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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馆机构有两个系统,一是翰林院四库馆系统,一是武英殿系统。

翰林院四库馆系统即“办理四库全书处”,是负责纂办四库全书的中枢机构,所以总裁办公常驻翰林院。有些总裁因分工需要,也经常要入直武英殿,如王际华、金简、董诰等。翰林院环境清幽,对面是清秘堂,也称东斋房,堂前有瀛洲亭,一泓池水,亭台相映,极为幽雅。

翰林院四库馆以纂修官为代表,辖总办处、提调处、校办处(分辖校办《永乐大典》辑佚书处、校办各省遗书处、校办内府发出书处)、总目处、收掌处诸机构。

总办处是总裁和总纂官办公的地方,刘统勋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二月二十一日奏,“查翰林院衙门内,现有迤西房屋一区,从前修辑《皇清文颖》及《功臣传》各书,皆在此纂办。今奉旨校核《永乐大典》,应将此项房屋作为办事之所,于检查更为方便[3]”。总办处办公处所亦在此。

校办处即办书处,分三处办公。翁方纲记:“乾隆癸巳开四库馆,即于翰林院藏书之所,分三处:凡内府秘书,发出到院为一处;院中藏书《永乐大典》,内有摘抄成卷,汇编成部者为一处;各省采进民间藏书为一处。每日清晨,诸臣入院,设大厨,供茶饭。午后归寓,各以所校阅某书应考某典,详列书目,至琉璃厂书肆访之[4]。”据《钦定日下旧闻考》卷六十四记载,这三处分别在原心亭、宝善亭、敬一亭和西斋房。原心亭在翰林院西侧,先师祠南,有三开间,是校办《永乐大典》辑佚书的地方,京中官员所献之书,也藏在这里。宝善亭和敬一亭皆在翰林院内,都有三开间,是收贮藏书的所在。如前所述,纪晓岚曾在敬一亭访获《永乐大典》。西斋房,在翰林院南,鄂尔泰、张廷玉等纂《词林典故》卷六下载:“先师祠之南有门,门内为西斋房,凡五楹,南向,以编校《皇清文颖》,设馆于此。馆之南为原心亭,凡三楹,北向。”

提调处设在清秘堂,亦名东斋房,与西斋房相对。“自刘井而东为清秘堂,堂前为瀛洲亭[5]。”“自刘井而东有门,门之内为清秘堂,凡三楹,南向[6]。”

总目处和收掌处,张升《四库全书馆研究》说:“按照当时的习惯,四库馆属下的各部门均可称处,那么,四库馆翰林院系统还应有协勘总目处(或称总目处)、收掌处。收掌处的情况不太清楚,至于总目处,据‘质郡王永瑢等奏刘权之协同校办《简明目录》可否遇缺补用片’(乾隆四十七年(1782)七月十九日载):‘至派办总目处誊录二十二名,供事八名……均系自备资斧效力行走,可否照此次《永乐大典》之例,给予议叙,出自皇上天恩。’可见,总目处还有单独的誊录、供事多人。”

武英殿系统,也称“武英殿四库馆”,主要负责《四库全书》缮写、分校、刊印、装潢工作,以分校官为代表,办公在武英殿。主要包括:缮书处、武英殿收掌处、武英殿监造处、聚珍处和荟要处。

主体是缮书处。其工作包括誊录、分校、总校、收掌、提调等。据张升先生分析,其办公地点可能在武英殿中的浴德堂。《四库全书问答》载:“浴德堂在武英殿西北,屋三间,以白色炼瓦造成,人声回应,划然有声。堂为词臣校书之所,旧称为修书处。”

武英殿收掌处,与缮书处下属的收掌处职分有别,主要负责收藏、管理武英殿四库馆校毕缮定之《四库全书》正本。

武英殿监造处,是管理、督办《四库全书》装潢、刻印的机构。

聚珍馆不在武英殿内,而在西华门外北长街路东,此处距武英殿不远。《钦定日下旧闻考》载:“乾隆三十八年(1773)设《四库全书》馆,……又奉旨创制活字版式,赐名聚珍。凡《四库全书》馆奉旨刊刻之书,以是版排印颁行。”馆内设摆书房和供事办事直房,专门负责排印木活字版书籍。馆址虽设在武英殿外,但校对还是由翰林处总管,在武英殿中进行。武英殿四库馆的刊印、装潢事宜由金简统领,聚珍本的印刷,也因他建议而施行。

荟要处,设在武英殿,是主修《四库全书荟要》的机构。乾隆三十八年(1773)五月,四库馆开始编纂《四库全书荟要》,由于敏中与王际华负责。翰林院四库馆发下需抄录之书,若被选入《荟要》者,则先抄成《荟要》本,再抄成《全书》本,《荟要》的纂修人员自成体系。

统而言之,翰林院和武英殿两大系统职权分明,皆统辖于正、副总裁官。

乾隆皇帝在《四库全书》编纂初期,就亲自制定了比较具体的编纂方法。乾隆三十八年(1773)五月初一日,下谕要求纂修人员详为校核,将应刊、应抄、应存者,系以提要,辑成总目,依经、史、子、集部分类。以后《四库全书》的编纂工作基本上是按这个程序进行的。

为了馆臣办书方便,翰林院中还设有大厨,供给馆臣饭食。四库馆开设后,馆臣和办书人员与日俱增,这里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翰林院四库馆的办书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是由提调派书。翰林院四库馆提调,多时七八人,少时五六人,负责将采进书等分配给相应纂修官办理。第二步是纂修官办书。纂修官对所办之书写出提要稿,提出处理意见,意见分为应刊、应抄、应存及毋庸存目四种,对应抄、应刊之书,再做进一步校刊、整理。第三步是总纂官审阅。总纂对纂修官所提出的意见做出裁定,然后交总裁进一步审阅。《四库全书提要》也由总纂总其成。第四步是总裁审阅。经总纂审阅的办好之书,重要的要送总裁审阅。另外总裁还负责《四库全书提要》的终审工作。第五步是送乾隆皇帝审阅。对于翰林院四库馆所办之书,送乾隆皇帝亲自审阅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一些采进之书在纂修官所办之前即进呈御览,乾隆皇帝审阅后,如为拟抄、刊之书,还要经过纂修校办,总纂、总裁审阅等程序,最后发武英殿誊录。二是经纂修校办过的采进书,在送武英殿抄录定本之前进呈御览。在《四库全书》编纂后期,乾隆皇帝只审阅武英殿呈送的《四库全书》进呈本。第六步,是将办好之书发回纂修详校,校勘后经总纂、总裁审阅,即于原书内改正,然后发下武英殿校正,誊录成正本。

与采进本、内府本等其他库书不同,《永乐大典》本从签书到编纂、分校以至誊抄成正本,都是在翰林院进行的。

《四库全书》开编时,首先是对《永乐大典》散佚书进行校勘。由于《永乐大典》卷帙浩繁,头绪纷杂,一时难以遍查。直到二十年后的乾隆五十九年(1794)十月,才基本查清原书共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原缺二千四百零四卷,实存二万四百七十三卷,共九千九百八十一册。

为便于查阅,翰林院西斋被作为查阅场所,三十多名纂修官对剩下的九千多本《永乐大典》佚书进行查阅,对已查阅完毕的书籍迅速抄写底本,然后呈总裁复加勘定。

辑佚本身是一件艰巨细致的工作,《永乐大典》不但卷帙繁重,而且编排紊乱,佚书的搜集十分艰难。乾隆皇帝催促日迫,令纂修官“刻期告竣,不得任意稽延,徒诮汗青无日[7]。”在乾隆皇帝的严厉催促下,总裁官自然会层层加码,不断量化阅书册数,要求纂修官每月要至少阅看一百本到一百六七十本,纂修各员不得不焚膏继晷,日夜加班。就是这样,也完不成既定指标。纂修官们大多选择容易出成效的书籍加以辑佚,而将一些数量繁多、散见各册的零篇散帙弃置不办,甚至有的主张集部之书概行不办。编纂《四库全书》时从《永乐大典》中掘出遗书五百一十六种,其中如《资治通鉴长编》五百二十卷、《旧五代史》一百三十卷、《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等,都是有极高文献价值的版本,但仍难免有更多有价值的书籍成为“遗珠”。有些签出的“大部头”却未加辑佚,有些辑本因为日程急迫来不及参校《永乐大典》之外的唐、宋各家著述而出现阙略。

从《永乐大典》里辑录的书籍,先将原书详细检阅,并用《古今图书集成》互为参校。

《古今图书集成》,原名《御定古今图书集成》,也是一部大型类书,其编纂经历了顺治、康熙、雍正三朝,草创于顺治中。主其事者为陈梦雷(1651—1723),陈梦雷字则震,号省斋,福建闽县人,康熙九年(1670)进士,授编修。康熙四十年(1701)与修《汇编》,后赐名《古今图书集成》,任总裁。该书康熙年间重修,印成于雍正年间,全书分为六汇编三十二典,六千一百零九部,共一万卷。

从《永乐大典》中所辑出的书目,先送总纂纪晓岚和陆锡熊二人审定。他们审过的书目,一一写成提要,再送总裁,呈乾隆皇帝阅示。纪晓岚深厚的学力和精彩的文笔让乾隆皇帝非常欣赏。

八月十八日,纪晓岚和陆锡熊因校书勤勉被授予翰林院侍读。乾隆皇帝谕示:“办理《四库全书》处将《永乐大典》内检出各书,陆续进呈,朕亲加披阅,间于题评,见其考订分排,具有条理,而撰述提要,粲然可观,则成于纪昀、陆锡熊之手。二人学问本优,校书亦极勤勉,甚属可嘉。纪昀曾任学士,陆锡熊现任郎中,着加恩均授为翰林院侍读。遇缺好补,以示奖励。钦此[8]。”

当四库馆刚刚有了规制时,纪晓岚的座师刘统勋竟猝死于上朝的路上。

乾隆三十八年(1773)十一月十六日黎明,刘统勋照例坐着轿子上早朝。刚到东华门,轿夫们突然觉得轿子一仄歪,忙停下轿子,打开轿帘一看,只见刘统勋流着长长的鼻涕,已人事不省。乾隆皇帝得到奏报,忙令御前大臣福隆安带太医院御医前往救治,但为时已晚,刘统勋溘然长逝,终年七十五岁。

乾隆皇帝辍朝,亲往东直门驴市刘家吊丧。因刘家门第窄狭,只得临时将皇舆去盖才得以入内。乾隆皇帝见堂堂宰相之家居然室无长物,萧然四壁,宛若寒素人家,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不由感慨系之,伏尸大恸。

此时刘墉正在江西任上,路途遥远,尚未赶回,乾隆皇帝抚慰着刘统勋的孙辈,泪流不止。诸大臣力劝皇上回跸,乾隆皇帝直到登辇,仍在失声痛哭,一直哭到乾清门,流着泪对诸臣说:“朕失一股肱!”

因为刘墉不在,纪晓岚和几位同年为座师营丧。由于刘统勋去得仓促,不曾办备殓衣,想找一件新袍服,翻遍衣橱都没找到。纪晓岚知道老师一生自奉俭约,所佩朝珠没有价值十金以上者,平时粗茶淡饭,奉使远出,也只带两个仆从,用驿马也不过五六匹,从来不挑剔住的地方,“即使居后廨,公处其卧亦如之公仓[9]”。乾隆二十年(1755),刘统勋协办陕甘总督事务,奉旨勘查新疆巴里坤、哈密驻兵事宜,此时刚刚归顺大清的蒙古辉特部台吉阿睦尔撒纳再次率部反叛,气势汹汹。刘统勋为保存实力,上疏请求还兵哈密,被乾隆皇帝斥为望风畏惧、摇惑众听,命将刘统勋削职,押解回京师,下狱抄家。其实刘统勋作为文职大臣,负责的是粮饷马驼之事,其军务自有将军来管,他完全可以缄默不言,这样就不至于获罪。但他还是直言上谏,可见刚直之一端。负责抄家的御史进了刘宅,大吃一惊,刘家的状况,简直可以用“贫寒”两字来形容。

缅怀恩师一生行藏,纪晓岚撰写了一副挽联:

岱色苍茫众山小,

天容惨淡大星沉。

恩师是国家重臣,其生死关乎社稷。纪晓岚想起平生受恩师耳提面命,又想到恩师为《四库全书》开馆呕心沥血,如今开馆不到一年,却猝然离世,悲不自胜。望着恩师的遗容,他觉得有一双大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上。

[1]见《高宗实录》卷九三○,乾隆三十八年闰三月庚午条。

[2]见杨芳灿《芙蓉山馆文钞》卷七《大宗伯纪晓岚先生八十寿序》。

[3]见《大学士刘统勋等奏议校核永乐大典条例并请拨房添员等事折》,乾隆三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纂修四库全书档案》上。

[4]见《复初斋诗》附注。

[5]见《日下旧闻考》卷六十四。

[6]见《词林典故》卷六下。

[7]见《四库全书总目》卷首,乾隆三十八年二月十一日谕。

[8]见《纂修四库全书档案》上。

[9]见洪亮吉《更生斋文集》甲集。