才写了进去。

六卷完竣,他在卷末题诗二首:

半生心力坐消磨,纸上烟云过眼多。

拟筑书仓今老矣,只应说鬼似东坡。

前因后果验无差,琐记搜罗鬼一车。

传语洛闽门弟子,稗官原不入儒家。

第一首意思是说自己年纪大了,对钻故纸堆已经没有了兴趣,只有用谈狐说鬼来打发日子。第二首意思是说我这部书谈因果、说鬼神,不过是讥讽那些道学家,实际上弄小说的人从来就不算是儒家的。

回京之后,《滦阳消夏录》的书稿被门生和故旧竞相传阅,没几天,门人盛时彦就捧着一函书来,让纪晓岚看,原来书稿不知怎么就流布了出去,被书肆盗印了出来。盛时彦告诉他的老师,现在书肆上这书可卖火了!还有人把这部书同《聊斋志异》来作比。

纪晓岚摇摇头,说:“《聊斋志异》是才子之笔,而非著书者之笔。其中燕昵之词,狎媟之态,细微曲折,描摹如生,但是不近情理,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